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淺兮伸手攔住他，隱衛也住了手，退到鳳暝身後。
方纔兩人電光火石對招不過一瞬，各自都用了內力，周圍的帷幔全都因外泄的內力而被震碎，刺啦的聲響連綿不絕。
此時戰鬥已歇，那些零落的碎片在空中飄舞著下墜。
鳳淺兮冷著臉看著距離她不過數步之遙的鳳暝，他緊緊抓著蘭羽的手，似用了全身的力氣，要將這一生唯一摯愛緊緊抓在手中。
最初那一瞬間蘭羽腦海裡下意識想起這十年來痛苦不堪的記憶而驚叫，卻在看見女兒後很快鎮定下來，此時見雙方雖已停戰卻劍拔弩張，忙道：＂淺淺，你別擔心，我沒事的。＂
鳳淺兮死死的瞪著鳳暝，身側的手指握得咯吱咯吱作響。
鳳暝沒看她和蘭華，而是低頭看著身邊的棄子，神色柔和。
＂羽兒，你剛纔說什麼？＂
蘭羽抿著脣，看著自己被他抓住的手，平靜道：＂放手。＂
放手。
這十年來她對他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兩個字。
鳳暝眼中劃過一絲深沉痛楚，卻慢慢鬆了手。
鳳淺兮立即飄了過去，將蘭羽拉回自己身側，看也不看鳳暝一眼。
＂娘，我帶您回去。＂
＂嗯。＂
蘭羽臉上綻開溫柔的笑，任由她扶著自己向外走。
鳳暝沒有阻攔，只是怔怔的看著蘭羽離去的背影，眼神蒼茫悲愴。那個問題藏在心中，幾次想要問出口，卻終究沉浸在時光的裂痕深處，化爲泡影。
她的病情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他不能再繼續刺激她了。
況且自己早已身中劇毒，時日無多。得到了答案又能如何呢？
愛或不愛，已經不再重要。
愛，自己離開以後，她一個人顧影自憐了此殘生麼？
不愛，於他而言卻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所以，還是不要知道得好。
他已經老了，不能再護著她。
十年來將她困囚身邊，成全了自己一番私
心，卻讓她遍體鱗傷。十年後她終於得見天日，又何必再苦苦相逼不肯放過？
曾經的海誓山盟未曾隨著歲月的流逝淡漠蹤跡，因爲他依舊站在原地駐足不前。
羽兒，你說得對。
這世間真情，永久不退！
……
夜風寒冷，鳳淺兮讓人備了軟輿，幾人往淬芳閣而去。
＂淺淺。＂蘭羽忽然抓緊了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你剛纔去了哪裡？發生了什麼事？＂
鳳淺兮一愣，覺得孃的目光有些逼人的銳利。
＂您忘了？北周太子楚曄進宮，他說要欣賞我天鳳宮廷建築，我帶著他逛了一圈，這才耽擱了時間……＂
＂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
蘭羽打斷他，慢吞吞說道：＂我是問，你跟他之間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鳳淺兮心裡咯噔一聲，娘不會看出什麼來吧？
她眨眨眼，故作不解道：＂娘，您在說什麼？這是天鳳的地盤，宮裡都是我的人，能發生什麼事？您別擔心，我……＂
蘭羽卻搖頭，目光直直的盯著她，隱約幾分亮彩。
＂你一直十分緊張我的安危，知道我去見你父皇，定會擔心我受刺激而急急趕過來。＂她目光在鳳淺兮身上轉了一圈，閃爍著狡黠的光。
＂可你之前特意沐浴了一番。＂
鳳淺兮臉色微變。
＂可我明明記得你出門的時候才新換了裝，即便是中途髒了，按照你的性格，必然是先找到我再說，哪裡會有時間先沐浴更衣纔來見我？這隻能說明，你之前那件衣服有問題，而且是你猜到我應該會從那件衣服上看出的問題，這個問題很可能刺激到我發病。所以你才事先沐浴，而且還特意換了一件和剛纔一抹一樣的衣裳，很顯然是怕被我看出來。＂
她目光炯炯的盯著女兒，聲音隱有幾分急切。
＂你告訴我，剛纔和楚曄在一起，他對你做什麼了？＂
鳳淺兮眼神一變再變，最終無奈嘆息一聲。娘雖然單純，卻並不傻，而且女人對某些事情總是十分敏銳。再加上母女連心，她
們對彼此的瞭解都深入骨髓，任何時候都能從對方的言行舉止看出旁人不易察覺的端倪。
＂娘……＂
她正想著該怎麼解釋，旁側一直徒步跟隨的蘭華突然抓住了軟輿一角，清透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她。
＂楚曄欺負你了？＂
他沒蘭羽那般細膩的心思，能從鳳淺兮簡單的換裝看出其中深意，卻能從這番話當中聽出一些別的味道。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又曾和楚曄有過那麼一段感情糾葛，莫非……
他皺了皺眉，容臻難道沒能及時趕到？
鳳淺兮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噎著，回頭瞪著他，卻見他一臉的若有所思又並幾分陰霾，瞇了瞇眼，恍然大悟道：＂是你通知容臻進宮的？＂
蘭華很坦然的點頭，＂你和楚曄單獨在一起，我不放心。＂
這人還真是……誠實得可以，讓人想恨都恨不起來。
＂可是不對啊。容臻不是天鳳的朝臣，也早已入宮拜謁，就算有重大的事進宮，也必須得請示召見經過重重盤問才能入宮。而且就算他進宮了，也不能隨意行走，否則會驚動禁軍，他是怎麼……＂
沒等鳳淺兮說完，蘭華就道：＂你的令牌，走的時候忘帶了，我讓人給他送了過去。＂
＂……＂
鳳淺兮簡直哭笑不得。
＂你真的是我表哥？怎麼胳膊肘總是朝外拐？＂
蘭華神情無波，沒有半分愧疚。
＂我要守著姑姑，脫不開身，只能讓他自己進宮親自監督你。＂他一本正經的說：＂兮兒，任何事我都可以聽你的，但唯獨一件，你不能和楚曄藕斷絲連糾纏不休。嗯……＂
他努力想了想，認真道：＂與其吃回頭草，不如吃窩邊草。＂
額……
鳳淺兮真的被他最後這句彪悍的話給雷到了。
這麼一本正經看起來有些古板的男子，居然會說出帶些痞氣的話。
她幾乎都快懷疑，這個人是不是這段時間朝夕相處的蘭華，而是被披了人皮面具的冒牌貨。
＂要吃回頭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