只能說在這一方面，常相還是高他一籌。
常相思接過人皮面具只覺得拿在手上很是輕盈，她照著鏡子將面具貼好，鏡子裡儼然出現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平凡少女，毫無特色，不過勝在她那一雙動人的眸子，竟然也讓這一張平凡的臉看起來有了幾分姿色。
回頭一看鳳絳衣，卻是看到另一個陌生的男子，微愣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來了，她輕笑了聲齪。
“爲何給我的臉這樣平凡，你的還是那樣好看！”
此時的鳳絳衣戴上那張面具，白皙俊朗，帶著幾分書卷氣息，有一種水墨般淡雅溫雋。
鳳絳衣瞥見常相思完全普通下來的那張臉笑道，“那麼好看做什麼？這樣就挺好的！”
說著擡手在她的臉上輕掐了下。
鳳絳衣又從包袱裡找了一身乾淨的衣袍換上，已經不是一身緋色如火，而是一身素雅白袍，配上那一張清俊的臉，完全是一個書生的模樣。
常相思沒見過鳳絳衣穿除了緋色之外的衣袍，如今穿上了白袍，奈何臉都換成了別的，她輕笑了聲。
“我匆匆出來身上可是一個銅板也沒有，你帶點錢出去，回來的時候我買幾身衣裳替換。”
這事情不需要常相思說出來，鳳絳衣此趟出門一來是爲了帶她出去透透氣，二來便是給她買些換洗的衣裳。
出了酒樓，纔看到這是常相思這才弄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街頭很熱鬧，因爲是清早的緣故，很多攤子都擺了出來，甚至賣花買菜的也有不少，一路走去都是熱鬧的吆喝聲。
鳳絳衣看了看四周，立即指著前方一處排著隊買包子的攤子。
“那邊人多，我去那裡買幾個包子，你在這裡等著，別瞎跑知道嗎？”
常相思點頭。
人多的時候鳳絳衣自然不可能有耐心去排隊，當即選擇了插隊，跑到正在買包子的男子身邊掏出一綻銀子。
“兄弟，幫我買五個包子，其餘的都是你的！”
那人見這麼好賺自然不會推卻，收了銀子立即讓攤販給包了五個包子遞給了鳳絳衣。
“多謝了！”
他接過包子朝著常相思走去，常相思見此忍不住一笑，有錢就是好辦事，就剛纔他手裡的銀子都可以將這一攤所有包子買下還綽綽有餘了。
包子很燙，鳳絳衣捏著油紙袋的口，拉上常相思的手。
“這帶我還算熟悉，這裡有家茶樓的點心不錯，我們就去裡面用早膳吧！”
常相思瞥見那一隻握著自己的手，也沒有甩開，跟上鳳絳衣的腳步，看著那頎長挺拔的背影，忍不住一笑，只覺得心裡似乎有一塊地方逐漸柔軟下來。
茶樓的位置有些偏僻，但客人不少，而且看裝飾還挺高雅的。
鳳絳衣選了二樓靠窗子的位置，身旁有一扇山水畫的屏風隔開，一旁的牆壁上掛了字畫，桌椅也雕琢得很好，看得出來木頭的質量都是不錯的。
想來這邊的消費水平不低，因爲來此的人看衣著都是不凡。
鳳絳衣熟練地點了幾樣點心，又各自點了壺茶水，小二很快就熱情地送了上來，鳳絳衣又單獨要了一隻盤子，這纔將油紙袋裡的幾個包子倒在了上面，又替常相思倒了杯茶水。
“嚐嚐看！”
難得悠閒放鬆下來，常相思抓了個包子咬了一口立即就咬到了裡面的餡。
“皮薄餡多汁美，難怪這麼多人排著隊。”
“你喜歡吃就好。今天十五，一會兒帶你到雲景寺走走，那一處的香火極盛。”
雲景寺……
常相思突然想起這一處寺廟雲踏雪曾說過常歡歡常去那邊給三姨娘祈福，還說十天內去了三次。
真的只是去祈福嗎？
茶樓的點心都不錯，常相思吃了不少，茶水是君山毛尖，色澤油潤，香醇甜爽，搭配這些點心正好，用了早膳，兩人休息了一會兒，常相思便隨著鳳絳衣找了個轎伕將他們送到雲景寺。
雲景寺平日裡就香火鼎旺，到了十五
這一日善男信女更是多了不少，除了平常的百姓還有官家的夫人千金由著丫鬟攙扶而來。
常相思與鳳絳衣因爲易了容所以也不怕被人認出，而且都做了平凡的打扮不似平日那般吸引人的目光。
只是鳳絳衣一張清俊的容顏還有那一身白袍雖是書生打扮，但那一份底子裡流露出來的風華還是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眼睛。
路上善男信女不少，鳳絳衣擔心常相思與他走散，一路上都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帶著她朝著承光殿的方向走，遠遠的就有和尚誦經的聲音傳來，夾雜著敲木魚的聲音。
“我們也去聽一會誦經吧！”鳳絳衣建議。
常相思頷首，被鳳絳衣拉著手朝著前方走去，承光殿人山人海，數十名和尚在殿內打坐唸經，而旁邊跪滿了不少的善男信女很多人都閉著雙眼口中跟著唸唸有詞。
常相思只是覺得好玩，但也沒打算與他們跪在這裡，看了一眼之後輕聲道，“看看就好，我們去別的地方吧！”
鳳絳衣見人這麼多，也沒打算在這裡停留太久，便拉著常相思要離去，卻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常相思頓住了腳步。
因爲她看到了人羣中跪著的常歡歡，而她的身邊是一個同她年紀相差不多的少女，兩個人的長相竟然有幾分相似。
常相思想到常歡歡的容貌還是比較跟三姨娘比較像些的，特別是眉眼，而此時那跪在常歡歡身邊的少女眉目也與常歡歡有些相似。
莫不是這人是常歡歡的表姐表妹之類的？
鳳絳衣也看到了，似乎感覺到常相思的疑惑便輕聲道，“那姑娘是秦御史的庶女秦意兒，長姐秦綰兒是皇上的淑妃，秦意兒的母親是相府三姨娘的妹妹，所以說這個秦意兒便是常歡歡的表妹。”
“秦意兒與秦綰兒兩人好嗎？”
鳳絳衣頷首，“這兩人的關係還是不錯的，特別是秦綰兒當了淑妃之後，秦意兒經常入宮找她。”
常相思覺得常歡歡經常來這邊不像是爲三姨娘祈福那麼簡單吧，什麼樣的祈福需要她十天來了三次，每次還來那麼長的時間，有這樣的時間還不如在三姨娘挨板子的時候多在身邊照顧著。
此時讓她遇上，而她又與鳳絳衣易了容貌也不怕她們會認得出來。
於是拉著鳳絳衣的手擠過人羣，見她們身邊還有點兒位置就拉著鳳絳衣跪了下來，兩人充當著善男信女虔誠地雙手合十靜聽誦經與木魚的聲音。
就這麼跪著大概一炷香的時間，身邊就有動靜了，“意兒妹妹，我們也跪了這麼久就出去走走吧，將位置讓給別人。”
秦意兒立即點頭，先是起身又將常歡歡給拉了起來，兩人朝外走去。
見兩人走了些距離，常相思拉著鳳絳衣的起身，“走，去看看！”
外頭的人不少，幾個爐子香火極望，濃煙冒起，一走過去滿滿的都是香火的氣息。
鳳絳衣被薰得有些難受拉著常相思的手朝著另一旁走去，此時也見著了常歡歡與秦意兒朝著前方另一條人少的石子路走去，兩邊是蔥蔥的竹林。
二人也隨後悄悄地跟上，林子裡的空氣比剛纔那些人多的地方好了許多，但香火的氣息還是可以隔得老遠聞到。
兩人就這樣漫步在他們的身後，隔著十來步遠的距離，她們兩人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常相思與鳳絳衣卻清清楚楚地聽了進去。
“歡歡姐姐，你說你們相府裡那傻子入宮當皇貴妃豈不是要壓了我姐姐一頭？也不知皇上是看上了她什麼，怎麼就讓她去當皇貴妃了，聽聞還入住未央宮，未央宮那可是皇上居住的地方，平日裡就連皇后都無法踏入未央宮，皇上怎麼會讓那傻子入住未央宮呢？”
常歡歡露出笑意，“那傻子以前確實傻得厲害，可是現在她可不傻了，沒看到相府裡二姨娘三姨娘都被她整得這般悽慘嗎？其餘的姨娘還因爲她而被我爹趕出了相府。悠悠姐姐那一樁事情，我都懷疑與那傻子脫不了干係，你說話可要注意一些，若是讓她聽到估計是要針對你！”
秦意兒揚起了下巴一手挽主了常歡歡的手臂，眉眼裡滿是不服。
“那個傻子有本事過來跟我鬥，我秦意兒一定整死她！也不知那傻子憑的是什麼，竟然讓九王爺一回朝就揚言要娶她爲九王妃，還當他唯一的女人！”
她突然重重地哼了聲
，眼裡透露出一股恨意，“那傻子以往醜的要死，一身花花綠綠的，那般可笑滑稽，簡直就是個笑料，怎麼現在就不瘋傻了，還變得那樣好看，依我說北玄夫人說的沒錯，那就是一狐貍媚子，專勾引男人的。如今還坐上了皇貴妃的位置，估計皇上都要被她迷得七葷八素的！”
說到這裡秦意兒又是一跺腳，“皇上被他迷了去，九王爺被她迷了去也就算了，竟然連肖家的大公子也讓她給迷了去，那一日宮宴上肖大公子畫的那背影誰看不出來是那傻子！”
常歡歡抿脣一笑，擡手輕點了下秦意兒的額頭，“我說你反應這樣大，你是不是看上肖家大公子了？或者是看上了皇上還是九王爺？不過要我說那肖家的大公子還真的很不錯，家大業大，待人也好，雖然不肯入朝爲官，但是他做起生意來可是無人能敵。意兒妹妹若是能夠讓肖家的大公子看上眼，將來那可是肖家少奶奶的位置。”
“你胡說什麼？”秦意兒嬌羞一笑，臉上已經布上了紅暈，“皇上九五之尊，九王爺戰神之稱，肖家的大公子一表人才，可若讓我選我還是選擇……十一王爺！”
常歡歡蹙眉，“可是不都說十一王爺自小中毒，沒幾年可活了？你喜歡誰不好偏要喜歡他？依我看你還是別喜歡十一王爺了，十一王爺這一段時日經常入住相府，我看他八成是看上了常相思，不過也可惜了，皇上下旨讓常相思入宮爲皇貴妃，他倒是沒了機會。”
身後聽著的兩人聽到這裡神色各異，常相思揶揄地瞥了一眼身邊書生打扮的鳳絳衣，沒想到這裡還能聽到這些話呢！
鳳絳衣緊緊地握著常相思的手，輕聲道，“就那樣的女人，你放心本王絕對看不上眼！”
看上誰不好，看上他？
常相思但笑不語，繼續聽著前面那兩人的對話。
“所以說那常相思就是狐貍精，十一王爺天人之姿，他的身子雖然不好，不過若能當上十一王爺那也挺好的。”
秦意兒想了想又道，“你可知第一公子那是十一王爺的，縱然九王爺再優秀，那他也是排第二公子！對了，歡歡你可有喜歡的人？上回可是聽說了常相想要給你選門親事呢，怎麼一直都沒有定下來？”
常歡歡俏臉一紅，“胡說什麼！我纔不想嫁，一輩子就跟在我爹的身邊，當一個好女兒。”
秦意兒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哪兒都大姑娘不想嫁的道理，不過……之前我託你的事情沒有成功，此時常相思也正好失蹤，等到什麼時候她回來了，你與我說聲，這一回我可是得了好些好東西，一定能要她的命！只要將她除去，一來我姐姐在宮中就少了一個威脅，二來若她除去，相府裡可就只有你一個小姐，將來常相除了一個長子豈不是也要器重你了？”
常歡歡沉默了些許，重新握上秦意兒的手。
“你放心，一有常相思的消息我一定會告訴你，上回的事情我做得很好，沒有留下任何的破綻，下回一定會成功！不過以後我來雲景寺的次數可是要減少了，我怕會有人起疑，下回我有事就找你就讓丫鬟去一趟秦府，畢竟我爹也讓管家在徹查此事。”
常相思停下了腳步看著慢慢走遠的兩人，分明還是少女的模樣，可她們的心思……
看來上回被窩裡那些毒蠍子應當事與她們脫不了干係了，等她這邊的事情了結，一定好好讓這兩人嚐嚐毒物的滋味。
沒想到還給她準備了好東西，不知道下一回是什麼！
“看來今日並不是沒有收穫。”常相思笑道。
鳳絳衣的臉色已是一片凝重，“上回你說的房間裡被放了毒蠍子，看來就是她們乾的，常歡歡、秦意兒、淑妃！如果按著這一條線索去查，說不定那些想要刺殺你的黑衣人也是淑妃派來的。倒是我疏忽了，從相府裡的人查起，又查了皇后的，卻沒想到會是淑妃。看來宮內的妃子凡是有些位置的，有些野心的都需要去查探一番了。”
只是後宮的女人不少這麼查下去，難免有漏網之魚。
常相思笑道，“這有什麼的？皇上的女人那麼多哪兒有時間一個個去查！但不管怎麼樣現在總算是有點兒線索了。我都還未入宮，這個淑妃就打算要我的性命了，也太著急了。”
她看了一眼天色，不知何時烏雲一片，特別是西邊的地方一片陰沉。
“看來這一場雨不小，而且要下好些時日，我們回去吧！”
鳳絳衣看著陰沉下來的天色，“走吧，去看看
轎伕可還有在那邊候著。”
兩人朝著雲景寺的出口走去，到了寺外發現那請來的轎伕已經不見，鳳絳衣無奈一笑。
“看來我們只好走路回去了，走得快些應當不會淋雨纔是。”
常相思看著那一片吹來的烏雲，“估計來不及，不過走多遠算多遠，若是留在這裡估計得到明天或是後天才能回去了。”
於是兩人朝著來時的道路快步走去，才走了一些時間天空一道閃電直接霹了下來，似乎要將整個天空劈成兩半，隨後轟隆隆的雷聲降至。
鳳絳衣拉緊了常相思的手走得更快了許多，卻在這個時候大雨將至，兩人躲閃不及被淋了個正著，鳳絳衣見此將外袍褪下披在了常相思的頭上身上。
“快走，這雨越下越大！”
常相思沒想到鳳絳衣會將這外袍脫給她擋雨，剛想還他畢竟自己也不是個嬌弱的女子，可是這個時候她卻不想還了，這樣被人呵護的感覺讓她捨不得丟棄。
一隻手揪著衣袍，另一隻手被鳳絳衣緊緊地握在手裡，兩人在風雨中奔跑，一直到上了個山坡纔看到前面有一間破舊的小廟。
“前面有小廟，我們先去躲雨吧！”
兩人在雨中奔跑，閃電不停，雷聲轟隆隆地響著，震得人心顫，而此時的雨勢比剛纔還要大了許多，砸在臉上只覺得有些生疼。
寺廟的門很破舊，一半是敞開的，鳳絳衣擡腳將另一半的門給踹開，誰知道那一扇門竟然在他那一腳之後壽終正寢，落在了地上，還揚起了一層灰。
裡面破舊，但怎麼說也是一處可以暫時避雨的地方。
外面的大雨夾雜著風，下得淅淅瀝瀝，電閃雷鳴。
常相思將白袍取下，白袍已是溼漉漉的，而她因爲有這一件白袍的遮掩，倒只是淋溼了一些。
鳳絳衣此時渾身溼透，烏黑的長髮貼在了背上，那一件薄薄的內衫此時也正貼在身上，勾勒出了他的好身材，甚至那六塊腹肌也是隱約可見。
鳳絳衣感覺到常相思的視線，有些尷尬地擡手想要遮住，卻見她莞爾一笑。
“一個大男人需要這樣遮掩著嗎？昨日也不知是誰那般不要臉！”
“這不一樣好不好！”
他接過常相思手裡的白袍用力擰了下，擰了不少的雨水。
看到常相思下襬也還在滴水，他彎下了身子將她的下襬一點一點地將水擰乾，又見她的鞋子也都溼了，便道，“一會兒我生堆火你將鞋子脫下來烤乾了，現在已是入秋，穿溼鞋子容易著涼。”
說著起身將手裡的溼白袍遞給了她，轉身去收拾柴火。
常相思看到這般體貼溫和的鳳絳衣微微勾起了一笑，打量著這一間破廟，一尊落滿了灰層的大佛斜斜靠著一旁掉漆的柱子。
大佛很慈悲，縱然佛身斑駁，可是那眉眼與笑容看得很真切，慈悲而憐憫，心懷天下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