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蕓蕓一直很安靜，直到唐眠說完，她眉眼微動，沒有驚詫更沒有羞愧，平平靜靜地問：“你怎麼知道是我？”彷彿唐眠說了一堆話，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關注點只剩下好奇心，她甚至沒有去辯解的心思，就這麼坦坦蕩蕩地承認了。

唐眠的語氣比她更平靜。

“我的小號只有你知道，我讓人查了點讚的人的ip地址。我最開始懷疑你的時候是知道江意有科塔爾綜合癥。當時我就在想，對於江意的病情你是知情的，可你明知他是個精神病人，還慫恿我去找他。蕓蕓，你是見不得我好吧？”

童蕓蕓的脣角微微上揚，眼裡卻沒有半分笑意。

“你說得對，我就是見不得你好。在z大的時候如果沒有你，當校花的人會是我。你一直都是虛僞的假惺惺的，你所有女神的一面都是裝出來的，可是偏偏大家被你騙得團團轉，什麼萌萌的女神經都是胡扯，你不過是個南方的小屁民，我纔是真正的帝都人，憑什麼好處都讓你得了。”

唐眠真沒想到當了幾年的閨蜜，到頭來人家一開始就嫉恨上自己了。

“你要是去當明星，今年的影后非你莫屬。算了，我不想跟你吵，現在江意成這樣，我想你也心滿意足了。今天我們算是到頭了，以後我們各走各路。”

她提起叉子，三下五除二把藍莓芝士蛋糕吃進肚裡，嘴巴是甜的，心裡的是苦的。她帶上咖啡，又說：“另外，我想告訴你，你的敵人總來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童蕓蕓說：“我的敵人是誰我自己心知肚明。”

她跟唐眠的閨蜜撕逼，遠比她想象中要平靜得多。她捧著咖啡坐在窗邊，看著白色的寶馬流星一般的衝出自己的視線。她忽然想起大一入學那一天，她第一個到寢室報道，剛到的時候，輔導員就跟她說跟她同寢室的還有個廣東妹子，是班裡的最高分。她母親聽了，小聲地跟她說：“你看呀，人家小姑娘多厲害。”

童蕓蕓其實很討厭自己的母親，從小到大就喜歡攀比，鄰居姐姐，鄰居妹妹，遠方堂妹，嘴裡誇的從來都是其他人。

她努力地比過她們，一個接一個，直到遇上唐眠。當時她扎著清涼的馬尾，白t恤，牛仔熱褲，臉蛋嫩得可以掐出水來，笑瞇瞇地跟她說：“你好，我是唐眠。”

她握住她的手，已經不著痕跡地起了較量的心思。

可是她努力，唐眠也努力，她追逐她的腳步，卻一次又一次地落後半步。到後來一見到她好，她心裡就不平衡，不停地暗中找茬。再後來唐眠跟周明安談戀愛了，說實話，她很看不起周明安的，一個大男人沒半點男子氣概，像是個小娘炮。可是唐眠喜歡，她想要找一個比周明安更好看更優秀的男朋友，這樣就可以贏過唐眠。然而，她跟學生會長談了戀愛，唐眠竟然一點也不嫉妒羨慕，她沒由來的覺得沒勁兒。

她開始想盡辦法勾引周明安，可惜周明安不上當。

她一口氣憋在心裡頭，又生氣又煩躁，還因此內分泌失調，得了乳腺增生。醫生讓她放鬆心情，可她沒辦法。直到唐眠被周明安甩了，她心情纔好了點。唐眠痛不欲生的那一段時日，她過得很快活，每天聽她抱怨，看她喝酒，看她的皮膚一天比一天差，她心裡滋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她不動聲色地勸唐眠考研，她知道以唐眠這樣的狀態肯定考不上，浪費一年的時間，她比普通應屆生還要不如。然而，她沒想到她會萌生當經紀人的念頭，不過也好，她知道她進不去，經紀人考試跟考研時間有衝突，等她心灰意冷的時候，又浪費了兩年，到時候她已經實習結束，在醫院有關係的她可謂前途無量，而唐眠只是個畢業兩年都找不到工作的北漂一族，渺小得就像是螻蟻，北京生活的壓力很快就能逼得她滾回她的十八線小城市，從此她再也比不過她。

不過萬萬沒想到，她還真的進了n&s，不僅如此還讓公司老總對她青睞有加，連帥氣的江意也喜歡她。她本來想去勾引秦輝的，奈何秦輝段數太高，她敗陣下來，只好去勾搭江意，江意跟鐵人似的油鹽不進。

越看她意氣風發，她心裡就越難受。

五指在咖啡杯上慢慢收緊，又慢慢鬆開，她起身離開了咖啡廳。

車開回公司的停車場後，唐眠沒有立馬下車，她單手握著方向盤，靜靜地坐了五分鐘。之後，她收拾好情緒，開門，下車，回公司。

現在才兩點半，離記者發佈會的時間還有一個半鐘頭。

前臺小姐看到她似乎很驚訝：“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怎麼不能在這裡了？江意的事情我會一力承當，公司一天沒有開除我，我都不會離開n&s。”

前臺小姐有點尷尬：“不，我沒有這個意思。你不要誤會，我是說江意不是去開發佈會了嗎？爲什麼你還在這裡？我真的沒那個意思。”

唐眠頓時一愣：“不是四點嗎？怎麼沒人通知我改了時間？”

“我聽公關部門的雄哥說江意要求提前時間，而且說自己會通知你……”

唐眠立馬翻看手機，這一個半小時之內根本沒有江意的電話或是短信。她不由皺眉，見前臺小姐尷尬地看著自己，眉頭有所鬆緩，語氣也軟下來：“抱歉，我今天情緒不太好，剛剛是我誤會了。”

“沒……沒關係。”

消息一發出，記者們蜂擁而至，爲了爭頭條，此時此刻的西單大悅城人頭攢動，記者們□□短炮，紛紛對準了臺上的空位。江意出現的時候，現場一陣轟動，有粉絲的尖叫聲還有記者們狂熱的拍照聲，鎂光燈險些晃花人的眼。

江意仍然不太習慣這樣的場景。

他瞇了瞇眼，半晌才漸漸適應了光線，坐在唯一的座椅上。

底下的記者們已經紛紛開始提問。

“微博上的聲明是真的嗎？你真的有精神病？所有的歌曲創作都是建立在你的病情之上嗎？”

“對於那幾個青少年的死，你會愧疚嗎？”

“你爲什麼要在n&s當歌手？”

“據我所知你住的豪宅市價兩千六百萬，你的背景一直以來都很神秘，請問可以稍微透露一下嗎？”

“你跟你的經紀人是什麼關係？有人拍到你們的親密照，她籤你當藝人的時候，你們是情侶關係嗎？”

……

記者們炮語連珠。

他沉默地聽著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面色在鎂光燈閃耀之下顯得微微蒼白。公關團隊的工作人員拿著話筒調節氣氛，笑說：“你們也讓江意說句話。”

而這個時候，江意忽然站起來，緩緩地掃視一週，目光沉靜如水。有些人彷彿天生就有一種氣場，隱藏起來時像是一隻無害的羔羊，一旦氣場全開就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記者們瞬間安靜下來。

“第一，我的確患有科塔爾綜合癥，我的經紀人起初並不知情，後來在我的再三請求之下才替我隱瞞；第二，另外我的律師會跟n&s的人洽談解約事宜，給公司帶來的不良影響我會一力承當；第三，我和我經紀人之間的關係僅僅是我單方面的追求。”

說完，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我的歌手生涯到此結束，感謝所有意粉一直以來的支持。”

短短幾句話，勁爆消息不斷，簡直是一秒之內連戳g點。

路上堵了半個小時，唐眠趕到西單大悅城的時候，已經是三點半。發佈會現場冷冷清清的，顯然早已結束。她打江意的電話，然而沒人接。她急得焦躁，忽然想起微博，連忙刷開自己的微博。

頁面一開，她不由愣住。

粉絲不僅僅暴增，而且還有許多艾特，她點開一看，微博已經現場出了消息。

【新浪娛樂：江意在記者發佈會上表示即將與n&s解約，並且坦言單戀經紀人……】

後面還有幾十個字，可是唐眠已經看不進去了。

江意要解約的時候完全沒有跟她提過！

內心像是有一把火熊熊地燃燒著，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必須得冷靜下來。唐眠又給江意打了個電話，還是沒人接。她給孫季打電話，孫季說江意沒在他那兒，也沒跟他聯繫。

唐眠咬咬牙，立馬衝向江意的小區。

幾乎是一下車，她就一路小跑穿過別墅外面的小花園。門沒有上鎖，是虛掩著的。她推開門，還沒見到人就直接問：“江意，你爲什麼沒跟我商量？”

話一出口，她就愣住了，沙發上竟然坐著*oss。

而江意從廚房走出，手裡捧了杯水。他放下水杯，說：“哥，我這裡沒有鐵觀音，只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