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真道:“這話可是當(dāng)真?”
沈宇道:“自然是真的?!?
胡玉真沉吟道:“但我記得以前你並沒有這種表示,那時候你甚至不知道他的刀法的淵源來歷?!鄙蛴钐拱椎氐溃骸笆堑模?guī)熾m然曾與我談?wù)撨^字文登的刀法,可是當(dāng)我看見厲斜出手時,卻沒有法子認(rèn)得出那就是天下無敵的魔刀?!焙裾孀瘢骸澳闶轻醽聿胖赖狞N?”
沈宇道:“厲斜想知道的,就是我這一段經(jīng)過了。”
胡玉真道:“你若是說出來,有妨礙麼?”
沈宇含糊地嗯一聲,不置可否。
胡玉真也不再問了,把話題兜回來,道:“你一定得戰(zhàn)勝厲斜,成爲(wèi)天下無敵的高手?!?
沈宇一愣道:“我自己倒沒有如許雄心壯志?!?
胡天真道:“那是因爲(wèi)你認(rèn)爲(wèi)艾家這段血仇,無法化解,所以絕意上進,不求聞達?!?
沈宇道:“我縱然不因此故,亦不敢作此驚人之想。唉,天下無敵說時不難,想做到就難啦!”
胡玉真哀求地道:“你總得試一試呀!”
沈宇又嘆一口氣,道:“難,難,不用試了。”
胡玉真道:“你考慮考慮,關(guān)於艾家之仇,我認(rèn)爲(wèi)仍然可以化解。但你是當(dāng)局者迷,以爲(wèi)已經(jīng)絕望而已?!?
沈宇突然感到迷惑,問道:“你如何如此關(guān)心我介胡玉真道:“以你的爲(wèi)人和品性,一旦成爲(wèi)無敵高手,纔可以伸張正義,主持公道,沒人敢再茶毒生靈?!?
沈宇楞了一下,才道:“聽起來你覺是抱著悲天憫人的心腸。面勸我奮發(fā)上進呢!”
胡玉真承認(rèn)道:“是的。”
沈宇道:“這樣說來,你僞裝神劍胡一冀的兒子,去觀察厲斜刀法,爲(wèi)的就是看看他能不能成爲(wèi)天下無敵的高手麼?”
胡玉真道;“是的?!?
沈宇道:“他難道還不及格?”
胡玉真道:“他在武功方面,雖然可成爲(wèi)一代名家,但他的爲(wèi)人與品性,卻有點地問題?!?
沈宇這:“不,你錯了,以我看來,厲斜還不失爲(wèi)正太君子?!?
胡玉真道:“不錯,他可以達到正人君子的地步,但永不能成爲(wèi)受天下欽仰,熱心地替武林主持公道的當(dāng)代宗師?!?
沈宇聳聳肩,表示不再辯論此事。
但胡玉真卻不放鬆,又道:“你可知道,若是出類技萃之人,如果僅僅是關(guān)起門,做正人君子,那可不夠。必須將正氣公道,擴而充之,使多人受惠才行。以我看來,假如做到一流高手的地步,你一定不僅只是關(guān)起門的正人君子。”沈宇聽了這話,不知不覺,激起了滿腹豪情,眉宇間也侵出英氣雄風(fēng)。
胡玉真看得發(fā)呆,楞了一陣,才道;“對了,你應(yīng)該是這種樣子纔對。”
沈宇慨然道:“承你如此看得起我,以及極力激勵我,使我十分感激?,F(xiàn)在我可以答應(yīng)作一點兒,就是我不再逃避了。我要面對現(xiàn)實,盡力試一試?!?
胡玉真大喜道;“那太好了。”
沈宇道:“你覺得這件事很重要麼?”
胡玉真道:“是的,我自幼即受庭訓(xùn),諄諄囑我要辦這一件事,即是要我盡力發(fā)掘一個人,向武功無上大道邁進,成爲(wèi)無敵的高手,伸張正義,主持公道。這也是家父畢生想做到的願望。”
沈宇肅然起敬,道:“令尊真了不起?!?
胡玉真道:“家父的確是了不起的人,據(jù)他告訴我,自從他發(fā)此宏願之後,奇事便發(fā)生了。”
沈宇訝然問道:“什麼奇事?”
胡玉真道:“他說,他一旦開始熱心地管閒事之後,便有無數(shù)不平之事,源源而來,讓他知道。從這許許多多不平事中,他更感到非有一個向武道精進的絕頂高手,方能管得,所以他更堅定此志。”
沈宇道:“果真是奇怪之事?!?
胡玉真道:“他曉得許許多多當(dāng)世無人得知的秘密。但他卻無力干涉。正因如此,他才更爲(wèi)急切地找到這樣的一個人。他甚至不惜把我當(dāng)作獎品。”
沈宇疑惑不解,插口問道:“這話怎說?”
胡玉真道:一他曾經(jīng)把我許配一個人,因爲(wèi)這個人有希望成爲(wèi)一流高手??墒俏裔醽硪豢?,這個人已經(jīng)甘心墜落,所以我離開了他。”
沈宇道:“源來如此?!?
胡玉真道:“你可會瞧不起我?”
沈宇道:“不但不會,相反的我更敬重你。”
胡玉真嫣然一笑,道:一謝謝你,只不知我能不能爲(wèi)你效勞廣沈宇沉吟一下,才道:
“你暫時別插在當(dāng)中,免得把事情弄得複雜了,對你無益?!?
胡玉真斷然道:“我個人的利與害,你不必?fù)?dān)心。我坦白告訴你,只要你需要的話,就算叫我作你的侍妾,我也樂意充當(dāng)?!?
沈宇笑一笑,道:“既然你如此坦白,我也不妨老實告訴你,以你這等年輕貌美,我與你相處久了,說不定會生出男女之情。”
胡玉真道:“那也沒有關(guān)係。”
沈宇道:“關(guān)係可大了,你要知道,我若是潛心上窺武道,欲求精進,首先須得戒絕情慾。除了胸中一顆悲天憫人之心以外,不能有任何情緒或慾念的困擾?!?
胡玉真睜大雙眼,驚道:“你須得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麼?”
沈宇道:“是的,但所得亦大。”
胡玉真道:“這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了,你是沈家獨子,若是血脈由此中斷,唉,這教我如何能夠安心?”
沈宇道:“假如你當(dāng)我已被艾琳或厲斜等人殺死,還是一樣麼?”
胡玉真極力使自己恢復(fù)理智,想了一下,便站起身,道:“那麼你趁此機會,快快逃走吧!”
沈宇搖搖頭,道:“逃也不是辦法。”
胡玉真道:“你如不甘被殺,只有逃走?!?
沈宇道:“我剛纔告訴過你,我要面對現(xiàn)實?!?
胡天真道:“但在你還沒有把握以前,你最好還是先躲一躲?!?
沈宇道:“你別管我的事,你最好馬上回家,代我向令尊致意問候。我若有機會,一定去拜訪他老人家。”
他隨即問了胡玉其的住址,再三勸她回家。
胡玉真想想,自己再待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倒不如聽他的話,回到老家,免得反而妨礙沈宇。
她點點頭,道;“好吧,我走啦,將來你路過我家,別忘了來看我。”
沈宇道:“一言爲(wèi)定,我總會去一趟。”
胡玉真依依不捨地注視著沈宇,最後終於下樓去了。
沈宇自個地猶在發(fā)愣,便聽到胡玉其高聲道:“沈兄,他們走啦!”
沈宇道:“好,你去吧?!?
他彷彿能聽到胡玉真走出店門,以及逐漸遠(yuǎn)去的腳步聲。這時,他突然感到極爲(wèi)孤單寂寞,幾乎要去把他們都叫回來。
沈宇坐了老大一會工夫,才起身離去。
由樓上到樓下,都看不見一個食客了。
敢情一來這兒又刀又劍的廝殺,遠(yuǎn)近皆知,人人裹足,二來已經(jīng)過了午時許久,也該是飯店每日最稀疏冷落的時間了。
他走到街上,昂首闊步的行去。在較爲(wèi)繁盛的幾條街道上游逛了一陣,便隨便找了一家茶館進去坐下。
沈宇雖是坐在最角落處,可是這間茶館一共數(shù)十名客人的談話,他都能容容易易聽到,並且很清楚。
他聽了一陣,目光轉(zhuǎn)到右方的一副座位,那兒有兩個茶客,正在談笑。
他們的外表,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墒撬麄冋勗挄r的表情,聲音和動作,在沈宇眼中,卻與常人大有區(qū)別。
原來這兩個中年茶客交談之時,即使是說到開心時,縱聲而笑,亦含有自我抑制的意味,並不十分放縱。
他們的話聲,時時會突然放低,不似其他的人,一直用某種響度的聲調(diào)來交談。這亦是自我抑制的表現(xiàn)。
再者,他們的動作相當(dāng)敏捷。
偶然有一些特別的手勢,加強他們交談的語氣。
沈宇是首先從他們交談中,聽到了一些切口,才向他們加以注意。
現(xiàn)在再從他們這些細(xì)微的地方,證明所想不錯,這兩個人果然是黑道中人。
在黑道中,分爲(wèi)許多類型的集團,例如盜馬、偷竊、詐欺、搶劫、販賣人口等等。每一種都各有組織,互不混淆。
不論是黑道中哪一類的犯罪者,到了參加這一行組織中時,便成了職業(yè)性的犯罪,以此維生。
他們都看不起那些偶然客串的罪犯,因爲(wèi)這等非職業(yè)性的犯罪者,往往手段粗劣,有時還加上不必要的暴行,而又不善掩飾,因而使社會上發(fā)生強烈的反感。這種情形之下,他們這一行的人,就遭受到突然激增的阻力和危險了。
換言之,一個職業(yè)罪犯,不論是黑道中哪一行的,總是希望他這一行,不受社會過於注意,以免遭遇強大的攻擊。
因此,他們同行之間,互相聯(lián)絡(luò),交換情報。
另一方面,則排斥生手和偶然玩票的罪犯。
沈宇似乎對黑道的學(xué)問,知道得很多。他起身走過去,當(dāng)那兩人向他注視之時,他很自然地打個手勢,說了幾句切口。那兩個中年人,馬上邀他坐下。他們互相通過姓名和來路,沈宇告以他是從南方溯江而來的。
他也得知這兩人一個叫馬仲昌,一個是於得時,向來是在成都、簡陽、資陽、資州、內(nèi)江等幾個城市活動的。
他們其後的交談中,時時夾有切口,這種秘密語言,外行人決計聽不懂。
沈宇首先與他們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陣,這纔開始探問,偷竊的這一行中,在他們的地盤內(nèi)誰是高手。
馬仲昌笑一笑,便坦白地告訴他說,在這條線上,行家有一百幾十八,但最高明的要數(shù)他們兩個。
於得時馬上問道:“沈兄弟,你何事探問這一宗?”
沈宇道:“不瞞兩位老兄說,小弟從江南來到川西,爲(wèi)的是跟蹤一個人?!?
於得時道:“他有油水麼?”
沈宇道:“不但有油水,而且多得要命,只要得手,這一輩子就不必再幹這一行了?!?
馬於二人,都露出驚疑而又垂涎之色。
要知他們既敢自稱是此道高手,縱然不確,也不會離譜太遠(yuǎn)。因此,他們的經(jīng)驗已發(fā)出了警報。
但沈宇把那點子的油水,說得那麼豐足,又使馬於二人,大感垂涎。
這是因爲(wèi)他們僅是職業(yè)竊犯中的高手,深知這等機會不多。同時他們這一行幹得太久了,也想暫時歐手。
馬仲昌道:“我們可不是未見過世面之人,只不知那人帶了多少珠寶玉器在身,使沈兄弟認(rèn)定這人真是肥羊?”
沈宇道:“兩位老兄認(rèn)爲(wèi)多少,纔算是真正的肥羊呢?”
於得時道:“至少也得價值百兩黃金以上。我看沈兄弟盯了數(shù)千裡之遠(yuǎn),這人身上所值,大概有千兩黃金之多,亦未可知。”
沈宇道:“不止此數(shù),你們多請些。”
馬仲景和於得時都倒抽一口冷氣,感到難以置信。
馬仲昌首先道:“他除非身上帶著有名的珍珠衫,或者是禁宮的九龍玉杯這等稀世寶物,否則豈有千兩黃金以上的價值?”
於得時道:“可有千兩之值?”
沈宇搖搖頭道:“你們大膽多估些?!?
馬仲昌道:“三千兩?”
沈宇搖頭,輕笑不語。
於得時賭氣道:“五千兩?”
但見這個黑衣少年,仍在搖頭。
馬仲昌氣不過,衝口道:“一萬兩?”
他話一出口,就十分後侮,因爲(wèi)這是絕對不可能之事。以他在這一行中的地位資格,豈可說出如此荒謬的話?可是沈宇卻認(rèn)真地道:“差不多了,但絕對不止此數(shù),也就是說只多不少。”
馬於二人見他說得認(rèn)真,都驚得呆了。
根據(jù)他們的經(jīng)驗,任何富有之人,身上所帶的財物珍寶,總值決不會超過百兩黃金。
事實上即使是這等數(shù)字的珍玩寶物,若要送到別處,便領(lǐng)委託鏢行了,何況是那麼駭人的一筆財富。
沈宇道:“這票買賣如果得手,咱們平均分?jǐn)傊幔汲闪烁患滓环降娜?,這一輩子,可以好好的過啦!”
馬仲昌道:“當(dāng)然啦,想想看,每個人可以分到三千兩金子。”
於得時道:“算了,就算沈兄所言不假,但如此昂貴的物事,賣給哪一個?”
馬仲昌清醒過來,笑道:“是呀,我們就算得手,也沒有用處?!?
他雖然表示不必多費腦筋,可是笑容和口氣,卻有遺憾之意。
沈宇道:“唉,老兄們想想,如果不是千真萬確,而且可以變成現(xiàn)金的話,小弟我何必幾千裡的窮追呢?”
馬仲昌一聽,登時精神大振,道:“這話有理?!?
於得時道:“訪問那是什麼物事,這般值錢。
沈宇道:“你們做夢也情不到的,那是一本薄薄的小冊,藏放在一個扇形的沉香盒內(nèi),只有六寸長,四寸闊?!?
馬仲昌道:“一本小書,能值那麼多錢?”
於得時道:“打死我也不能相信?!?
沈宇道:“你們?nèi)绻幌嘈牛乙矝]有法子。但請你們遵守行規(guī),萬萬不可泄露這個秘密。”
馬仲景道:“你本想過我們幫你麼?”
沈宇道:“正是,我一個人實在不行?!?
於得時道:“這本小冊子,有什麼好處,值得這許多銀子?”
沈宇沉吟一下,顯然考慮要不要告訴他們,然後才道:“這本小冊子,只是一本武學(xué)秘籍,但在夾頁之中,卻有一幅地圖,得了此圖,咱們就找得到一座金窟了。”
馬於等兩人,當(dāng)然不會立即相信。
因爲(wèi)沈宇雖然在表面上,好像很有理由,例如他從迢迢數(shù)千裡外,跟蹤到川西成都來,假如不是有幾分把握,怎肯這樣做。
但世故之人,總是將事情往深處想。
他們馬上想到,沈宇會不會是垂涎人家那本武功秘籍,才一直追到此地來?以他們所知,武林之中,往往會爲(wèi)了一本拳經(jīng),或是一把上佳兵刃,而演出殘酷可怕的仇殺血案。
當(dāng)然,他們亦不至於完全不信。如果他們認(rèn)爲(wèi)根本不可能有這件事,則談話至此,即可結(jié)束了。
馬仲昌縫縫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兄弟覺得有作更進一步證實的必要?!?
於得時也道:“是呀,這對男女,既然敢於行走江湖,身上又帶有武功秘籍,可知他們必是精通武術(shù)之人,縱然此事屬實,亦須從長計議下手之法?!?
沈宇道:“只不知兩位老兄,須得有什麼證明,才肯相信?”
馬仲景道:“我們可以商量一下?!?
沈宇道:“小弟先請問一聲,如果此事得到證實,兩位可願出手相助?”
於得時眼中射出貪婪的光芒,爽快的道:“只要是真確不假,我願參加?!?
他向馬仲昌望去,問道:“老馬,你怎麼說?”
馬仲昌沉吟了一下,才點點頭。
這一來在原則上,他們已經(jīng)同意。
沈宇道:“咱們這一行之中,講究的是義氣友情,假如兩位老兄信得過我,那就可以立即進行,以免失去了機會?!?
馬仲昌反對道:“小沈,你不要急,有許多事是欲速則不達。如果你的確要我們相助,而我們在行事之時,信心不夠堅強的話,反而會誤了大事?!?
這番話不但甚合情理,並且可以窺見馬仲景此人,頭腦冷靜,經(jīng)驗豐富,不愧是黑道中偷竊門的高手。
於得時道:“老馬,你別多疑,須知機會難逢,如果不能抓住,這一輩子,只怕不易有第二次?!?
他的立論,是從整個人生的變動著眼。事實上在這世間,許多人的成功,當(dāng)真是由於抓住一個機會。
一旦失去,便不免有“時乎時乎不再來”的感嘆後悔了。
馬仲昌道:“老於說得雖是,但小沈之言,真確性如何,豈能不加考慮。”
沈宇道:“我絕對樂於讓你們考驗,只要老馬你想得出辦法?!?
於得時道:“我也不反對,但咱們須得及早作一決定。我認(rèn)爲(wèi)只要小沈能證明他從什麼地方來,而又查得那對男女,來處是否相同,就可以下判斷了。”
馬仲昌道:“這是一個辦法,另外我還得問問小沈,你如何得知那本秘籍上,暗藏金窟地圖?”
沈宇道:“在我們那邊,凡是道上的老行尊,都曉得白骨冢的傳說,只不知你們這邊,知是不知?”
於得時眼睛一亮,貪婪之念更盛。馬仲景雖然不致如此,可是面上的表情,亦微有變化。沈宇看了點頭道:“你們也知此一傳說,可見得果然是線上得有真?zhèn)鞯母呤至恕!膘兜脮r道:“這個傳說,知道的人,確是不多?!?
馬仲昌道:“此是咱們線上五大秘密傳說之一,如果是人人得知,那就不希奇了。”
沈宇道:“這座白骨冢的位置,就在那本秘籍之內(nèi)。”
馬仲昌道:“聽將起來,倒是有點兒可信。”
於得時道:“你如果還有疑惑,那就不妨旁觀,我和小沈動手。”
馬仲景笑一笑,道:“老於,你別財迷心竅,還捨不得分給別人,要知在傳說中,那座白骨家乃是吳王張士誠的窖藏之一,雖然不算大,可是一定不止萬兩黃金之?dāng)?shù)。我們能分上一份,就是大富豪了?!?
於得時道:“你如果參加,當(dāng)然要分一份給你。但你若是旁觀,我可以多分一點兒,也不會不高興?!?
沈宇道:“得啦,反正我們只有這麼三個人,怎麼分法,都可以心滿意足了。現(xiàn)在我說一說這件事的經(jīng)過始末,給你們參考參考?!?
於馬兩人,頓時凝神靜聽。
沈宇道:“正如你們所知,在傳說中,這白骨家藏金,乃是百餘年前,我們這一行的南北二老,遺言證實有這麼一件事。因此,後世乏人,才深信不疑。可是他們的遺言,說得很含混,只留下這麼一個傳說,和兩句迷語,所以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人找到白骨家。”於得時見他停頓,登時爲(wèi)之心癢難熬,連忙催道:“快說,快說,你怎生髮現(xiàn)線索的?”
沈宇道:“我在浙東海邊,碰見了這個人,男的姓厲名斜,女的姓艾名琳。由於我認(rèn)識艾琳,所以連帶也識得厲斜?!?
馬仲昌大感寬慰,付道:“原來他們是這樣子認(rèn)識的,如若不然,這個沈宇的身份來歷,便大有可疑了?!?
只聽沈宇又遭:“厲斜是個老江湖,大概已瞧出我是黑道中的人,所以對我不大和氣。
這一點兒我倒不放在心上,因爲(wèi)他武功高明,我可招惹不起他。但眼見他把千嬌百媚的艾琳奪去,我倒是心有不甘了。”
於得時安慰他道:“不要緊,若是找到了白骨家,你有的是黃金,再漂亮的女孩子,也買得到。”
沈宇道:“我後來也是這麼想,可是起初我卻很不服氣,所以盡力與青厲斜的動靜,假如找到把柄,就可以使艾琳離開他。誰知把柄沒找到,卻發(fā)現(xiàn)他時時翻閱的一本小書,竟是揭開白骨冢秘密的物事。”
馬仲昌沉吟道:“傳說中雖然說是白骨冢的地圖,藏在一本小冊的夾頁中,但你如何得知這一本就是呢?”
沈宇道:“昔年的南北二老,留下兩句謎語,乃是白骨冢裡黃金窟,雙顱封面後一刀?!边@兩句謎語,後來無人猜得透,我當(dāng)然也猜不透,可是那天夜裡,我窺看厲斜的舉動時,但見這本小冊正打開,覆放桌上。在明燭下,看見了小冊的封面和封底?!?
馬於二人一齊輕咦,都若有所悟的樣子。
沈宇道:“你們都猜到了,是也不是?”
馬仲昌沉得住氣,應(yīng)道:“還是你說下去的好?!?
沈宇點點頭,道:“我當(dāng)時看到封面上有兩個白色的骷髏頭骨,在黑色的紙上,特別觸目驚心。在封底那一邊,卻在黑紙上,畫著一把金色的大刀?!?
他停下來,看看這兩人。
於得時道:“啊,這豈不是謎語中白骨冢裡黃金窟,雙顱封面後一刀麼?這二句說的,正是此書模樣呀!”
馬仲昌道:“怪不得這許多年來,天下無人測得透,敢情雙顱封面後一刀,是這個意思。”
沈宇道:“當(dāng)時我看見了之後,心中隱隱感到這是一件重大的事情,但一時又想不透,所以趕快走開?!?
於得時道:“若然是我,馬上就拿了那本書再說。”
沈宇道:“不行,那厲斜武功高明,如若被他得悉,只怕有殺身之禍??墒窃捳f回來,如果我當(dāng)時醒悟這本小冊,就是傳說中的那本,當(dāng)然不會放過。”
馬仲昌道:“後來你沒有下過手麼?”
沈宇道:“下手談何容易。一來厲斜日夕不離此書,二來到我想出其中道理之時,他們已經(jīng)離開浙東了?!?
馬於二人,都陷入沉思之中,他們正在運用所有的智慧經(jīng)驗,看看這段故事,可有破綻沒有。
於得時首先道:“你其後就一直跟到此地麼?”
沈宇道:“是的?!?
馬仲昌道:“小沈,你的話大部分可以相信,但也有些不能盡信?!?
沈宇一怔,道:“什麼地方不可信?”
馬仲昌道:“你所說的小冊子等等,都可相信。因爲(wèi)假如你不是親眼看見,決計編不出這一些話。就算編得出來,亦沒有編造的理由。”
沈宇現(xiàn)出更爲(wèi)迷恫之狀,問道:“那麼我的話,哪一部分不可信片馬仲昌道:“你說等到你醒悟之後,便一直跟蹤他們,直到此地那些話,全不可靠?!?
沈宇道:“爲(wèi)何不可靠?”
馬仲昌道:“假如我是你,一旦悟出這個秘密,當(dāng)然用盡心思,去盜厲斜的秘籍。我們志在得金,所以但須獲得地圖,就算成功了,對不對?”
沈宇道:“對呀!”
馬仲昌道:“既然如此,你只須看過地圖,就可以把積籍悄悄歸還。使厲斜全不知覺。
你仍可得到藏金?!?
沈宇道:“但我沒有下手的機會呀!”
馬仲景道:“不是沒有下手的機會?!?
沈宇愣完又愣,他乃是當(dāng)真極感迷憫。因爲(wèi)他的目地,實在不是在藏金上而是另有圖謀。
他之所以大感驚奇,就是這個黑道偷竊門中的高手,如何能窺測出他的用心。難道他能瞭解,一個武林高手,對於絕世武功的響往,更勝千萬兩黃金麼?於得時道:“不錯,小沈之言,果然大有破綻?!?
馬仲昌故意考他一下,道:“老於既然也這麼說,請把看法說出來聽聽?!?
於得時詭笑一下,道:“因爲(wèi)我已得到消息,曉得小沈與厲斜、艾琳都碰過面,還惹出一場兇殺大案,因此,我猜小沈與他們,一定有某種特別的恩怨。”
馬仲昌猛力點頭,道:“對,對,你這個消息,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想啦!”
沈宇頹然遭:“既然如此,你們有何打算?”
馬仲昌道:“我要你說老實話?!?
沈宇一怔,正感不知從何說起。
只聽他又適:“以我猜想,你看見那本秘籍之時,必定亦同時下手,偷走了厲斜的銀錢,對不對?”
沈宇雖然一時還不明白他何以作此情測,但口中卻順?biāo)浦鄣氐溃骸笆堑?,你怎生得知的,’馬仲昌這時可也禁不住面有得色,道:“你不但偷了他的財物,而且還被他發(fā)覺,所以你後來一路追蹤,都不敢與他們見面。也可能是他們在追蹤你,要收拾你一頓?!?
於得時道:“是啊,不然的話,小沈老早就得手啦,何須找上我們?試想你既與他們相識,只要找個藉口,與他們接近,還愁沒有機會,偷看那幅地圖麼?”
沈宇此時才恍然大悟,敢情自己的破綻,是在這一處。
這是因爲(wèi)衡情度理之下,他如能與厲斜接近,當(dāng)然有許多機會下手。既然不能下手,可見得他不敢與厲艾二人碰頭見面。
在馬於兩人的處身立場,很自然地就聯(lián)想到這是由於偷竊引起了問題,因此,他纔會猜想沈宇曾經(jīng)盜竊厲斜的財物,以致不敢見面。
沈宇正好將計就計,得以解釋厲斜對自己的敵視。他們的錯誤猜想,實在再好也沒有了。
他們開始商議如何下手之法,談得十分起勁,不過話聲很低,而且還夾雜很多切口,外行之人縱然聽了去,也弄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別人對他們一點兒也不驚異注意,因爲(wèi)在四川各地,上茶館擺龍門陣,乃是通行習(xí)俗。
沈宇道:“他們認(rèn)得我,所以我只能替你們把風(fēng)?!?
馬於兩人,都同意了。
馬仲昌向於得時遭:“這人既是武林高手,我們就不能用對付普通人的手法了?!?
於得時道:“當(dāng)然啦!”
他轉(zhuǎn)向沈宇,問道:“他時常取出小冊子翻看麼?什麼時間居多?”
沈宇道:“這可不一定,得看他高興。
於得時道:“這又更爲(wèi)困難了。”
馬仲昌問道:“厲斜有什麼嗜好?”
沈宇心下爲(wèi)難,忖道:“我若是胡亂的說,他們將因此招致失敗。但不說的話,卻又不行?!?
他想了一下,忽然醒悟,道:“他本身沒有什麼嗜好,但卻沉迷於追求武功精進之道上這一點,實在無法加以利用?!?
馬仲昌頷首道:“我也相信他沒有什麼嗜好,不然的話,小沈你早就利用了,還等到現(xiàn)在麼?”
於得時道:“這真是棘手之事,使人感到無從下手?!?
沈宇道:“以我想來,唯一可行之法,只有反過來誰想?!?
馬仲昌道:“這得怎生推想?”
沈宇道:“他既然日夕不離此書,我們唯有在他身上搜出來,用心記住地圖,再還給他,若要如此,除非他完全失去知覺。那麼我們?nèi)绾问顾ブX呢?不外是使用迷香或者用蒙汗藥兩個辦法?!?
於得時道:“這等推想之法,倒也有用得很?!?
馬仲昌道:“他既是有武功之八,便不能用迷香了,只能用蒙汗藥,放在酒菜茶水之中,把他迷倒?!?
沈宇忙道:“我得告訴你們,那艾琳也是可怕的危險人物。除非我們不動手,如若動手,必須將她一起弄倒?!?
馬仲昌道:“你可是在開玩笑?弄倒一個,已經(jīng)不知要費多少氣力,又須時機湊巧。若是要同時弄倒兩人,機會就更難等到啦!”
於得時插口道:“不要緊,好在小沈與她相識,到時由他出面,絆住了她。我們行動夠快的話,就可以記住地圖了?!?
沈宇決然道:“不行,我也得親眼瞧到地圖才行?!?
他不須說出理由,對方兩人都心中明白。
要知馬於兩人,相識已久,說不定極有交情。因此他們之間,或者能夠互相信任。
但沈宇與他們並無交情,如果不是親眼看過地圖,到時若被他們撇開,豈不是徒呼負(fù)負(fù)?馬仲昌道:“只要想得出妙計,我們馬上進行!”
三人商議了老大工夫,決定第一步先調(diào)查厲艾兩人下落,以及他們的動向,再作計較。
於得時在成都城內(nèi),比較有辦法,當(dāng)下出面,放出消息,調(diào)查厲文兩人的下落。
不久,消息傳來,那厲斜與艾琳兩人,曾在城內(nèi)逛街,現(xiàn)在到青羊?qū)m訪一個道士,還未離開這座道觀。
在消息中又提到這對年輕的男女,形跡相當(dāng)親蜜。艾琳沒有騎馬,與厲斜並肩而行,有時還攜手廝貼,言笑甚歡。
沈宇聽到這些報告,心頭髮悶刺痛,竟對厲艾兩人,都泛起了很意。
馬仲昌凝目尋思,眸子中閃動著狡詐詭黠的光芒。
沈宇雖然看見了,但他目下一則心中還被陣陣的妒痛纏擾,二則老馬此人,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現(xiàn)在正是要找出可行的陰謀詭計,對付厲艾二人,眼中的神色,當(dāng)然不會純潔坦蕩了。
於得時道:“老馬,我們?nèi)デ魄迫绾危俊?
馬仲景歇了一下,才向沈宇徵詢意見,問道:“你認(rèn)爲(wèi)好不好?”
沈宇這時候總算已擺脫了艾琳給他的刺激,心神稍定,腦筋一轉(zhuǎn),便搖頭道:“不妥,不要?!?
馬仲昌訝道:“有何不妥?”
他雖然裝出奇怪之色,但沈手卻感覺得出他是僞裝的??芍疽庖嗍钦J(rèn)爲(wèi)不該去瞧瞧厲艾二人。
沈手道:“厲斜和艾琳兩人都不是幾俗之輩你們?nèi)粼睹妫凰麄兛匆姷脑?,下次碰上,必定認(rèn)得出你們?!?
於得時道:“這話甚是?!?
馬仲昌道:“那麼小沈的意思是,我們暫時不去招惹他們,是也不是?”
沈宇道:“也不是,你們必須儘快看見他們,觀察他們的動靜才行?!?
於得時道:“你既不讓我們?nèi)?,又要我們儘快能觀察他,這話怎說?”
馬仲昌道:“老於,他的話有理?!?
於得時遭:“我也知道他說得有理,但問題是這等矛盾的說法,叫人如何辦得到?”
馬仲昌道:“這正是我們須得解決的第一個難題,假如解決不了,小沈一定對我們重新估價,也許不與我們合作了?!?
沈宇道:“那倒不至於這般嚴(yán)重,但你們卻一定得想出個辦法才行?!?
他的口氣之中,果然含有堅持之意。
馬仲景道;“好,小沈,我們服了你啦!”
他轉(zhuǎn)向於得時適:“假如小沈的才智,不能使我佩服的話,老實說,我也不願與他合作。”
於得時點點頭,道:“這話甚是,但在我記憶之中,你還是頭一次親口說出佩服某一個人的話。”
馬仲昌道:“現(xiàn)在你趕緊幫我動動腦筋,解決這個難題,關(guān)於以後的步驟,我已大致想好啦?!?
於得時道:“好,讓我想一想?!?
沈宇接口道:“這個難題,兄弟倒是有個法子,可以兩全其美。只不知接下來,馬兄有何安排?”
馬仲昌道:“我剛纔想過,他們既然到青羊官訪人,則極有可能今夜下榻在本城中。若然如此,我們必須得提早下手,搶佔地利。”
沈宇道:“妙,妙,請問他利如何搶佔法?”
馬什自道:“他們既非夫婦,縱是情感極融洽的情侶,但爲(wèi)面子,投宿之時,亦必開兩個房間,絕對不會省下一個房間的錢。”
他分析到這裡,沈宇的心情又難過起來。
因爲(wèi)在老馬的話中,已強烈的暗示出,那厲斜、艾琳二人,可能在表面上開兩個房間,而其實同宿一榻。
他極力使自己冷靜,免得妨礙運思。
只聽馬仲昌又道:“因此我們只要花一點錢,在本城四五家最好的客棧,都定了兩個房間,便可佔得地利?!?
沈宇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們隨時可以住人已訂好的房間中,而由於房間比他們先開,所以不會引起他們之疑麼?”
馬仲景道:“不錯,要知天下間凡是跟蹤者,總是極難搶得主動。因爲(wèi)不能捉摸被跟蹤者的去向和行止人數(shù)?!?
沈宇道:“是的,差不多都是如此。”
馬仲昌繼續(xù)發(fā)表他的精闢見解,道:“因是之故,跟蹤者永遠(yuǎn)是在被跟蹤之久後面投店開房的,內(nèi)行之人,最注意的是後腳跟著人店之人。對於早已開好房間之人,很少發(fā)生疑忌,是以不甚防範(fàn)?!?
沈宇道:“一點兒不錯?!?
馬仲昌又道:“至於我在每家客棧,都開兩個房間之故,便是定要算準(zhǔn)我們的房間,一定夾在他們兩房之間。這樣,他們既不能連成一氣,使我有逐個擊破之機。同時,在監(jiān)視之時,也容易得多了。”
於得時追:“開房間之事,交給我辦就行啦!”
沈宇道:“現(xiàn)在輪到我貢獻意見了,你們現(xiàn)在到青羊?qū)m去踩探,實是不便。但如果派別人去,就沒有妨礙了。”
於得時失聲一笑,道:“這算是什麼辦法?”
馬仲昌也道:“這個辦法,只怕行不通。”
沈宇道:“我還未說完呢!要知派人前去的話,一來不易獲得詳細(xì)情況,難下推斷,二來所派之人,也很容易露出馬腳,被厲斜他們發(fā)現(xiàn)有人盯梢,加以注意,將更增加許多阻力了?!?
馬仲景連連頷首,道:“是呀,我們顧慮的正是如此,但你們?nèi)匀灰扇饲巴?,豈不奇怪?”
沈宇道:“這個問題,關(guān)鍵全在人選一事上面,假如你們派出之人,不但可以瞞過他們耳目,不使警覺。同時又能將你們所想知道那些有關(guān)厲、文二人的動靜,定全報回來。這樣的一個人,你們豈會反對?”
馬仲昌道:“唉,到哪兒去找這個人選呢?”
沈宇指指自家鼻子,道:“我就是了。”
於馬兩人訝道:一你?”
沈宇道:“是的,我化妝後前往,而你們卻替我準(zhǔn)備一些可以掩護我的人同行,便可萬元一失了。”
於得時遭:“好主意,你想找怎麼樣的人,爲(wèi)你掩護?”
沈宇道:“這一點兒我還沒想出來?!?
馬仲昌道:“我們找一個標(biāo)緻女子與你同行如何?”
沈宇道:“不行,一男一女,特別惹人注意,我可不能讓他們注意?!?
於得時運:‘但樣好了,找個體面之人,與你一道到青羊?qū)m去?!?
馬仲昌道:“不,最好找個老婦人,到道觀燒香還原,小沈扮作長工,挑著三牲香燭等物。試想誰會對一個長工,投以注意的眼光?”
沈宇贊成道:“好,就這麼辦?!?
他們馬上行動,沈宇不久就到了青羊?qū)m中。
此時他身上穿著,完全是鄉(xiāng)紳家中的長工模樣,面部也經(jīng)過化妝,黝黑蒼老,乍看象是中年之人。
假如厲、艾二人,向他細(xì)看。以他們的眼力,當(dāng)然不難瞧出破綻。
但他們?nèi)艘恢律钚艆?、艾二人決計不會注意到他,所以贊同他此行。
沈宇只須挑著木盒,到了大殿時,他跟本不必動,同來的一名老婦,還帶著一個年輕的子侄。
是以燒紙上香,以及擺設(shè)神供祭禮等,都不必他動手。
他抱著扁擔(dān),縮在一隅。
這座大殿佔地甚是寬廣,但朝拜的信徒香客極多,所以也就不爲(wèi)人注意了。
那厲斜和艾琳二人,在右邊迴廊的一角,正於一個年紀(jì)甚老的道人說話。他們分別坐在一張八仙桌邊,對往來不歇的香客,時時投以銳利的目光。
沈宇與他們相距的甚近,大概只有丈餘,是以他暗暗緊張,真怕他們會瞧看自己。
厲斜與那老道人的對話,沈宇凝神聽會,發(fā)覺他們才只是開始而已。心知一定是這老道人因事耽擱,直到現(xiàn)在才得空與他們說話。
只聽厲斜道:“玄智老道長,在下此來特地向你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玄智老道人道:“施主打聽誰呀?”
厲斜道:“有一位三清門中的高人,世稱神機子徐通,他在哪兒?”
玄智一怔道:“你們找神機子徐通?”
厲斜道:“不錯。”
玄智道:“你們何以單單找上了貧道?”
厲斜道:“因爲(wèi)據(jù)我三年來調(diào)查結(jié)果,你已是當(dāng)世與他關(guān)係最深之人了。”
玄智道:“這話怎說?”
厲斜道:“你們同門學(xué)藝,共有師兄弟八人,六人已經(jīng)羽化仙逝,只剩下老仙長你與神機子,因此,看來世上也只有你得知他的下落?!?
玄智道:“你倒是查得很清楚呢!”
厲斜道:“當(dāng)然啦。否則在下怎會趕上數(shù)千裡的路,來此拜見?!?
玄智道:“但可惜的是你沒打聽到我那徐師兄已經(jīng)解脫的消息,這一趟卻白走啦!”
厲斜淡淡道:“若然他已仙逝,我只好自很緣淺了?!?
玄智道:“這也是沒法子之事?!?
艾琳起身道:“既是如此,我們走啦!”
玄智道:“恕不遠(yuǎn)送?!?
厲斜卻端坐不動,道;“神機子徐老前輩雖然才大智高,向來算無遺策。但卻有一件事,他竟沒有算到?”
玄智道:“那是什麼事?”
艾琳一瞧他似乎不會馬上就走,便又坐下。
厲斜道:“我既然來到,如無一點兒證據(jù),豈能就此返回江南?”
玄智撫須道:“原來如此,貧道可以將他的墓地所在告知,兩位不妨去瞧瞧,便知道了?!?
厲斜道:“左右不過是一塊墓碑罷了,豈能作數(shù)?!?
玄智道:“施主這話好沒道理,假如他尚未死去,何必先立墓碑。況且他亦沒有理由不敢與你見面,是也不是?”
艾琳覺得有理,插口道:“老仙長說得是?!?
厲斜道:“這正是他失策之處,若然他以爲(wèi)一塊墓碑,就可以把我騙走的話,便大錯特錯了?!?
玄智有點兒不耐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貧道無須多說了。”
厲斜眼中射出森厲可怖的殺機,目光銳利有如冷電,凝定在老道人面上,冷冷道:“聽著,本人如不得到滿意答覆,半個時辰之內(nèi),血洗全觀。”
他的聲音冷酷之極,也堅決無比,縱是缺乏人生經(jīng)驗的人,也不能不深信他是個說得出做得到之人。
玄智年逾七旬,見過不知多少人物,如何能不知道此人已下了決心,定無虛僞。
因此他緊緊皺起霜白眉毛,一時不曾作答。
厲斜又冷冷道:“不管神機子徐通是死是活,我都要見到他,如若他已死去,那隻能怪他連累了你全觀之人的性命了。嘿,嘿,他決計沒算到這一點。”
玄智看看艾琳,發(fā)現(xiàn)她垂下眼皮,好像沒有聽見厲斜的話一般。
他衡量之下,才道:“你一定是魔刀宇文登的續(xù)傳弟子了,是也不是?”
厲斜道:“有點兒意思啦,這話可是徐通說過的?”
玄智道:“不錯,他已說過,若是發(fā)生了今日這等情形,那就是他的災(zāi)劫臨頭了?!?
厲斜道:“如何說是他的劫難到了?”
玄智道:“他曾親口對我言道,若是魔刀字文登的經(jīng)傳弟子來到,雖聞他的死訊,必定仍不罷休。假使他不能在事前安排好,必然連累本觀道侶,因此,他只好讓你見他最後一面?!?
厲斜道:“這話真是徐通說的?”
玄智道:“不錯,是他親口說的?!?
厲斜道:“這樣說來,他還未死了?”
玄智道:“貧道不能打誑,他實在已經(jīng)死了。”
厲斜眼中閃出怒色,道:“既是已死,如何還能見面?”
玄智坦然道:“先師兄神機妙算,宇內(nèi)無雙,他既是這麼說,一定辦得到。”
艾琳插口道:“你一點兒也不懷疑他的話麼?”
玄智道:“貧道決不懷疑,昔年貧道想修習(xí)武功之時,先師兄便勸我不要練武,貧道聽從他的話,果然屢蒙大利。”
艾琳奇道:“你蒙受什麼大利?”
玄智道:“例如今日的情況,如果貧道曾經(jīng)修習(xí)武功,這幾十年下來,總有相當(dāng)火候。
因此這位厲施主相迫之際,貧道豈甘受辱或被害?若然出手,定必死在魔刀之下。現(xiàn)在厲施主縱是拿刀殺傷貧道,貧道無力反抗,也得只好由得他去?!?
他話中之意,乃是說明他由於沒有武功依恃,所以對一切欺凌侮辱,便只好逆來順受,卻因如此,反而得保性命。
厲斜道:“得啦,閒話少說,徐通約定在何處與我見面?”
玄智道:“這一處地方,貧道當(dāng)然要奉告的,可是務(wù)求厲施主應(yīng)諾一聲,見過先師兄之後,不得再到此觀,找貧道的麻煩?!?
厲斜道:“若是見得到面,那也罷了。如果見不到他,便又如何?”
玄智道:“厲施主今日來到此地,他日亦一樣來得。因此如果你見不到先師兄,大可回來找貧道算帳。”
厲斜爽快地道:“行,你把地方說出來。”
玄智道:“先師兄遺下言語,叫你前往巫山神女峰後第三座幽谷中,目能與他相見。並且可遂你的大欲。”
厲斜道:“可遂我的大欲?我有什麼大欲呢?”
玄智道:“這個貧道也不知道了?!?
艾琳本想問他,及至聽他這麼一說,便打消此意,改口道:“我們走吧!”
厲斜道:“好的,但今日之行,卻十分遺憾?!?
艾琳道:“你何事遺憾?”
厲斜道:“神機子徐通這一派,秘傳的修羅密手和毒龍槍,都是宇內(nèi)上乘武功,大可以與我魔刀,拼個高下。可是這個老道,雖是徐通的師弟,卻不曾修習(xí)武功,是以不能出手印證,豈不可惜。”
艾琳始才明白,道:“原來這兩宗絕技,竟是流傳在徐通這一派之中,只不知還有沒有繼承之八、’厲斜道:“你放心,一定沒有人能夠繼承。如若不然。徐通便不會交代這等遺言了。”
艾琳點頭道:“是啊,如果有人練成這兩宗絕藝,豈有懼怕於你之理?!?
他們一齊行出殿上,許多男女香客,都向這對年輕貌美的伴侶,投以注意的目光。
艾琳用手肘碰碰到厲斜,悄悄道:“我感到有一對目光,特別厲害,好像是從右邊角落射來的?!?
她說話之時,並不向右方望去。
厲斜點點頭,隨手指點著一座巨大的五香爐,含笑說話,好像是在談?wù)撨@座香爐一般。
在右方射過來讓艾琳感到有異的目光,正是喬裝爲(wèi)長工的沈宇所發(fā)出。
他眼前厲艾二人,走到殿上之時,態(tài)度頗爲(wèi)親蜜,頓時一陣妒恨攻心,不知不覺射出凌厲的目光。
他乃是修習(xí)上乘武功之人,精神力量強大之極,是以他含有忿恨意思的目光,射到厲艾二人身上時,便宛如有形之物一般,使艾琳感到有異。
厲斜態(tài)度很自然地移目四瞧,在沈宇面上,僅僅是迅快一瞥而已。
可是他卻能夠絲毫不差的把這個人的面貌衣著等詳細(xì)告訴艾琳。
他最後問道:“你認(rèn)爲(wèi)此人是什麼來路?”
艾琳道:“除了沈字之外,還有什麼人會對我們加以注視?”
厲斜道:“我不知道會不會有別的人,但這廝如果是沈宇,亦不奇怪。咱們之所以形跡如此親蜜,主要的動機本是激他妒嫉?!?
艾琳笑一聲道:“也許你看差了,沈宇或者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
厲斜道:“不,我觀察得很清楚,他什麼都不在乎,獨獨對於你的態(tài)度,發(fā)生相當(dāng)強烈的反應(yīng)?!?
他們一面含笑低語,一面有意無意地四下瞧看。
厲斜只停了一下,又道:“我看了這等情形,算準(zhǔn)他反而會跟住我們,所以才和你離開那兒?!?
艾琳道:“若然如此,他倒是有點兒可憐呢!”
厲斜道:“你正因這一憐之念,纔不忍心親手殺他,而企圖假借別人之手?”
艾琳道:“是的,你老早就該替我下手?!?
厲斜道:“我先問問你,假如我殺死沈宇,你心中是恨我呢?抑是感謝我?”
艾琳道:“當(dāng)然是感謝啦!”
厲斜道:““你只是認(rèn)爲(wèi)應(yīng)該感謝,是以隨口回答,不必再想??墒鞘聦嵣蠜]有這麼簡單,請你再想想看,會不會恨我?”
艾琳道:“我怎麼會恨你……”
但她一想之下,便住口不言了。因爲(wèi)她隱隱感到,如果是厲斜殺死沈宇,則地縱然保持感謝之心,但亦不能繼續(xù)與他友好地相處在一起了。
這是因爲(wèi)她心坎中,曾經(jīng)有過沈宇這個人的緣故。換言之,她在未遭大變之前,一度愛慕過這個英俊機警的青年。由於這一點,將使她對於下手殺死沈宇之人,結(jié)下憎恨和仇恨。
厲斜諒解地道:“不要緊,你的想法很是正常,任何聰明傑出之人,一旦牽扯到感情之時,也往往會昏頭轉(zhuǎn)向。而你的情形,更是弄得愛恨難分。”
他的態(tài)度是這麼開朗,說話如此體貼。使得艾琳突然發(fā)現(xiàn)厲斜並非如她印象中的冷酷兇狠之人。
她驚異地望著他,道:“你這一番話,真是說到我深心。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厲斜道:“我麼?也好也壞,沒有準(zhǔn)的?!?
他們一直在極自然的態(tài)度下,監(jiān)視著沈宇,正因如此,沈宇的化妝,才瞞過這兩名高手的銳利眼睛。
此時作爲(wèi)沈宇掩護的老女人和那個侄子,已經(jīng)上過香,拜神已畢,開始收拾各物。
沈宇過去幫忙,忽然感到背上涼颼颼的,心知一定是厲斜和艾琳,正集中注意,監(jiān)視著他。
他曉得目下情勢之緊張危險,已達到了最嚴(yán)重的關(guān)頭。
只要他們一走過來,對面相視,他的假面目立刻被看破。
而事實上,厲艾兩人,正是一齊舉步,向這個嫌疑人物走去。
沈宇雖然背向著厲艾二人,但耳中已聽到他們走過的低微步聲,心中一驚,全身神經(jīng)登時繃得緊緊的,等待變故。
他繼續(xù)將各物收人擔(dān)盒中,動作絲毫不因背後的腳步聲而遲滯。
步聲直到距他只有三四尺之時,方始停止。
在如此接近的距離內(nèi),沈宇曉得自己已經(jīng)失去反擊之力。換言之,由於他直到現(xiàn)在,還不能迅速改善形勢,因而背後之人,只要突然出手,他就非得躺下不可了。
他橫下心腸,咬緊牙關(guān),等待這被擊倒的一剎那,當(dāng)他並不是害怕得不敢抵抗,而是在他估計中,厲艾二人,不見得已經(jīng)看出他的真面目。因此,他們?nèi)绻荒茉傩邪l(fā)現(xiàn)破綻,便不至於出手。
這個想法,促使他決心賭賭運氣。
厲斜站得較前,他等了一下,見這名長工打扮之人,全無動靜,當(dāng)下舉起右手,緩緩伸出去。
他五指微張,既可擒拿,亦可化作拳擊指拂之勢,變化甚多,須看情況而定。
當(dāng)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對方肩背之際,突然停住。
原來艾琳一把捏住他臂肘,阻止了他的動作,一面?zhèn)阮^示意他走開。
兩人一同移步走開,艾琳道:“你沒有看見那個上香的老婦人麼?”
厲斜道:“看了又怎樣?”
艾琳道:“我敢用人頭擔(dān)保,她是個道地的鄉(xiāng)紳內(nèi)眷?!?
厲斜哦了一聲,道:“我明白啦!”
艾琳道:“這名長工縱然練有武功,但反正他不會是沈宇,因爲(wèi)沈宇絕對找不到這等正當(dāng)人家,爲(wèi)他掩護的?!?
厲斜會意道:“好,咱們走吧!”
他們這回一直走出道觀,揚長而去。
沈宇鬆口氣轉(zhuǎn)眼向左廊邊望去,但見剛纔與厲艾二人說話的老道人,還坐在桌邊,皺起眉頭,顯然心情並不愉快。
他尋思了一下,徑自向那邊行去,到了桌旁,也不詢問,就在老道人旁邊坐下。
一名道人走過來,道:“喂,這兒不是給閒人休息的,你如果想歇歇腳,到那邊去。”
沈字注視著老道人,一言不發(fā)。
那名老道人乃是此觀觀主玄智,德高望重,是成都有名的法師。
他看見沈宇,然後擺擺手,命那名弟子退下。
沈宇這纔開口,道:“道長可願與我說話?”
玄智道:“出家之人,與事無爭,說不說話都不打緊?!?
沈宇道:“但剛纔道長分明不由自主的說了不少話,可見得您雖是存心不問世事,但往往事與願違?!?
克智道:“施主貴姓大名?”
沈宇道:“在下姓沈字宇。”
玄智道:“沈施主想知道什麼?”
沈宇道:“在下只想知道,以道長這等世外高人,如何會與魔刀門中之人,發(fā)生關(guān)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