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喻離跟隨慕榮闌歌的腳步,走進房間,順手帶上房門。
房間裡,燭火微冷,薰香嫋嫋。一襲清冷白衫靜靜坐於案側(cè),捧茶靜品。那怡然自得的神情就彷彿獨自存在於一個人的空間,他押根兒就沒有覺察到慕榮闌歌和鳳喻離的到來。
鳳喻離驀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桌案側(cè)那霜白清冷的縹緲身影,失聲驚呼,“洛霽楠!”
“你終究還是來了!”
彷彿早已預料到會有今天這樣的結(jié)果,洛霽楠放下手中茶杯,緩緩轉(zhuǎn)身,冷靜無波的剔透瞳眸遙遙直視鳳喻離,神色淡漠如常。
“爲什麼你會在這裡?”
初始的驚訝慢慢淡去,鳳喻離恍忽察覺出,洛霽楠今日的來意與他所前來尋求的答案有關。
“你也爲鳳舞令而來?”
“你想知道鳳舞令的秘密?”
“不錯!”
“哪怕知道後你再也不能夠像今日這般無憂無慮,逍遙人間?”
鳳喻離敏銳地察覺出洛霽楠話中有話,“你……什麼意思?”
洛霽楠淡聲開口,“鳳舞令的秘密,只與一個人有關。”
“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你!”
“我?!”
鳳喻離愕然。
洛霽楠點頭,“不錯!鳳舞令的秘密,就是你的秘密!”
鳳喻離茫茫然不解其意,“我不明白……”
“你的前世,慕榮爾雅,他本爲鳳仙之尊,位居神位,法力高深莫測,不是凡人所可以想象的。縱然是我,也未及他的五分之一。想當年他爲了救傾顏,曾經(jīng)偷開天眼,窺得未來。他看到自己在未來將會有一場死劫,因此他將自己的一縷魂魄悄悄剝離,隱藏起來。這一縷魂魄保存了慕榮爾雅前世今生的所有記憶,只要此魂迴歸本體,他的記憶就會復酥。”
“你的意思是……”
“這縷魂魄就保存在鳳舞令之中。”
“什麼?!”
鳳喻離如遭雷擊,瞬間瞪大眼睛,惶惶然,憧憧然,不可置信。
洛霽楠神色淡然無波,就彷彿在述說一件完全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鳳舞令並非凡間之物,它原本就是象徵慕榮爾雅鳳仙身份的令牌。慕榮爾雅在看見自己有那場死劫之後,便將這其中的一縷魂魄剝離保存在鳳舞令中,並交給我保管。而今,鳳舞令重新回到你手中,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鳳舞令是象徵著慕榮爾雅鳳仙身份的令牌?!”
鳳喻離瞪大眼睛,感到不可置信,“我不懂得,既然鳳舞令本爲慕榮爾雅所有,爲什麼又會成爲七玉薔薇之一,凌駕於其他六塊玉佩之上?”
洛霽楠淡聲回答:“因爲,其餘六塊玉佩都是我模仿鳳舞令而設計打磨的,其目的就是爲了隱藏鳳舞令的真正秘密!”
“哈?!”鳳喻離愕然,“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慕榮闌歌補充,“其實,哪塊玉佩爲主哪塊玉佩爲輔都不過是出自孃親的一句話。當年孃親說七玉薔薇以鳳舞令爲尊,其他六塊玉佩的所有者都必須聽從鳳舞令的調(diào)譴。我們從來不曾問過孃親原因,也從來不曾置疑過孃親的話。孃親說什麼,那就是什麼。所以,鳳舞令爲七玉薔薇之首,其實並沒有其他特別意義。”
鳳喻離不禁感慨。
原來他們一直以來都想得太多了,鳳舞令其實真的就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令牌,並沒有任何神奇的作用。如果非要說有,那麼,就是鳳舞令本爲天界之物,是慕榮爾雅鳳仙身份的象徵。
“你想讓這縷魂魄重歸嗎?”
洛霽楠突如其來的問題怔忡了鳳喻離的身體。他錯愕沉默半晌,猶豫著問:“重歸魂魄,那是否就意味著,恢復過去的記憶……”
“不錯!”
“如果我不需要呢?”
“那麼,你的靈魂永遠都不是一個完整的靈魂。”
鳳喻離沉默,他問:“還有嗎?”
“我說過,慕榮爾雅法力高深,其實力凌駕於衆(zhòng)仙之上。如果你恢復記憶,那麼,你的法力也會相應地恢復。雖然受制於肉體凡胎,法力會有所折扣。但是,依然可以凌駕於衆(zhòng)人之上,法力絕不在白曉月之下。”
“比之鳳無殤,又當如何?”
洛霽楠略一思索,回答:“不相伯仲!”
鳳喻離恍然,當即下定決定,“我明白了。我要如何重聚這縷殘魂,恢復過去的記憶?”
“你確定嗎?”
“是的,我確定!”
爲了打敗鳳無殤,保護玉傾顏,不管恢復記憶後我會面臨多少痛苦和艱熬,我也一定要這樣做!
洛霽楠點頭,他對慕榮闌歌說:“闌歌,你先出去!守著,在我做法期間,不允許任何人進來!”
“是!”
慕榮闌歌應聲,依依不捨地再次看了鳳喻離幾眼,轉(zhuǎn)身,腳步盤跚離去。
注視著慕榮闌歌盤跚遠去的蒼老背影,鳳喻離心中不知怎的竟然升起一股異樣惆悵傷離別的滋味。
她,曾經(jīng)是他的骨肉之親。後來,她又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他。即使沒有養(yǎng)育之情,他們身上流淌著同樣的血液。他們的心他們的情從來不曾因爲時光輪迴而遠離分毫。
她是他的女兒!
她也是他的孃親!
“闌歌,謝謝你!”
一聲“謝謝”,道盡幾許辛酸苦澀,訴盡幾多眷戀不捨。
慕榮闌歌突然釋然了。
在有生之年能夠與他再次重逢,她還有什麼不甘心的!人世輪迴斬不斷他們之間的血緣之情,不論再過多少世,他們的心永遠都會在一起!
“祝你幸福!”
既是女兒對爹爹的祝福,也是母親對兒子的由衷祝福。他是她此生最牽掛最無法割捨的人,只有他幸福快樂,她纔會幸福快樂。
鳳喻離微笑。
他在心裡默默地告訴她:闌歌,謝謝你!
真的,謝謝你!
……
慕榮闌歌輕輕拭去眼角溢出的淚珠兒,緩步走出房間。剛走出房間,她竟然看見站在房間門口不知道已經(jīng)站了多久的白曉月。她怔了怔,匆忙拭去眼角淚水,掩去激動的情緒。她揚起溫吞的和煦笑顏,對白曉月說:“裴爹爹不在前面陪兮離說話,怎麼來了裡間?”
“鳳舞令的秘密就是慕榮爾雅的那縷殘魂?!”
不是詢問,而是肯定的陳述。白曉月目光灼灼直視慕榮闌歌,不容她有半點閃躲逃避。
在白曉月的強勢壓迫下,慕榮闌歌只覺得口乾舌燥,脊背僵硬。縱使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大風大浪,能夠在任何危險面前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但是,她就是無法平靜地面對白曉月的逼問。
她嚥了口口水,啞聲開口道:“裴爹爹來了多久?”
“不久!我什麼都沒有聽到。”
慕榮闌歌不相信白曉月的話。
如果什麼都沒有聽到,爲何會突然有此一問……
彷彿洞悉慕榮闌歌內(nèi)心所想,白曉月回答:“我原本只是懷疑,不過,你的表情已經(jīng)明白無誤地告訴我,我的猜測沒有錯——鳳舞令的秘密果然就是慕榮爾雅的那縷殘魂。”
“爲什麼……”
“你想問我爲什麼猜到?”
“我……”
“很簡單。洛霽楠曾經(jīng)給過我暗示,我當時一直遲鈍地沒有反應過來。又或者說,我根本就沒有往這個方面想。”
“……”
“後來,你說要跟鳳喻離單獨交談才肯告訴他鳳舞令的秘密。我當時一直疑心究竟是何秘密如此神秘,竟然不能夠爲他人所知。然後,我感應到洛霽楠的氣息。我馬上就聯(lián)想到了洛霽楠曾經(jīng)跟我提起過的事情——慕榮爾雅的殘魂。然後,開始有一個影像隱隱約約在我的腦海中若隱若現(xiàn),那塊配帶在他腰間紅穗上的腰牌,無論顏色質(zhì)地花紋,都與鳳舞令一模一樣。我忽然聯(lián)想到鳳舞令說不定根本就不是鳳舞令,而是慕榮爾雅身上的腰牌。
“爲什麼一塊腰牌值得洛霽楠如此剎費苦心,編纂如此之多的謊言來麻痹世人?顯然,這塊腰牌擁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再聯(lián)想到慕榮爾雅殘魂一事,我馬上就想到,慕榮爾雅的那縷殘魂說不定就附在這塊腰牌上。”
聽完白曉月有條不紊的分析,慕榮闌歌不得不感嘆白曉月心思細膩,滴水不漏,難怪慕榮爾雅與裴沐瞳爭鬥了生生世世,卻始終落於下風。
雖然慕榮闌歌不承認,白曉月卻已經(jīng)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沒想到啊,鳳舞令的秘密竟然就是慕榮爾雅的那縷自行剝斷的殘魂。如今殘魂迴歸,那麼是否就意味著……
現(xiàn)在,讓我們將故事回朔到數(shù)千年前……
那是風和日麗的一天。
慕榮爾雅剛從王母娘娘的瓊瑤玉宴回來。他攀過高高的山崖,穿過濃密蔥鬱的樹林,呼吸著芬芳清新的空氣,在王母娘娘天壽宮的後山閒逛著,欣賞著四下美景。
百無聊賴,腳尖踢起一枚小石子。小石子彈到樹幹上,滾回來。再踢,再彈,再滾回來。如此反覆,周而復始,看得出,他實在無聊得緊。
忽然,一陣悠揚宛轉(zhuǎn)的笛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好美麗的音樂啊……那不是普通仙子的絲竹管樂之聲……更清,更純,更澈,靈動而清新,帶著山間草木的氣息……
天壽宮因爲是王母娘娘的居所,非上階仙子不得進入。天壽宮的後山景色雖美,卻因爲地處偏僻而鮮有人跡。瓊瑤玉宴剛剛結(jié)束,大多仙子已經(jīng)回去。在這天壽宮的後山之中,會是誰人在如此悠閒地吹笛?
帶著好奇,帶著詢問,穿越林海,尋聲而往,在一個小山頭遠遠地望見在一個稍顯開闊的平坦土地上,一位天藍色秀髮的年輕仙子沐浴在陽光的洗禮之下,悠閒地吹奏著純美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