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星濯決定製作一個鮮花蛋糕。
玫瑰是他晨間漫步花圃時摘下的,即便旁邊時不時有忍冬花與紫丁香攀附他的手背,但亓星濯眼裡只有這株野玫瑰。血一般的玫瑰尚未開熟,青澀卻又嫵媚的姿態像極了披著霞帔的新娘。亓星濯用指尖緩緩剝開玫瑰微皺的花瓣,露出殷紅鮮嫩的內裡。他用指腹沾起少許晶瑩的砂糖粗暴地探入玫瑰花蕊,然後來回攪弄,直至指腹的溫度融化了砂糖,隨便一拉便能扯出甜蜜的銀絲。那粘稠的糖漿裹著零落的花粉從花瓣間隙慢慢墜落,逐漸沾滿細長的花柄。亓星濯拿過兩枚碩大的雞蛋敲開,將蛋清與蛋黃分離。他取過半顆檸檬,在蛋清裡擠下幾滴檸檬汁,用堅硬的打蛋器先緩慢、後激快地攪拌,逐漸將蛋清打出細膩的白沫。接著,亓星濯用擠袋在蛋黃中噴出大量微涼的酸奶,他直接用手粗魯地將酸奶與蛋黃混合,空氣中瀰漫著蛋液的腥甜氣息。最後,亓星濯把蜜水淋漓的花瓣、綿密的蛋白泡沫還有加入麪粉拌好的蛋黃糊一併混合、翻拌均勻,倒入模具後送入預熱好的烤箱。
……
林淵曲著一條腿,渾身汗津津地躺在地毯上,頭頂上水晶吊燈那明晃晃的燈光亮得他眼前發黑。亓星濯已經去了浴室洗澡,隱隱傳來的流水聲和自己身體殘留的感覺都在告訴他剛剛發生的一切瘋狂的事情都是事實。
林淵微嘆了口氣,心道自己是真牛逼,追星追到正主牀上去。他扶腰起身扒拉著衣褲,兩條腿又酥又酸,隨便動一下都可能喚醒體內的餘韻。好不容易把褲子套進去,林淵起身正準備提一把的時候,亓星濯直接光著身子從浴室裡出來。
“……”
“……”
兩人相視無言,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亓星濯看著林淵白皙的肌膚上佈滿自己留下的痕跡,心裡一股火直往下腹燒。他遛著鳥走近,皺眉問道:“你幹什麼?”
“穿衣服回家啊。”林淵把衣服穿上,視線從亓星濯身上移開。他剛剛看了眼時間,發現這會兒都快三點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打到車。要是打不到,自己豈不是得跑著回去?
亓星濯瞪了林淵一眼:“我還不至於上完就趕人,你今晚留下。”他微擡著下巴,倨傲得像個國王,只是配上他一/絲/不/掛的身體,場面確實滑稽。
林淵無奈搖搖頭,從地上撿起手機往樓梯口走。亓星濯見他走得這麼幹脆,心生不滿,伸手把林淵抓回拉到自己懷裡:“你有病吧,這個點你要怎麼回去?跑公路還是從海里游回去!?”
“我……”林淵語塞,亓星濯說的確實也是他在擔心的事情。他動了動發現掙不脫亓星濯的束縛,索性不動了。他回頭擡眸,道:“我不放心我妹妹自己一個人在家,我住的那邊治安條件有限。”
亓星濯面無表情地看了林淵一會兒,放開林淵轉身往自己房間走,悶悶道:“等著,我穿件衣服。”
“什麼?”林淵沒太懂亓星濯這話是什麼意思。
亓星濯腦袋正悶在衣服裡,聞言低低嘖了聲,猛地拉下衣服吼道:“我說我送你回去!”林淵微微詫異,自從他見識了亓星濯的真面目之後,已經把他從溫柔成熟的紳士定位爲自私蠻橫的暴君,他沒想到亓星濯會大發善心送他回去。
林淵微微嘆了口氣,看著亓星濯因爲穿衣服動作太兇而變得亂糟糟的頭髮還有調皮翹起的幾根呆毛,沒忍住笑出聲。亓星濯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笑什麼?”
“沒什麼,現在時間也晚了。亓哥你先休息吧,我自己想辦法回去就行。”林淵說罷,拖著兩腿還隱隱打顫的腿,轉身邁了一步就被亓星濯從後框住。亓星濯肌肉線條流暢漂亮的左臂框在林淵身前,右手則往下摸到林淵的臀部不輕不重捏了一把。他貼近林淵的耳廓曖昧低語:“被我操得腿都站不穩,還想瞎折騰?怎麼,你這是要賣獨立自強的小白花人設?”
林淵縮了縮脖子,在心裡吐槽了句,要論賣人設誰也賣不過你。
林淵轉過身還想推辭,就見亓星濯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敢不聽我的,我就把你丟進海里喂鯊魚。”
“……”林淵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又在亓星濯的title前面加上一個“幼稚任性”。他腹誹道,粉絲後援會可以考慮把太太靜心口服液和奶瓶放進應援物裡面送給亓星濯,簡直太適合他這樣又兇又幼稚的愛豆了。
林淵左右想了想還是答應下來。要是等他自己想辦法回到家不知道得到幾點,他確實放心不下林安安。本來他還以爲亓星濯找他過來是有什麼要緊事,沒想到……大半夜拋下年幼多病的妹妹獨自在家,自己溜出來打炮,這種事情怎麼聽怎麼不可理喻。
上車的時候,林淵發現亓星濯從車庫開出來的是輛黃色的奧迪R8,和他上次見著的不是同一輛。不過想想也對,亓星濯怎麼可能只有一輛車。從這裡開車到林淵住處只需十四五分鐘,兩人上車之後誰都沒出聲,車廂內靜得只有汽車運作和窗外夜風的聲音。
林淵單手支著臉頰望向窗外發呆,橙黃的燈光、夜色與清輝交映在他線條精緻的側臉上,帶著幾分喧囂都市沉寂之後的落寞。亓星濯不由自主地掃了他一眼,幽幽道:“爲什麼不答應我的要求。”
“什麼要……”林淵話說到一半便反應過來指的是“包養”的事情。他頓了頓,看向亓星濯:“亓哥,與其問我爲什麼,我倒想問問你怎麼會對我……有興趣?圖新鮮?”
亓星濯不可置否。林淵瞭然一笑,低垂的眼底蒙上自嘲之意。他早就猜到亓星濯會對他發起攻勢,無非就是圖自己這張臉新鮮,一旦磨得時間長了,亓星濯肯定會不耐煩。畢竟,誰會對一個可有可無的東西過分上心?
“既然是圖新鮮,那你現在也該滿足了。”林淵覺得夜風吹得他昏昏欲睡。
亓星濯皺眉,似是不滿地喝道:“我要臉有臉、要身材有身材,出手還大方,像我這樣的金主你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亓哥,你現在這個樣子簡直就像……”
“像什麼!”
“像告白失敗卻又不依不饒的初中小男孩。”林淵輕飄飄地說道。
亓星濯聞言嗤笑一聲,高傲道:“告白?你也配?”
林淵覺得自己指尖有針扎般的疼痛,連帶心臟都泛起酸澀感。他認同般地點點頭低語:“我知道我不配啊。”這件事情他再清楚不過,用不著別來提醒他。
亮黃色的車身在夜色下飛馳而過留下一道模糊的剪影。回到城中村的時候還不到三點半,林淵睏倦地打了個哈欠,對著亓星濯點了下頭:“謝謝亓哥,那我就……先上去了。”
亓星濯目光直視著車前方,沒有出聲。林淵不知道他在鬧什麼彆扭,想開車門下車卻發現車門被鎖了。林淵回頭疑惑地看了亓星濯一眼:“亓哥,麻煩你開一下車門……”
亓星濯手指緊緊握著方向盤,然後猛地欺身摁住林淵的肩膀將他壓在車窗上。林淵被硌得疼了,兩手輕輕抵在亓星濯身前,忙問:“亓哥你——”
“我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亓星濯語氣冰冷,“給臉不要臉。”
林淵側開臉拉開兩人的距離,他現在才反應過來興許亓星濯這一路上都是憋著股火的。至於爲什麼,十有八九是因爲自己拒絕了他那種荒唐又可笑的要求,打擊了他虛僞的自尊心。林淵微嘆口氣:“亓哥,我對你真的沒有那種意思。反正你想睡也睡了,何必揪著我不放。”
這個世界上漂亮年輕的人多了去了,自己從來就不是什麼特殊的存在。
亓星濯聞言冷笑連連,盯著林淵的眼神冷漠兇惡:“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被睡過就沒價值。”他說著起身開了門鎖,嫌惡般道:“滾下去。”
林淵僵硬地牽了牽兩側嘴角,打開車門逃也似的下了車……
林淵若無其事地走進單元門,躲到樓梯拐角後,偷偷看著亓星濯的車子開走才一下子癱坐在地。他像是被瞬間剝奪了所有的氣力,連喘氣都顯得尤爲艱難。黑暗的樓梯間,林淵的眼睛微微泛著光,他兩手捂面埋在膝間,弓起的背脊隱隱發顫。
他知道自己今晚越線了。
本來已經下定決心,但等再面對亓星濯的時候他還是可恥地發現,自己對亓星濯的抵抗力脆弱得不堪一擊。不過這樣也好,亓星濯之後就不會再想著他,也會忘記他,一切慢慢的都會回到原點。
亓星濯自當會有光輝靚麗的人生前程,但那裡面不會有他。他要做的就是安分地當一粒被光照耀的灰塵,默默地去祝福亓星濯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