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青年不是別人，正是“TNND”樂隊的主唱胡朋。算起來，秦暮楚有近一年的時間沒有見到過他了。

“胡朋大哥，沒想到我們在這裡見面了，真是巧??！”秦暮楚招呼道。

胡朋並沒有馬上認出對方：“你是……”

“我是秦暮楚啊，咱們以前在荊州見過面，難道忘了嗎？”秦暮楚提醒道。

胡朋這才恍然大悟，拍著腦袋自責道：“原來是你啊，剛纔看著眼熟，就是沒想起來。一年沒見，你看起來成熟了許多。”

秦暮楚顧不得和對方客氣，直截了當地問道：“胡朋大哥，你什麼時候也來北京的？你的樂隊呢？”

胡朋點燃一支菸，說道：“我也是剛來的，前後也就半個月的光景吧，‘TNND’樂隊現在已經解散了，我是一個人來北京尋求發展的，你呢？”

“和你的情況差不多吧。胡朋大哥，聽說你打算找人合租房子是嗎？”

“沒錯，我的確打算在村子裡租間房，但一直沒有遇到合適的合租人?！?

“你看我怎麼樣？我們一起合租吧！”

胡朋既高興又擔憂地說道：“那當然好了，只不過……只不過我身上的錢不多了，恐怕難以支付房租，要不……要不你先幫我墊付一個月的房租，等我掙到錢後再還給你？”

“什麼錢不錢的，有你這樣的人做同伴，小楚開心還來不及呢！”秦暮楚大方地承擔下付房租的重任，隨後問道：“對了，你平時靠什麼養活自己？組建新樂隊了嗎？”

胡朋搖搖頭說：“還沒有，我也是剛來這裡，對北京的情況還不是很熟悉。本打算到地鐵站賣唱，這不正在努力學唱這些歌呢麼？”

說罷，胡朋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子，上面歪七扭八地記錄著一些流行歌曲的曲譜和歌詞。秦暮楚看後不禁暗歎道：連胡朋這樣死忠的朋克都不能免俗，看來這個圈子確實太難混了。

胡朋彷彿看穿了對方的想法，說道：“是不是有些瞧不起我？呵呵，說實話，我現在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成天戴著虛僞的面具示人，這樣的生活太沒意思了！”

秦暮楚安慰道：“算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時候朱曉冬插話道：“沒想到你們兩個早就認識，真是太巧了。怎麼，你們決定合夥租房了嗎？如果考慮好了，一會兒我就帶你們去見房東?！?

秦暮楚和胡朋互相看了一眼，隨即同時朝朱曉冬點了點頭。

少頃，朱曉冬帶著秦、胡二人前去看房，走在無名村泥濘的小路上，朱曉冬介紹說：“那家房東姓張，是村裡的一個老好人，我們都管他叫做張大爺。張大爺脾氣很好，很少上門催繳房租。這不前幾天，張大爺的一家房客剛剛退了房，我馬上就答應了幫他尋覓新房東的事情?！?

不知不覺走了十分鐘，朱曉冬在一家院子前停下，說：“這裡就是張大爺家了，你們先在外面等一等，我把他叫出來帶你們去看房。”

不一會兒，一個滿面皺紋但精神飽滿的老漢隨朱曉冬一齊走出來，看到秦、胡二人，操著濃厚的京郊口音問道：“就是你們兩個人租房嗎？”

秦暮楚點點頭：“您就是張大爺吧？”

張老漢也不和他客氣，直截了當地說：“既然你們想租房，就隨我去看看房吧?！?

隨即，張老漢帶著一行人來到另外一個小院。說是小院，不過是一間大瓦房、十幾平米黃土地被圍上圍牆而已，屋子不算寬敞，但對於兩個人生活來說也夠了。在院子的一角還蓋著一間矮棚，張大爺指著矮棚介紹道：“喏，那裡就是廚房，房頂上有水包，夏天的時候可以沖涼。”

所謂的水包，指的是一種簡易的“太陽能淋浴器”，說白了就是一個塗著黑油漆的鐵皮筒，裡面存儲的水在吸收了一天的熱量後，就可以供人洗澡沖涼之用。不過這種淋浴器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要看老天爺的臉色，晴天還好，要是趕上陰天或者雨天恐怕就只能洗涼水澡了。

隨後，張大爺打開了房門，邀請三人進去。

一進門，秦暮楚便聞到一股發黴的氣味，不禁皺了皺眉頭。朱曉冬解釋道：“這間房後面有一個小陰溝，所以一年四季都很潮溼，剛開始覺得不習慣，但住久了也就覺不出什麼了，咱們村很多樂手都住在這樣的房子裡，已經習慣了。”

秦暮楚無奈地點了點頭，觀察著房間裡的陳設：兩張單人牀、一張摺疊桌、幾張摺疊椅以及一具大衣櫃就是房間裡的全部傢俱。這些秦暮楚都不感興趣，唯一吸引他的注意力的，是張貼在牆上的搖滾海報，雖然受到潮溼的影響有的海報的邊邊角角已經發黴，但在這樣一件窘迫的小房子裡，搖滾海報無疑是最耀眼的。

張老漢介紹說：“這間房的上一個房客也是你們搞音樂的，是兩個不錯的小夥子，只可惜最後付不起房租，走人了。我張老漢醜話說在先，房租要按月支付，如果當月不能付清的話，第二個月一齊付也可以，但最多不能拖欠三個月，否則的話我也很爲難。”

胡朋指著一個小門問道：“張大爺，那裡應該就是排練室了吧？我們能進去看看嗎？”

張老漢點了點頭，推看門示意他們進去，剛剛踏入這間小屋，秦暮楚就感受到一股熱浪。原來，小屋的牆壁上鋪滿了破舊的棉被，就連窗戶都被堵著死死的，密不透風的空間再加上潮溼的環境，讓秦暮楚很不習慣，呆了不一會兒他便感到一些噁心。

張大爺不以爲然，接著說道：“這間房你們可以作爲排練室，也可以把牆上的那些東西拆掉住人。不過我得說清楚了，排練時間不能超過晚上九點，否則會影響到周圍鄰居的休息?！?

胡朋點頭應承道：“這點您放心，我們不會讓您難堪的！對吧，小楚？”

秦暮楚勉強笑了笑，隨後小聲問朱曉冬：“朱哥，這就是你給我們推薦的房子？有沒有條件更好一些的？”

朱曉冬笑了笑：“怎麼了？不滿意嗎？其實村子裡也有一些寬敞透亮的出租房，但房租要高一些，如果你能承受得起的話，我就帶你們去看房?！?

秦暮楚剛想說什麼，卻被胡朋搶先答道：“朱哥、張大爺，這間房子我們很滿意，下面咱們就談談房租的問題吧。”

秦暮楚驚訝地看了胡朋一眼，見沒有起到效果，他索性把胡朋拉到院子裡，壓低嗓門說道：“你瘋了！咱們就住在這裡嗎？爲什麼不找一間好一些的房子？”

胡朋知足地說：“這樣的房子就算不錯了！記得在武漢的時候，我們租的排練室還不如這裡呢！而且那邊的房東還三天兩頭地上門催交房租。我知道，你可能對這裡的環境不滿意，但是恕我直言，現在可不比你以前上學的時候，錢花光了可以找家裡要。現在一切都要靠你的雙手去解決，所以能省就省吧。”

秦暮楚想了想，覺得對方說的也有一定道理，現在不比在武漢的時候，那時候可以住著舒適的學生宿舍。秦暮楚意識到，從現在開始，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喜歡搖滾樂的學生而是一個靠音樂爲生的樂手了，理應節儉一些。更何況古人說得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筋骨，勞其體膚。在一個艱苦的環境中成長，更有利於激發出內心的創作慾望。

“那好吧，就是這裡了，咱們進去談房租的問題吧吧！”秦暮楚想通後，重新回到了屋內，經過胡朋的一番勸導和自己的一番心裡鬥爭之後，他已經不再感到房間裡的空氣多麼的難受了。

張老漢伸出兩個手指：“一個月兩百元，水電可以隨便用，反正都是村裡的。如果你們覺得可以接受的話，就先付一個月的房租，然後把屋子收拾收拾，快的話今天下午就可以搬進來了。”

低廉的房租總算讓秦暮楚的心理平衡了一些，就當他打算掏出錢包的時候，胡朋攔住他，扭頭問道：“張大爺，能不能再便宜些？我們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出來混口飯吃不容易，您看？”

張老漢的脾氣就算再好，聽到這些話後也難免有些不高興：“年輕人，你挨家挨戶打聽打聽，兩百塊能租到這樣的房子算你們的福氣了！”

見氣氛有些不融洽，朱曉冬趕忙打著圓場：“大家都是自己人，好商量，好商量嘛！張大爺，這兩個年輕人都是初來駕到，也沒有收入，不如這樣吧，先給他們算便宜一些，讓他們有個落腳之處，待他們的工作走上正軌後，再把房租漲上去，您看如何？”

張老漢想了想，嘆道：“唉……好吧，我也就是看你的面子。這樣吧，頭兩個月沒月一百六，從第三個月開始漲回兩百元，可不能再少了??！”

“謝謝張大爺，您真是個大好人！”胡朋感激涕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