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如面柳如眉，
春風(fēng)拂柳弄輕柔，
碧車如茵，仰首含笑；
紫絹輕握，風(fēng)鬟霧鬢。
膚如凝脂，桃腮微暈；
婉戀多姿，名喚奴兒——
拓拔月亮題
"那些破衣裳還帶去幹什麼呀?到了君家，還愁沒衣裳穿嗎?行了、行了!我看，人去就好了，東西嘛，就別帶了!"
外頭沈大娘呶呶不休的嚷著，一聲一聲催促著卿家二女兒奴兒揪擰的心。
年僅六歲的她，對沈大娘來帶她到君家的事，尚有些懵懂。
昨兒個夜晚，娘抱著她哭了一夜，一再囑咐她到了君家要乖、要聽話、要好好伺候君家少爺、君家少爺說一就是一，她絕對、絕對不能違揹他的意思這樣君家少爺纔會喜歡她、纔會愛她。
"小弟，你高不高興?等二姐去了君家，君家的人就會送雞腿來給你吃了，還有豬肉、雞蛋和麪線"卿奴兒開心的細(xì)數(shù)著家裡餐桌上，從未出現(xiàn)過的食物。
"我要吃雞腿、我要吃雞腿——"小她一歲的弟弟，一聽到有雞腿可以吃，便鬧了起來。
"沈大娘應(yīng)該是有帶來了——"卿奴兒喃喃地道。
聞言，尚不懂事的小男孩立刻跳下了牀，跑向破舊的廚房。"娘，我要吃雞腿、雞腿、雞腿，我要吃雞腿。"
"大姐。"卿奴兒轉(zhuǎn)過身，想和最親近的大姐說話，話還沒說出口，大姐便搗著臉，哭著跑出房外。"大姐——"
卿奴兒隨後追出，正好讓來帶她走的沈大娘捉個正著。
"來，沈大娘瞧瞧。喲，雖然身上的衣服舊了點(diǎn)，可這張小臉蛋還真是漂亮，以後長大一定是個大美人!奴兒呀，以後你正式成爲(wèi)君家少奶奶，可別忘了沈大娘我喲!"
沈大娘是這鄰近兩三村唯一的媒人婆，不僅幫老的、少的牽姻緣，這會兒，連小孩的姻緣也來牽成，十年後的大紅包，她這會兒就先賺進(jìn)口袋了!
卿奴兒似懂非懂的點(diǎn)點(diǎn)頭。"嗯。"
"好了，時候下早了，君夫人還等著看奴兒呢!"沈大娘從懷裡掏出一袋銀兩，交給奴兒的娘。"卿嫂子，咱們說好的事，你可別不守信用喲!"
沈大娘朝奴兒的娘使了個眼色，無非是要提醒她，要依照約定，不許去探望奴兒，好讓奴兒能乖乖的待在君家。
奴兒的娘接過那一袋沉甸甸的銀兩，鼻頭泛酸、紅腫的雙眼，又淌下淚來。"我我知道。"
若不是奴兒的爹早死，她一個婦人要帶三個小孩，實在撐不過，常常有一餐沒一餐的餓著。
她考慮了個把個月後，痛苦決定答應(yīng)沈大娘的提議，把奴兒送給君家當(dāng)童養(yǎng)媳。
她想，與其讓奴兒跟著一家人受苦，還不如早早爲(wèi)她的將來打算。君家是鄰村的大戶人家，奴兒有幸去當(dāng)君家的童養(yǎng)媳，以後君家少爺正式娶了奴兒後，奴兒就是君家少奶奶了——
一想到女兒將來可以過好日子，卿嫂子的心中這才欣慰了些，不再愁淚連連
"走了、走了——"沈大娘催促著奴兒坐上沒有轎頂?shù)闹褫洝?
"奴兒——"
看著轎伕擡起竹輿，要帶走奴兒，卿嫂子追出門，痛哭失聲的喊著："奴兒——我的女兒——"卿嫂子擡起顫抖的雙手叫喚著坐在竹輿上的女兒。
"奴兒"
卿奴兒回過頭，小手輕擺，淚珠兒滑下臉龐，童稚的嗓音哽咽著：
"娘——我會乖的、我會聽話的"
"奴兒，孃的乖女兒——奴兒娘不捨呀!"卿嫂子拖著病痛的身子，緩步追著。
大女兒不忍孃親傷悲的追趕，遂拉住孃親，哭著道："娘，別再追了，沈大娘會下高興的!奴兒是去當(dāng)君家媳婦的，她她會好命的!"
"奴兒——"
看著孃親和姐弟的身影愈來愈小，卿奴兒拚命的揮著手，竭盡力氣的大喊："娘，你要來看我喔——娘我會乖的、我會很乖、很乖的!"
坐在奴兒身旁的沈大娘，雖然對奴兒頻頻回頭和卿嫂子一路追趕的舉動深感不悅，但見奴兒還天真的期望家人能到君家去探望她——沈大娘見狀，不由地嘆了聲。
奴兒哪裡會知道，今兒個一別，也許永遠(yuǎn)都無法再和家人見面了。
最後存在她腦海中的，該是母親含淚揮別的病弱身影、姐姐揮動的手不曾間歇，還有尚不懂事的弟弟，一邊啃著雞腿、吃得津津有味，小臉上露著滿足的笑容，揮手送著永遠(yuǎn)都回不了家的奴兒——
家人送別的身影，在竹輿行至轉(zhuǎn)彎處後，已不復(fù)見。
奴兒悵然的旋身坐好，一顆小頭顱垂得低低的，頭一回離開孃的身邊，她好慌、心中泛著酸楚，她用手掌心去接住眼角落下的淚，每一滴淚，都是傷感的淚珠。
也不知過了多久，因哭累而睡著的奴兒感覺有人正搖晃著她的身子，她睜開惺忪睡眼，用手揉了揉眼皮，納悶的看著沈大娘。
"快點(diǎn)起來，到君家了!瞧你，淚水、口水塗了滿臉，髒兮兮的——"沈大娘用手絹擦著奴兒的小臉。"好了，下來吧!"
卿奴兒仰起小頭顱，觀望著君家大門，不由得低呼："好大喔!"
"裡邊更大呢!"沈大娘將她抱下，殷殷囑咐著："待會我?guī)氵M(jìn)去，你可要乖一點(diǎn)，我教你說什麼，你就跟著說，知道嗎?"
奴兒乖順的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
沈大娘又上下審視了奴兒一遍，拉整好奴兒的衣服後，便帶著奴兒要從大門進(jìn)入。
君爲(wèi)皇跨出門檻，單手掐住奴兒稚嫩的臉頰，忽左忽右的扯著。
"嗯好痛——"奴兒痛呼著。
"你再叫，我就賞你一巴掌!"君爲(wèi)皇兇惡的喝聲道。
卿奴兒被他惡狠狠的模樣給駭著，儘管痛得雙眉緊蹙，她也不敢再吭一聲。
"哼，一看就知道是個蠢蛋!"君爲(wèi)皇不屑的冷哼了聲。
"君少爺，她還小，還可以再訓(xùn)練的。"
"反正我正愁找不到新的目標(biāo)，她來了正好。"
君爲(wèi)皇手一放，就見奴兒的臉上早烙下兩道紅痕，她痛得搗著臉，驚駭?shù)乜粗瓷湫缘赝穗x兩步，生怕他又來捏她。
"那你就帶她去給我娘瞧瞧吧!"
"好、好，我馬上帶她去。"沈大娘笑咧著嘴，沒教這惡煞惡整，她懸吊的一顆心，才鬆懈了下來。"奴兒，快進(jìn)來呀!"
沈大娘拉著驚惶的卿奴兒想走進(jìn)大門，卻又教君爲(wèi)皇給擋下。
"我有準(zhǔn)許你們從這兒進(jìn)入嗎?"君爲(wèi)皇雙手抱胸地?fù)踉诖箝T口處。
"這君少爺，你方纔不是說，要我?guī)珒喝ソo夫人看嗎?"沈大娘的心口又顫抖了起來。
"我是這麼說了，不過，她既然是來當(dāng)童養(yǎng)媳的，就得聽從我的話。"
"是是是，奴兒是你以後的老婆，她當(dāng)然是該聽你的話。"
"她不能從這大門進(jìn)入!"君爲(wèi)皇眼神冷銳的睨著驚懼仰視他的奴兒。
"不不從這兒進(jìn)去?那好、好，我?guī)龔尼衢T進(jìn)去。』這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還真多呢!
"後門也不許!"
"啊!?那那還有哪個門啊?"沈大娘瞪大著眼，愣愣的問。
"阿福，帶她們到旁邊的狗洞去!"君爲(wèi)皇命令站在一旁的僕人。
"是。"僕人雖覺不妥，可也只能遵從。
"狗洞！？"沈大娘尖拔著聲嚷著。
"沈大娘，你有什麼其他的好提議嗎?"君爲(wèi)皇冷破的聲調(diào)中，充滿著不悅。
"我我沒有，那奴兒去爬狗洞，我我可以走大門吧?"
"她是你帶來的，她爬，你當(dāng)然也得跟著爬!"君爲(wèi)皇挑眉笑道。
"我我也要爬！？"沈大娘倒抽一口冷氣，在察覺到君爲(wèi)皇瞼上的不悅神色，她連忙陪笑道："好、好，我爬、我去爬!"
沈大娘拉著奴兒快快走離，暗歎自己一身老骨頭爲(wèi)了掙那一袋紅包錢，還得受一個小鬼的折磨——
阿福帶領(lǐng)她們走至圍牆邊，牆角還真有缺一個洞。
沈大娘看著那一個小缺口，不禁長嘆了口氣，"唉，真是折騰人呀!"
阿福也覺不妥，可身爲(wèi)君家的奴才，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靜默一旁，監(jiān)看著她們。
"奴兒，你先爬!"沈大娘推了推奴兒，示意她先匍匐進(jìn)入。
奴兒乖乖地趴下，她還小，鑽那個小洞對她來說，算是輕而易舉的事；不過洞邊那灘爛泥，不但弄髒了她的臉，原本破舊的衣裳再沾附上爛泥巴，更顯得又髒又破。
不過，因爲(wèi)她常在田裡工作，摸到爛泥巴，她並不引以爲(wèi)忤，反倒被君家內(nèi)部的景觀、偌大的庭院，吸引住目光，忘了身上的爛泥巴。
意料中的哭鬧沒有出現(xiàn)，君爲(wèi)皇有些憤然——他精心設(shè)計的場景，沒有收到預(yù)期的效果，心中難免有一些小小的挫敗。
沒整哭奴兒，他把所有的"期望"全寄託在沈大娘身上。
待沈大娘那略爲(wèi)發(fā)福的身軀，好不容易擠過小洞進(jìn)入君家內(nèi)部，一堆的爛泥直直地砸上她的老臉，惹得她像殺豬般地大叫——
"哎啃!君少爺，行了、行了，你就高擡貴手，放過我這把老骨頭吧!"沈大娘哀聲求饒著。
"哼!"
君爲(wèi)皇甩掉手中的爛泥巴，一雙髒手逕自往奴兒的衣上擦著。奴兒雖怕他，可也不敢躲，只能乖乖地任由他在她的衣服上擦拭著手。
"君少爺，你你把我們弄成像髒土人似的，叫我們怎麼去見夫人呢?"沈大娘揩去瞼上的一堆爛泥，哀聲嘆氣著。
"哼，那是你們的事!"君爲(wèi)皇睨了奴兒一眼，悻悻然地道："哼，真無趣!"
奴兒教他一瞪，顫抖地縮著秀肩，雖然君爲(wèi)皇已經(jīng)走遠(yuǎn)，但她心中對他仍是畏懼不已。
"沈大娘，我我要回家，我我好怕!"奴兒拉著沈大娘的衣角，怯怯地道。
"你說什麼傻話。"聽到奴兒說要回家，沈大娘很自然的駁斥她，但看見她小臉蛋上那驚懼的神情，她不由地嘆聲道："唉，命啊，誰教你苦命呢!只要你忍著、捱得過那惡煞的捉弄，日後你長大和他成了親，他會懂得疼你的嗯，應(yīng)該會的!"
沈大娘也不敢保證她的話當(dāng)真與否，誰知道那惡煞長大後，個性會不會變，抑或變本加厲
現(xiàn)下，她只管先安撫這小可憐。
奴兒壓根不懂沈大娘爲(wèi)何要同她說那些話，她只知道沈大娘沒依她的要求帶她回家，反倒帶她一步一步走向君家內(nèi)院。
同時也一步一步地步上了她坎坷命運(yùn)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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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家的大廳內(nèi)，君夫人端坐在檜木大椅上，仔細(xì)的盯著奴兒，上下打量著。
"沈大娘，我讓你去帶人來，你是怎麼帶的!?這女娃兒全身髒兮兮的，今兒個還好老爺不在，要不，連我也有罵捱了!"
君夫人那張施著厚厚一層胭脂粉的臉上，明顯露出不悅的神色。
"夫人，我"沈大娘一張嘴張得大大的，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姨媽，她好髒喔、髒死了!"站在君夫人身邊，一名年約十歲的女娃，鄙夷地冷嗤著。
"玉彤，乖，別靠近她!"君夫人拍拍名喚玉彤的小女娃的手。
"姨媽，叫她回家去嘛，她那麼髒，看了就討人厭!"玉彤厭惡地哼道。
雖然才十歲，但她可不像一般的小女孩那麼天真，她知道這童養(yǎng)媳一來，她想成爲(wèi)皇表哥的媳婦的美夢就會破碎。
她的父母雙亡，姨媽是她唯一的依靠，雖然姨媽視她如己出，但她還是覺得不夠。她纔不想當(dāng)什麼表小姐呢，她想要當(dāng)?shù)氖蔷疑倌棠獭?
"不髒、不髒，奴兒一點(diǎn)都不髒——等會兒我?guī)ハ聪床€，你們就會知道她長得有多可愛了!"沈大娘只差沒拍拍胸脯保證了。
"爲(wèi)皇，你覺得這女娃好嗎?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娘另外再幫你找!"君夫人倒是看得出奴兒有幾分姿色，不過，養(yǎng)媳婦是爲(wèi)兒子挑的，還是依兒子的喜好厭惡來決定。
反正，她找個童養(yǎng)媳來，最主要的目的，只是要教導(dǎo)媳婦對君家尊敬、對自己的夫君百依百順，只要乖乖聽話就可!
君爲(wèi)皇還沒出聲，玉彤倒是先急著下結(jié)論。
"爲(wèi)皇表哥，你不會要這麼髒的小媳婦，對嗎?"
君爲(wèi)皇撇嘴斜笑，目光透著掠奪的惡意對上奴兒飽含慌怯的大眼-
半晌，君爲(wèi)皇懶洋洋地說著："娘，我要她了，可是，她得歸我管。"
"你這傻孩子，她是來給你當(dāng)媳婦的，當(dāng)然是要給你管!娘還愁你不管媳婦呢!"
"爲(wèi)皇表哥，姨娘，你們當(dāng)真要這髒兮兮的小孩住進(jìn)君家嗎?"王彤跺著腳，知道自己在君家主子面前，說話沒什麼分量，無力改變這一切，氣得轉(zhuǎn)身就走。
君夫人只當(dāng)玉彤在要大小姐脾氣，也未多加理會。
"沈大娘，這一次辛苦你了。"
"哪哪裡!"沈大娘乾笑著。
"傅管家，把那個紅包拿給沈大娘。"君夫人同管家說道。
"是，夫人。"
接過了紅包袋，沈大娘這才真的笑咧了嘴，"貪財、貪財，謝謝君夫人!君夫人，你放心，所有的事，我都打點(diǎn)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沈大娘——"
看見沈大娘要走，卿奴兒的心中更加惶恐，四周的人，個個都是那麼陌生，令她心中好不安。
"阿娟，帶她去洗個澡，洗完後，再帶到我房裡來。"君夫人喚著一名婢女。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