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閒詩不斷地在自己面前提到花流雲,朝塍心裡是極其不快的,但是,這會兒聽見她那般大方地將別的姑娘配給花流雲,他心裡又變得舒坦了。
看來,閒詩對花流雲確實已經沒了情意,只是自然而然地將他當成一種談資而已。
閒詩擡頭望了望天,故意長嘆了一口氣道,“唉——”
朝塍見她只嘆氣卻不吭聲,便問道,“好端端地嘆什麼氣?”
閒詩白了他一眼道,“我這人素愛打抱不平,尤其是聽見男人無端貶低女人的時候,便特別難以忍受。可惜我不是那個好心又可悲的姑娘,否則,一定要死賴著嫁給你,讓你倒一輩子的黴。”
朝塍只覺得閒詩這忿忿不平的模樣十分可愛,脣角微揚道,“可惜爺已經非你不娶,她這輩子、下輩子都沒機會了。”
閒詩本想說句未必,可轉念一想,若她說了未必,豈不是說她願意嫁給他?不行,萬一哪天花流雲說漏了嘴,讓他知道她就是當年的那個女孩,他豈不是又要誤會?以爲她其實是想嫁給他的?
“嗯,”閒詩最終贊同地點了點頭,又補充一句道,“但只要她活著,想必你定然會到倒大黴的。”
望著閒詩這副幸災樂禍的模樣,朝塍嘴角抽了抽,道,“你還真是喜歡到抱不平,有你這麼詛咒未來的夫君的?”
閒詩嫌惡地白他一眼,“不要臉。”
兩人這下山回去的一路,除了互相沉默的時候,偶爾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地鬥著嘴,言辭上幾乎沒有和睦的時候,這樣的相處模式讓閒詩更加認定,兩人不是同一個層級的人,即便是硬綁在一起,也不會有什麼幸福可言。
馬車在到達景府門口的時候,被朝塍要求停了下來,原本,這是景府的馬車,可以直接駛進去,暢通無阻,但朝塍卻記著自己曾經的承諾,望向閒詩道,“爺可以進去嗎?放心,爺進去找你爹找你哥,絕對不找你。”
閒詩瞪他一眼,“那你就去問他們,關我什麼事?”
朝塍卻一臉認真道,“但爺以前承諾的對象是你。”
閒詩毫不客氣道,“那你就別進去了,最多我幫你通傳一聲,讓我爹他們出來見你。”
朝塍暗歎一口氣,明知他的身份,卻對他如此不客氣的女人,這世上定然只有她閒詩一個,可他偏偏喜歡得緊,也是他自找的樂子,怪不得誰。
閒詩正準備下車,朝塍在她身後幽幽道,“看來爺只能跳牆了。”
“狗急了才跳牆。”閒詩這話瞬間噎住了朝塍,原本打算跟出去的,最後安耽地待在馬車裡,久久地沒有下去。
閒詩原以爲朝塍那厚臉皮必定會翻牆而入,誰知她回頭了多次,都沒有看見他的人影,難道他被自己給氣到了?畢竟她罵他是狗,但好像以前她也罵過他是狗,但他似乎並沒介意。
管他會不會介意呢,或者說,介意了纔好,就算她輕微報復他的一種方式吧。
臨近晚膳的時刻,景裕與景東柘居然都已經回來,閒詩看見兩人,正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們,外面朝塍可能等著見他們,可是,等她走近這兩個男人,卻被兩人彆扭的神情給詫異到了。
景裕與景東柘在沒有看見之前,原是愁雲滿面的,但自看見她後,愣是擠出想要跟平時一樣的笑容出來,只是,裝的就是裝的,閒詩一走近便看出了名堂。
“爹,哥哥,你們怎麼這副表情?是發生什麼事了嗎?”閒詩眨了眨眼,莫名覺得事情可能跟自己有關。
景裕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推來搡去,但最終誰也沒有啓口解釋。
今日被朝塍強行帶去了巨蟒山泡溫泉,閒詩本就氣性未消,雖不至於將氣撒向自己的親人,但看平時爽爽快快的兩個男人變得如此扭扭捏捏、古古怪怪,心情不由變得更加惡劣。
而他們越是欲言又止,她越是覺得,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且肯定與自己有關,否則,他們何必擺出這副既想要瞞著她,又不便於瞞著她的樣子出來?
閒詩面色沉了沉,故意道,“我有些累了,去休息一會兒,睡醒了自然會起來吃東西,你們先吃吧,不必等我。”
說完,不等兩人反應,閒詩便轉過身。
等她走了幾步,身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兩個男人同時追了上來。
閒詩停下腳步,眸光莫名地在兩個男人之間穿梭,繼而輕嘆了一口氣道,“你們再不說實話的話,我可就離家出走了,不知道爲什麼,我有一種被父兄聯合起來賣掉的感覺,你們說是嗎?”
昨日加上今日,閒詩已經看得很明白,景裕與景東柘不知是忌憚朝塍,還是有心撮合,給他們兩人相處創造無人打擾的機會,若是今日她不指出來,恐怕將來還要繼續以同樣的姿態持續下去。
景裕與景東柘面色更加尷尬地望著閒詩,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減少。
最終,還是景裕開口道,“詩詩,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閒詩眉頭一蹙,道,“這壞消息我若是拒絕去聽,可對我的生活有影響?若是沒影響,爹不必告訴我。”
景東柘乾咳一聲,實誠道,“有影響。”
閒詩挑眉,“大還是小?”
景東柘豎起一個大拇指,道,“非常大。”
閒詩點了點頭,“那說吧,我聽著。”
景東柘看向景裕,景裕動了動嘴脣,繼續說道,“今日退朝前,皇上突然說要宣佈一件大事。我原以爲與己無關,誰知皇上卻突然賜婚,將景裕失而復得的愛女景曦賜婚給太子朝塍爲妃,三日後景曦進宮,完成納妃典禮。”
閒詩的面色逐漸沉如死灰,她料到了事情與自己有關,且事情不討她歡喜,卻沒想到此事會不討喜到這種地步。
絕!朝塍真是絕!
難怪他最終沒有進來,否則,此刻她定要撲上去往死裡打他!
他怎麼能沒有跟她打個招呼便讓皇帝賜婚?
她傻,她真是傻,還以爲只要一直抗拒他,一直反對他,便終有一天能擺脫他,而事實上,他朝塍不是杜有,根本不會給她喘息的機會,就這般霸道地想要定下她的終身。
閒詩也終於明白,爲何朝塍今日會這般急不可耐地帶著自己去巨蟒山浸泡溫泉,因爲他早就知道,今日皇帝會賜婚。
若是她早知今日皇帝會賜婚,那她就算是餓死,也不會乖乖地下去浸泡溫泉。
只是,身在那種地方,即便她不願意,他不會強迫她下去嗎?
所以,無論她順從還是反對,今日的溫泉她必定要浸泡。
閒詩心裡翻江倒海,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流下了眼淚,那些晶瑩的淚水帶著她無盡的憋屈與痛恨,源源不斷地流下來、流下來。
若是早知今日下場,那她真的寧願繼續與花流雲做夫妻,也好過進宮爲妃。
她在花家,人還是自由的,想見誰便能見誰,沒有人會阻攔說不可以,但一旦進了宮,全是陌生的環境,全是陌生的面孔,沒有出入自由,最糟糕的,她得接受那個不喜歡的男人爲夫君。
但如今後悔,顯然已經晚了,而且,倘若花流雲知曉她想要繼續與他做夫妻的緣由,必然也不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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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閒詩無聲地流著眼淚,景裕父子全都手足無措地慌了神,一個攬著她的肩膀,一個抓著她的手臂,一時間卻想不出最恰當的安慰之辭。
半餉,景東柘一邊擦拭著閒詩的眼淚,一邊道,“詩兒,等會兒晚膳之後,宮裡會來人,伺候你沐浴。”
今日在巨蟒山,朝塍跟她解釋過此事,閒詩心裡猛地一震,立即擡眸望向景東柘,問道,“哥,是不是浸泡過巨蟒山的溫泉,那宮裡的湯藥,便一定不會刺激到我?”
景東柘一臉爲難道,“聽說是那樣,但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結果也不一定的。”
閒詩一邊止住了眼淚,一邊腦筋竭力動著,忽道,“哥,你能不能幫我去買些能刺激皮膚的藥劑,到時候偷偷地混合進水裡去?”
景東柘看了眼景裕,緩緩點了點頭,“哥這就去買,但會不會起效,你也不能抱完全希望。”
“我明白的。”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好,閒詩生怕他來不及,催促道,“哥麻煩你快點。”
景東柘快步地走著,頭也不回道,“放心。”
景裕一臉心疼地望著閒詩,將她殘留在眼角的淚水擦拭乾淨,道,“女兒,若是你不願意,這沐浴便拒絕了,就說身子抱恙,需要改日。”
閒詩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道,“除非現在我能立即消失,並且不連累到爹與哥哥,否則,怎敢拒絕沐浴?”
她心裡其實都明白,今日當皇帝賜婚時,當著那麼多文武百官的面,景裕即便心裡想幫她拒婚,但卻根本沒有辦法拒婚,難道要他實事求是地說,自家女兒看不上當今太子?除非他不想活了。
若是在皇帝賜婚之前,她已經許配給了別的男人,或許,景裕還能以此拒婚,但是,今日的情況是,她並未許配給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