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從京師出發前往寧遠城的時候,並沒有擺什麼盛大的踐行儀式,而是悄悄出發。,
原因主要有兩個。
一是朝廷向來有統兵將帥在外,家眷作爲人質留在京師的慣例。
曉月山莊非常隱秘,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張力當然也不想自己這邊有什麼人質被控制在朝廷手上。
母親宋秀娘並沒有什麼人見過,張力從遼東難民裡找了一個又聾又啞的老太太冒充自己的母親,養在北京城的家中,充作‘人質‘。
二是若要前往遼東寧遠,山海關乃是必經之地。
現在那裡是吳三桂的地盤,張力不想節外生枝,讓吳三桂早早做好一切準備等著自己上去送死。
所以當張力的車隊通過山海關四五日之後,吳三桂才收到消息,然而已經根本追不上了。
此刻張力的車隊業已經過了廣寧前屯衛,再向東北行進幾十裡就到寧遠衛城了。
遼東目前明清對峙的最前線並不是寧遠,而是更北一些的廣寧,也就是後世的錦州。
不過明軍在遼東都是龜縮在城池之中,只要韃子不攻城,便任由其通過。
故而也可以說遼東無一處不是前線,也許什麼時候一睜眼,韃子就出現在山海關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目前只有山海關纔是京師最重要的鎖鑰,韃子無法逾越一步。其餘遼東之地,幾乎都是被動挨打的地方
自從買來的德國自生火銃運抵京師以後,徐靜萍就挑選了一百名信得過的而且身手不錯之人。跟著潘霸天在京師郊外學習打槍。
火槍兵永遠是最速成的兵種,訓練起來比弓箭手可是要簡單太多了。日月閣中挑選出來的人本身也都有武藝。只學火銃射擊的話,是可以速成的只需要你會放槍就行。打中靶子就行,並不需要你打中十環,不脫靶就足夠了,
所以這一百人很快就改成‘寧遠兵備道衛隊‘,隨著車隊一起出來了。
高元良是千總,目前卻沒有一千人的編制,也只能委屈一點,帶著一百人的隊伍。
在高元良之下,潘霸天和孑然兩個把總每人領著五十人。
京師的馬匹已經是三十兩一匹了。而戰馬更是要一百兩一匹!
張力一咬牙就給這一百人全部配上戰馬,只此一項一萬兩銀子就打了水漂。
車隊中的馬車裡裝著一百把自生火銃,以及大量彈藥,還有一百多人行軍所需要的各種物資。
張力並沒有騎馬,而是坐在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之中。
主帥不可輕易暴露之外,這個道理張力自然是懂的。
此刻張力眼睛微瞇,十指輕輕敲擊著車廂,心裡開始琢磨著如何處置自己上任的第一道難題寧遠兵變。
寧遠乃是衛城,同時也是遼東一個戰略要地。此處朝廷的駐兵約有兩萬。
數月前寧遠衛城被韃子攻擊,祖大壽的次子、寧遠總兵祖澤溥逃往廣寧。
寧遠衛城雖然沒有失守,不過周圍的一些小城卻被韃子給‘三光‘了。
後來韃子退兵以後,寧遠守軍鬧起了兵變??偙鏉射咦匀灰簿唾囋趶V寧沒有回去。
這道理也很淺顯,不管怎麼說兵變鬧餉都不是件好事。祖總兵愛惜羽毛,錢肯定是要的。但帶頭鬧事的那一定不能是自己的兒子。
現在寧遠城中譁變兵卒約有三千人,自己帶來的人只有一百。硬鋼正面那是找死,必須智取。
如何智取呢?
……
寧遠衛城軍議廳。七八名武將正在議事。
一名四十多歲,鷹鼻獅目的武將正端坐于帥位之上。
他就是正五品的寧遠守備李達剛寧遠城目前最高軍事長官。
李達剛輕輕摸著帥位太師椅上的虎皮,心中不免有些心馳神往起來
嘖嘖,還是小祖總兵這位置坐著舒服呀,若有機會,以後年年都鬧他孃的幾次兵變,本將便可以經常坐這了……
這種髒活累活,小祖總兵自然是不願意幹,而且是要回避的,本官不嫌棄,嘿嘿,嘿嘿……
祖大壽一門三總兵,祖大壽自己是遼東總兵,大兒子祖澤溥是寧遠總兵,堂弟祖大樂是廣寧總兵,若是算上小舅子吳三桂他爹山海關總兵吳襄的話,那就是四總兵了。
遼東盡數全在祖氏一門掌控之下!
寧遠守備李達剛瞥了一眼軍議廳中的一衆武將,沉聲道:‘剛纔接到消息,新任寧遠兵備道來了?!?
一名三十多歲,身穿六品武官服的武將皺眉道:‘寧遠兵備道?前任兵備道不是被咱們給剁了麼?竟然還有人敢來送死?‘
衆武將頓時一陣鬨笑,個個面有得色。
李達剛嘿嘿一笑之後,肅容道:‘馬千總慎言!前任兵備道大人可是與韃子作戰陣亡的喲……朝廷不是還發了五十兩撫卹銀子麼?‘
‘哈哈哈哈‘廳內衆人鬨笑更盛,個個都神采飛揚起來。
馬千總眼中精光一閃,道:‘守備大人,莫不如直接將新任的兵備道也做掉,看看還有沒有人敢來?‘
‘是??!咱們現在多逍遙快活呀,來個多管閒事的文官大老爺,像只蒼蠅一般……‘
‘我看馬千總說得有禮,直接剁了他!‘
李達剛一擺手,冷笑一聲:‘殺不得!‘
‘?。俊\人一陣驚愕,馬千總第一個反應過來:‘守備大人,來人莫不是祖總兵在朝中的東林友人?‘
另外一名劉千總也附和道:‘東林友人的話,咱們就好吃好喝供著唄,當養頭豬一般。‘
‘劉千總所見甚是,哈哈哈哈!‘
李達剛瞥了衆人一眼,搖搖頭:‘新來的寧遠兵備道叫張力,不是東林黨人?!?
衆人一聽這話,都面露疑惑之色,既然不是東林黨人,那還顧忌什麼?
‘他是散財童子,來送錢的‘李達剛陰陰一笑,目光中帶著一股子兇狠之色。
馬千總心思靈活,立刻追問道:‘咱們鬧餉,朝廷下撥銀子了嗎?‘
大夥兒恍然大悟,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眼中帶著無比的熱切。
祖總兵吃肉,咱們自然也有湯喝。
李達剛有些期待地道:‘那張力的傳令兵說,他明日到了以後就會給大家發餉銀,那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衆將齊聲應諾,個個立刻開始腦補起白花花的銀子來……
翌日,寧遠衛城。
明之寧遠衛,位置就在後世的遼寧省葫蘆島市下轄的興城市。
現在寧遠衛城城門緊閉,‘叛軍‘們個個刀出鞘,弓上弦,城頭箭樓上架著的‘紅夷大炮‘也調整好了射角,對準了城門外三百米處的一隊人馬
沒錯,寧遠兵備道張力的馬車隊!
張力冷冷地瞥了一眼這有如烏龜殼一般的城池,只見城牆高約三丈,大致後世四層樓那麼高。
爲了防止韃子的重型攻城錘撞擊,城牆微微有些呈現出梯形,下寬上窄。
至於城牆內部構造如何,在城門外的張力是看不見的。
張力神色自若,本少爺來送錢了,你的,要不要?
‘寧遠兵備道張大人前來撫軍,請城內守備李大人開城門敘話‘騎在戰馬上的高元良扯起了大嗓門,中氣十足地將這聲話語喊得震天響。
城上一名同樣大嗓門的校尉也吼開了:‘什麼狗屁兵備道的?誰知道你們是不是韃子前來詐城?‘
高元良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向了張力。
張力一招手,高元良撥馬來到張力身邊。
張力將官印遞到高元良手上:‘給他們看看?!?
高元良點頭應諾,接過張力的兵備道官印,快馬行至城門前:‘兵備道大人官印在此,爾等還敢不開城門?‘
由於距離比較近,城牆上的人自然是看清楚官印了,不過卻並不答話。
良久之後,還是先前那個校尉,懶洋洋地高聲吼道:‘誰知道是不是假的?!‘
一聽這話,張力冷哼一聲,一揮手道:‘擡上去!‘
張力身後的潘霸天和孑然各領著四名兵士,挑著四口大箱子慢慢來到城門前。
城上守備李達剛、馬千總等人躲在暗處,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些兵卒。
新任兵備道前來撫叛,自然是要給個下馬威的,以後纔好談籌碼不是?
不過城門下那些人挑著箱子來幹什麼?
就在此時,城門下的四口箱子盡數打開
銀子!
閃著銀光,白花花的銀子!
全是五十兩一錠的銀錁子
約摸一柱香過後,張力耳中傳來嘎吱吱一聲沉重的響聲。張力定睛一看,寧遠衛城門果真徐徐開啓了。
張力騎著高頭大馬,身後百餘名護衛也一同跟上,來到城門前。
守備李達剛微瞇著眼睛,打量了張力一眼,心中微微有些吃驚。
朝廷難道真的沒人了?竟然派這麼年輕的人來寧遠送死?
張力一眼就瞅見了李達剛的五品武官官服,眉頭也皺了起來。
尼瑪,大明關內武官見了文官跟孫子一樣,怎麼到了自己這就變味了呢?
兩人開始對視起來,李達剛皺了皺眉頭,一拱手道:‘兵備道大人有禮了!眼下寧遠欠餉,兵士們譁變,不知張大人帶了多少銀子來安撫叛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