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已然過去了四個月,眼見著寧雲悠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來,天氣也漸漸轉熱。
寧雲悠正半躺在院子裡大樹下的搖椅上乘涼,她一邊撫摸著自己的大肚子,在心裡想著這個孩子應該就快要出生了,一邊擡頭望著頭頂上茂密的樹蔭,想著想著,自己獨自一人竟癡癡的笑了起來。
陽光時不時的從樹葉的間隙中照進來,偶爾吹來一陣涼風,拂過她的臉頰,就像母親撫摸著孩子一樣溫柔,讓她下意識的微微閉上雙眼。不知不覺間,竟漸漸睡著了。
黎翊炎連著在御書房內坐了幾個時辰,心中有些煩悶。
他嘆了一口氣,一手將桌面上攤開的奏摺合上,隨後將手中的毛筆輕輕搭在筆架上,轉頭往窗戶的方向望了一眼,一眼就望見離窗子近百米的那兩棵已經長到了一起的樟樹上,遠遠的看去,就像是兩個交纏著的戀人。
戀人?這兩個字從他的腦海中忽然冒了出來之後,他不禁輕笑兩聲,起身出了御書房的房門,往院子中那兩棵樟樹走去。
這院子中的兩棵樟樹是什麼時候被他的哪個祖先種在這裡的他不知道,只記得在很小的時候,到這裡來便見到了這兩棵樟樹。
只不過在那個時候,這兩棵樟樹似乎是纔剛剛長到一起,先是兩棵樹的樹葉漸漸交纏,隨後是樹枝。
兩棵樹原本沒有交纏在一起的時候,應該距離還沒有到三米米左右,因爲當它們的樹枝交纏在一起的時候,形成了一個一米多寬的“拱門”,可以兩三個人同時從那“拱門”中走過。
已經走到了連理樟前的黎翊炎擡頭看了一眼兩棵同根樟樹的樹葉,果然是比一棵上千年的大樹還要茂盛一些。
隨後視線漸漸往下,移到了形成拱門的樹枝上。
兩棵樹的樹枝緊緊的纏繞在一起,隨著時間的推移,樹枝纏得越來越緊,若是細看,有一種像是被大自然精心雕刻的作品。
研究完緊緊交纏在一起的樹枝,黎翊炎的視線漸漸下移,移到了兩棵樹的樹根上,有一種“在地願爲連理枝”的感覺。
想到這裡,黎翊炎忽然想起來,他這幾天只顧著忙自己手頭上的事情,卻忽略寧雲悠現在可是一個準媽媽。
仔細想想,上一次見她,還是在半月以前,那個時候她的肚子已經挺大的了,和當時懷著棲棲相比,可是大了一圈都不止。
只要一想到寧雲悠,黎翊炎的嘴角就不自覺的微微勾起。
一直守在一旁的隋青見黎翊炎擡步正往外走去,於是連忙小跑著追上:“皇上可是要去看皇后?”
“嗯。”黎翊炎淡淡的應了一聲,走了兩步之後忽然回頭瞪了隋青一眼:“知道還問。”
隋青愣了愣,隨後想想也是,自己這問的不是多此一舉嘛!
當隋青站在原地發愣的空檔,黎翊炎早已走出去了好遠,見狀,隋青連忙快步跟上黎翊炎的步子。
寧雲悠的一顰一笑忽然之間闖進腦海,只要多想她一分,黎翊炎的腳步就不知不覺的快一些。
心中正焦急的黎翊炎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當他走到寧雲悠寢宮門口的時候,忽然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他望著寧雲悠寢宮大門前的牌匾許久,心跳忽然變快了許多,他自嘲似的笑著搖了搖頭,隨後擡腳走了進去。
正守在寧雲悠搖椅旁的雨兒靠在樹幹上,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當黎翊炎和隋青走到她們身邊的時候,雨兒才猛然驚醒,一臉驚恐的望著黎翊炎許久,隨後纔想起來要行禮:“奴婢該死,奴婢見過皇上。”
“噓。”黎翊炎目不轉睛的盯著寧雲悠的睡顏,抽空擡眼瞥了雨兒一眼:“別吵醒皇后。你先回房去休息吧!”
雨兒聞言,正疑惑黎翊炎爲何沒有責備自己,待她擡頭之後才發現,黎翊炎此時的眼裡心裡裝著的都是寧雲悠,根本就容不下旁人的一絲一毫。
呼~雨兒暗自鬆了一口氣,隨後行了個禮之後,快步離開了院子。生怕黎翊炎會忽然追究她在守著寧雲悠的時候打瞌睡。
“你也下去吧!”待雨兒離開了之後,黎翊炎才微微偏頭,對身後的隋青說道。
隋青聞言,也知此時自己不該留在這裡,於是應了一聲之後,便離開了院子。
院子中,只剩下了黎翊炎和熟睡中的寧雲悠。
黎翊炎蹲下身,靜靜的注視著寧雲悠的睡顏,就像是在研究珍寶一般。
他的視線從寧雲悠的臉上漸漸往下移,移到她圓滾滾的肚子上,不自覺的伸手撫摸了上去。
寧雲悠腹中的胎兒似乎也像她一樣熟睡了一般,安安靜靜的待在寧雲悠肚子裡。
一陣微風吹來,寧雲悠的髮絲被吹亂,額前的碎髮輕輕的搭在緊閉的雙眼瞼上,黎翊炎擡頭看了一眼茂盛的樹蔭,難怪那風吹來有些許的涼意,原來茂盛的樹蔭已然將陽光全部都遮擋住。
他輕輕的皺了皺眉,視線收回來又望向寧雲悠的臉上。
隨後站起身,朝著寧雲悠的臥房走去,從她的軟榻上取來薄毯之後,便轉身走回院子,將它輕輕的蓋在寧雲悠身上。
“娘,棲棲,玩球。”聽到聲音,黎翊炎擡眼望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一個明黃色衣服的小粉娃正一路小跑著往他們的方向跑來。
黎翊炎站起身,低頭看了寧雲悠絲毫沒有被吵醒的樣子,輕聲笑了笑,隨後朝著棲棲的方向迎了過去,一把將他撈進自己的懷裡:“娘在睡覺,棲棲不該打擾娘,可記住了?”
“記住了。”聞言,棲棲往寧雲悠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乖巧的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道:“父皇,玩。”
“讓父皇陪你玩?”黎翊炎嘴角帶笑,望向懷中正一臉希冀看著他的棲棲,挑了挑眉。
棲棲點了點頭,揚起自己手中的木球在黎翊炎的眼中晃了晃:“玩球。”
“可是娘正在睡覺,若是玩球的話,會吵醒孃親的。”黎翊炎微微皺了皺眉,回頭看向寧雲悠的方向,隨後對棲棲說道。
一聽寧雲悠在睡覺,棲棲便不再開口說要玩,而是默默的望著自己手中的木球發愣。
見棲棲似乎有些失落,黎翊炎也有些不忍心,於是他想了想,對棲棲說道:“父皇教你寫字可好?”
雖然有些聽不懂黎翊炎所說的寫字是什麼,但是棲棲還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隋青。”黎翊炎輕聲喚了一聲,隋青便從暗處出來,朝著黎翊炎行了個禮之後問道:“皇上有何吩咐?”
“準備筆墨,朕要交小太子寫字。”黎翊炎一邊說著,一邊望著棲棲,無聲的笑了笑。
他忽然想起幾個月前,棲棲說話還說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毛筆一拿到他的手上,他便愛不釋手,所以對此,黎翊炎一直都覺得棲棲從小便有讀書習字的天賦。
聞言,隋青愣了愣,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太子還這麼小,若是皇上教他寫字會不會……”
“朕自有分寸。”黎翊炎聞言,皺了皺眉,有些不悅的打斷隋青的話。
隋青也自知自己多嘴,他微微的低下頭,道了一聲:“奴才該死。”隨後便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隋青便準備好筆墨紙硯,黎翊炎讓他擺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待擺放整齊之後,黎翊炎抱著棲棲在桌前坐下,拿起毛筆在隋青已然磨好的硯上輕輕沾了沾,隨後遞到棲棲的手上,抓著他的小手教他握筆姿勢。
棲棲滿臉新奇的望著手中的毛筆,當見到鼻尖觸到白紙上,白紙上沾到了黑色的墨汁,他就更加覺得新奇,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緊緊盯著在那白紙上飛舞的筆尖。
黎翊炎才扶著棲棲寫了五個大字,在離石桌不遠的寧雲悠微微轉醒。
才睜開雙眼,入眼的便是一片綠色,陽光偶爾從樹葉的縫隙中照射進來,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睜不開。
這一醒來,只覺得世界忽然變得好安靜,安靜得她都快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忽然失聰了。
寧雲悠這一覺睡得很是舒服,她舒服的呼了一口氣,隨後似乎感覺到身上似乎被蓋上了薄毯,她往下看去,能看到那薄毯正被自己的大肚子給頂了起來。
雨兒可真是細心,這才睡了一會兒,竟然也不忘了給她蓋牀薄毯。
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坐起身,四處張望著,似乎想要尋找到雨兒的身影。
可是,她往四周看了一圈,倒沒有見到雨兒,反而看到了在不遠處的石桌上,正背對著她的是黎翊炎的背影。
想想黎翊炎已經大概有半個月都沒來看她,今日來非但沒有叫醒她,反而在石桌旁做什麼?
對此,寧雲悠有些好奇。
於是,她起身,離開了搖椅之後,便朝著黎翊炎的方向走去。
當走近了他的身後,寧雲悠這才發現在黎翊炎的懷裡,還有棲棲。
“皇上在教棲棲習字?”寧雲悠觀察了好一會兒認真無比的父子兩人,這纔開口出聲問道。
聽到寧雲悠的聲音,黎翊炎和棲棲同時擡頭望向身後的寧雲悠。
“皇后醒了?”黎翊炎微微笑道。
棲棲一見到寧雲悠,立刻將一旁的稿紙拿過來攤開,遞到寧雲悠的眼前:“娘,寫。”
“讓娘寫?”寧雲悠接過那張草稿紙,挑了挑眉問道。
她的話音纔剛落下,棲棲便點了點頭,點了一半之後,忽然又搖起頭來:“娘,寫。”
“這是棲棲寫的?”見棲棲那可愛的模樣,寧雲悠忍不住輕笑出聲,擰著眉假裝想了一會兒之後才問道。
這回,棲棲沒有再搖頭否認而是很開心的點頭。
寧雲悠見棲棲一臉期待的望著她,於是她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笑道:“棲棲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