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都跑亂了,怎麼像個小瘋子似得。”擡手,東方輕舞給初荷理了理凌亂的頭髮。
什麼事讓這丫頭激動成這副模樣?
“不,不,暖……”初荷像是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可是因爲上氣不接下氣,語言都不連貫了。
“別急,慢慢說。”東方輕舞詫異,平日裡自己身邊數初荷最穩重了,怎麼今天一驚一乍的?
因爲太過激動,初荷的小臉漲的通紅,她好不容易纔氣喘吁吁地說道,“暖,暖……皇妃,是皇上,皇上,來看您了!”
一聽這話,東方輕舞方纔朝外面看去,只見一雙龍紋瑞陽淺黃短靴,一件寶藍色的對襟長褂,領口上還有斑斑血跡。
墨九西傲帶著一身的憔悴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許多年後,東方輕舞想到這一幕,依舊能夠回想起當時的感覺,風塵僕僕的帝王,鬥志傲勝的野心,一個霸道而綿長的吻,以及,不知所措的自己。
但那時已經是面對一座淒冷的孤墳,這時這景,就變得彌足珍貴。
小時候,東方輕舞有一次去離家很遠的一條大河玩耍,到了吃飯的時間父親不見人,動用了村裡的四鄰老少一起尋找,當父親尋找自己未果心灰意冷,回家才發現小小的輕舞正蜷縮在稻垛裡睡著了,父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擁了過來抗在了肩頭,然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嚎啕大哭。
睡眼朦朧中東方輕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父親哭泣的那一幕對於東方輕舞是如此的震撼。
正如那時候的感覺,墨九西傲這個綿長的吻,就像是父親當時的哭聲,好像擔心失去生命中最愛護的人,又好像是最寶貴的東西失而復得,讓東方輕舞久久不能忘卻。
東方輕舞頓時迷惑了,此刻感性而溫柔的男子是墨九西傲,還是那個賜了自己一碗打胎藥絕情的男子纔是?
“傻丫頭,發什麼呆,難道不認識孤了。”吻罷,墨九西傲望著懷中略有呆態的女子,啞然失笑。
將近兩月不見,怎麼胖了,圓了許多?難道她一點也不思念自己?
“小傢伙該減肥了,要不然以後孤的公主抱,都抱不起你了。”墨九西傲沉沉的聲音催的人昏昏欲睡,耳邊的熱氣呵的人面紅耳赤。
“哦。”悶悶地回答了一聲,東方輕舞低頭數衣襟上的如意扣。
那一句“你爲什麼賜了打胎藥給我”的問題已到嘴邊,卻始終沒有勇氣問出口。
這些日子墨九西傲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得,輕舞明白,他有自己的霸業,野心和國事、公務需要操勞,或許,他要的遠遠不只有滅掉大興,一統四國,更或許,還有更讓墨九西傲專注和執著的東西,那東西很大很雄偉,而且必須要秘密進行,她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有時候東方輕舞甚至在想,自己很像是一隻小鳥,被墨九西傲關在籠子裡,高興的時候逗弄逗弄,他做的什麼,他經歷了什麼,就像是謎語一樣。她所能做的,就是呆呆地等在皇宮裡,期待那一抹身影,像是魔術一樣,如神仙似得降臨在自己的面前。
他,是個謎。
“來人吶快把孤的髒衣服脫下來,從死人堆裡扯來的衣
裳,毀了吧!”墨九西傲道。
軟香,明豔走了過來。
“還是我來吧。”東方輕舞親自接過了那件沾滿血污的衣服,吩咐兩個丫頭去打洗澡水來。
拿著衣服手一顫,東方輕舞心間一陣心疼,因爲衣服上斑斑血跡還是溼的,看在眼裡是如此的驚心動魄,他,究竟經歷了可怕的什麼?
緊接著,一陣嘔意猛地涌了上來。
血腥味道讓東方輕舞忍不住乾嘔,看來,腹中的寶寶也很討厭這殺戮的氣息,母子連心。
這時候,墨九西傲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如果覺得噁心,就別忙了。宮裡有那麼多宮女嬤嬤呢。”邊拍著,墨九西傲的心頭不由得浮上了憐惜。
那雙粗粗的大手就像是有魔力似得,東方輕舞頓時覺得好了許多,支起身子,她依舊忙著。
“那些人怎麼比得上自己弄的仔細,他們終究是下人,而臣妾是皇上的枕邊人。”說完了這話,對上了墨九西傲那雙深潭似得眸子,東方輕舞的臉色不由得浮上了紅潤。
“你真好。得了你,孤何其所幸。”輕舞摺疊衣服的間隙,墨九西傲從後面擁了過來,雖然還沒有入秋,可他身上已是冰冷冰冷,帶著野外蕭瑟的冰夜氣息。
東方輕舞沒有動,任由自己窩在墨九西傲的懷裡,感受著他的心跳的頻率,奇蹟般的,肚中的寶寶竟動了下。
手撫摸上了小腹,東方輕舞滿滿的溫暖,她人生中最期待的就是這樣溫馨的畫面,一個男人背後擁著自己,自己身懷六甲,一家三口像是連體了似得,分都分不開。
不過這樣的畫面,在東方輕舞的生命裡實在是太少太少了,因爲她擁有的都只是短暫的幸福。
不一會兒的工夫,身後竟傳來了低低的鼾聲,墨九西傲睡著了。
東方輕舞啞然失笑,吩咐太監把墨九西傲扶到榻上,望著他冷峻而英俊的睡顏,她更疑惑了。
究竟是什麼會讓墨九西傲這麼疲憊?到底發生了什麼?
東方輕舞並不知道,墨九西傲是策馬千里回到自己的身邊,九死一生。
差一點,兩人就陰陽相隔了。
大興、吐蕃已經正式開戰,阮州正是雙方交鋒的主戰場,大興皇帝那澤龍天派墨九西傲率領軍三萬支援,到了阮州才發現,吐蕃軍的鬼軍已佔領了整個阮州,設下了天羅地網等著大興的軍隊,墨九西傲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
三萬精兵過去,只有三十人平安回來。
其中的蹊蹺誰都看得出來,那澤龍天已經對墨九西傲起了懷疑,表面假意重用,實際上要置之死地。
不過大興吐蕃交戰,那澤龍天正是用人之時,怎麼會在這個緊要關頭對自己下手?所以墨九西傲猜測,北芪皇宮內已經有人把自己的真實身份泄露了出去。
換句話說,有人出賣了自己。
整個偌大的皇宮,除了金碩嘆、彌傷還有輕舞外,就無其他人知道墨九西傲的真實身份了,那麼,出賣自己的人也只會在這幾人中……
“愛妃,你會背叛朕麼……?”墨九西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一把把東方輕舞拉了過來,
讓輕舞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爲什麼皇上會這麼問?”東方輕舞一怔,從墨九西傲一回來就覺得他彷彿有什麼事情隱瞞著自己,現在這種感覺更加濃了。
眉頭一挑,墨九西傲眼神中是濃濃的探究。“難道愛妃不問問孤是去了哪裡麼?還是,愛妃早就知道朕去了哪裡了?!!”
一聽這話,東方輕舞一頭霧水,她不懂他爲何要這樣問,她只覺地他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硝火味道,卻一點也不刺鼻。
一切和殺伐、殺戮有關的味道,比如說血腥味,再比如火藥味道,放在他身上都會讓人覺得很適合。
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在殺伐爭鬥中永遠都會是贏家,強者、東方輕舞不由得想,所以江湖上才稱呼他爲冷血魔王,正是這樣一個永遠讓別人摸不透的男人,自己懷上了他的孩子。
就在東方輕舞胡思亂想的時候,墨九西傲的聲調陡然擡高了幾許。
“愛妃,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愛妃對孤已經無話可說!既然都走到了這一步,愛妃還需要僞裝麼?”
墨九西傲強行捏住了東方輕舞的手腕,像是泄憤似得,冷冷地站起身,還沒等東方輕舞反應過來,他反手對著東方輕舞的臉頰就是一記重重的耳光。
僞裝?
一切發生的都和在做夢似得,東方輕舞捂住臉頰,欲哭無淚。
此時此刻,輕舞纔有些明白,這個男人不只是摸不透,他根本就從來就沒有讓自己進入過他的世界,他像是防著小偷似得防著自己,換句話說,剛纔那些溫暖、溫馨又輕鬆的畫面,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皇上,別打娘娘,娘娘肚子裡還懷著您的孩子呢。”這個時候,初荷、莫愁忙衝上來勸阻道。
其實她們剛剛還在爲皇上、皇妃和好如初而高興著呢,可沒想到一眨眼的工夫,墨九西傲竟然對輕舞動了手。
此刻她們心裡也很疑惑,爲什麼剛剛還溫馨畫面會陡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孩子?哼,蕩-婦!”墨九西傲此刻的五官是扭曲著的,雙拳攥起,泛白的指節顯示著他的危險和憤怒。
“這孩子是歐陽絕音的吧!別以爲孤不知道,你是懷了他的身孕纔回到孤的身邊,歐陽絕音讓你在孤的身邊生下他的孩子,然後再利用孤真正的身份威脅孤把北芪交給他的孩子,可是你們沒想到,孤已經看出了這其中的陰謀,送來了一碗打胎藥給你,你不甘心這個計劃失敗,所以你和歐陽絕音興了另一個毒計,借了大興的皇帝之手把孤引到阮州,要用這種方式殺掉孤!”
墨九西傲的聲音很大,他胸膛的一起一伏顯示著他的激動,而且是越來越激動,他好像恨不得把眼前的女子掐死。
而東方輕舞,因爲被剛剛那一巴掌打的耳朵嗡嗡作響,所以她只看到墨九西傲的嘴脣在動,卻根本聽不到他說的是什麼。
她只知道當墨九西傲說到激動的頂峰之時,竟然直接一腳踢了過來,正中自己的眉心。
緊接著,像是潮水般的眩暈朝著東方輕舞涌了過來,最後東方輕舞耳邊傳來的是初荷、莫愁的尖叫。
“娘娘,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