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363 相憐
363 相憐
楊廣挽著李世民的手步下閣樓,看到魏忠等在樓下等候的宮人躬身行禮,便擺了擺手,道:“魏忠,你給朕傳下口諭,以後世民無論要到什麼地方去,要做什麼事情,任何人都不得過問,也不得阻撓。”
魏忠一怔,滿心裡想說些什麼勸告的話,但一來當著李世民的面不好說出口,二來見皇帝的神色甚是認真嚴正,更心知此君決定了的事絕少因別人的勸說而改變主意,只得再次低頭應(yīng)了聲“是!”,忽然又想起一事,連忙問道:“陛下,那……如果二郎他……”他向著李世民那邊瞟了一眼,“……他是走出宮外去呢?也……也不能過問不能阻撓嗎?”
“是的,他要出宮,他要離開這裡,甚至是要回長安去……都隨得他。”皇帝不假思索地立即回答了魏忠的疑問,似乎魏忠這個“擔心”他早就想到過了。
這回不止是魏忠暗暗吃了一驚,李世民也是爲之愕然,不覺叫了一聲:“陛下……?”
楊廣回頭看了他一眼,道:“是的,世民,你要是想離開,隨時都可以走。我……不會攔你的!我只是希望……如果你真的要走,先滿足了我剛纔在樓上跟你說的那個心願吧。”
李世民又是一怔,但隨即轉(zhuǎn)作滿臉的苦笑,道:“你這麼說,不就是用那件事綁著我,不讓我走嗎?”
楊廣卻像是個孩子得到了想要的糖果似的得意地笑了起來,促狹地向著李世民眨了眨眼,道:“我哪有用那件事綁著你了?是你自己的心把你綁住了而已嘛。你要是對我無情,那件事又怎麼會是一種束縛?或者是……哪怕你只是不把我的話當一回事,我說的也只是‘希望’,沒說你一定要那樣做,你也沒向我承諾過什麼……”說到最後,他的神情卻又驀地黯然了下去,一扭頭轉(zhuǎn)身就走,不再說了。
李世民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向東閣那邊走回去,心裡暗暗的長嘆一聲,想:你這皇帝是對我的爲人太瞭解了,還是對你自己能牢牢地抓住我的心太自信了,還是……二者皆然呢?
一直步進東閣、跨過寢殿的門檻的那一刻,李世民還是沒能對這問題想出一個確切的答案,只能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無奈地承認,反正自己是做不出在這個時候離開這皇帝的事情的。
江都城郊的一座土房內(nèi)。
長孫無忌坐在書案前,似是正閒閒地翻看著一本書。忽然外面響起細碎的腳步聲,他擡頭透過書案前的窗戶往外張望,只見披著一身黑色長麾的柴紹正快步穿過外面圍著這座土房的一個小小的院子朝這邊走來。
長孫無忌起身走到門邊,把房門拉開,迎進一邊進來一邊已脫下披在外面的長麾的柴紹,默默的看著他提起右臂抹了一把滿額的熱汗,在牀沿坐下,道:“唉,這江南的地方暖得可真早啊!”
“還早什麼啊?”長孫無忌重新在書案邊坐下,臉色冷冷,“都進了三月了,所謂‘陽春三月’,是春天的季節(jié)了,天氣暖和起來那不是應(yīng)該的嗎?”
柴紹聽出他話中有話,雖是低著頭沒搭他的嘴,心裡卻也禁不住長嘆一聲:是的,都已經(jīng)進了三月了!
李世民是今年元日剛過不久的時候來到江都,進宮去接近皇帝。眨眼之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入三月了,也就是說,他已經(jīng)待在那皇帝身邊有三個月之久了!
“宮裡……有什麼動靜嗎?”長孫無忌見他沉默就沒有說話,便在室內(nèi)靜寂了片刻之後開口這樣問道。
“沒有……什麼動靜,就跟……這三個月以來的情況差不多。那昏君……天天帶著世民……在他身邊,遍遊宮內(nèi)的亭臺樓閣,每晚都大排筵席,聽歌賞舞,杯不離口的喝得酩酊大醉,直至夜深。世民喝不了酒,他倒也從來不逼世民跟著他喝,所以每晚都是還清醒著的世民和那任殿內(nèi)監(jiān)的魏忠一起扶他回東閣的寢殿歇息……”
“那就是說……”長孫無忌似乎是不耐煩聽柴紹繼續(xù)述說楊廣與李世民二人在宮裡如何相處“融洽”的情景,忽然插口打斷了他的話,“……世民要找到機會下手根本是不難的,對嗎?”
“是的……”柴紹好像聽到自己的心裡又在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三個月了……楊廣還要是晚晚喝得醉醺醺、人事不知,近在他身邊的李世民要對他下手的機會差不多可以說每晚都有。但他……就是遲遲不下手……其實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根本沒再想著要下手了吧?
柴紹看著眼前的長孫無忌以兩根手指抵在前額上,合上眼睛,像是在深思著什麼,又更像是爲著什麼難題而煩惱不堪。
這長孫無忌……大概自他有生以來很少會現(xiàn)出如此煩惱——不,應(yīng)該說是苦惱——的樣子吧?尤其還要是在我的面前顯露出來……
柴紹突然之間對面前這李世民的郎舅第一次在心頭泛起絲絲的憐憫同情之心。他與自己跟李世民的關(guān)係很是相似,應(yīng)該也是爲了要接近李世民而設(shè)法與之結(jié)成姻親。太原那一次在留守府的花園水池邊的寥寥數(shù)語的交談,柴紹已明白長孫無忌對自己與李世民的關(guān)係是抱有戒心的,更確切地說,他把自己視爲情敵,一直在巧妙地隔開自己與李世民。他確實是做得很巧妙,巧妙得不但李世民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動機,就連自己明明是知道他的用心,卻也拿他毫無辦法。
事實上,自從李世民身邊有了這郎舅之後,柴紹就沒能再像三年前在宮內(nèi)當著李世民的隊正時那樣與之經(jīng)常私下見面了。籌備起兵的期間,他在長孫無忌的“勸導(dǎo)”下留在長安爲李世民打聽都城那邊的消息,因此與其他昔日同在一個小隊裡的隊友都到了太原給李世民幫忙不同,唯有他一人獨自留在長安,只能藉助魚雁往來互通音信。可是在這些以家書爲名的信件之中,柴紹也只敢談?wù)摗肮隆保瑢钍烂竦膰u寒問暖也都嚴格地控制在姐夫?qū)?nèi)弟的親情之內(nèi),不能稍有逾界,因爲他估計這些家書也會被長孫無忌一一仔細地過目的。
晉陽宮事變之後,李氏等於是已經(jīng)公然背叛隋室,柴紹作爲李家的女婿自然不能再留在長安,便與妻子分頭逃亡。他在逃往太原的路上與從河?xùn)|逃出來的李建成、李元吉這李家的長子、四子會合,一同抵達太原。
此後,從太原舉兵到進軍長安,一路上柴紹都隸屬在李世民這右領(lǐng)軍都督的麾下,然而他仍是無法與李世民能有私下相處的機會,這自然仍是因爲李世民身邊總是有長孫無忌寸步不離。而且,更多的時候,李世民都在長孫無忌的“勸說”下——柴紹曾親耳聽到長孫無忌就當著他的面這樣對李世民說:“世民,柴姐夫是你這右軍麾下罕有地能獨當一面的將帥之才,你把他留在你身邊做些副將、甚至是小兵那樣的事情,豈不是太浪費他的才幹了嗎?你應(yīng)該撥一些兵馬給他統(tǒng)率,作爲一支偏師派出去幫助你掃蕩周邊地區(qū),那纔是人盡其才之道,對嗎?”聽得李世民連連點頭——,總是派他離開身邊,在外統(tǒng)領(lǐng)一支偏師。
雖然柴紹也知道自己獲派那樣的職責(zé)確實對李世民是最有利的,可是他總覺得,長孫無忌這樣勸說李世民的真正用心,只是要將自己與之隔得儘可能的遠。但長孫無忌“阻撓”自己與李世民能就近相處的說辭又是那樣的冠冕堂皇,不僅李世民完全沒有覺察他這背後的“私心”,就連自己明知內(nèi)情,但考慮到要爲李世民做最有利的事情,也只能是按著長孫無忌的“意志”行事。面對著長孫無忌這樣一次又一次類似的分隔自己與李世民的手法,柴紹感到的只是無力……與無奈!
直到五個月前,長孫無忌突然找到柴紹,毫無隱瞞地坦然相告前一天晚上李世民差點被原來早就在暗地裡迷戀著這親兒子的身體的李淵強-暴,幸好他有那麼巧及時趕到,把李世民救了出來。其後當天早上長孫無忌再次面見李淵,與之達成一項交易,就是李世民到江都去接近、並伺機行刺楊廣,事成之後李淵得以登基爲帝,就要立李世民爲太子。
柴紹在極度震驚之中聽著長孫無忌滔滔不絕、卻是平靜淡然的陳述,不但把上面的事情都講了,還把他爲什麼要這樣安排的用心都傾囊相告。最後,長孫無忌請求他跟著前去江都,憑藉他那曾擔任千牛備身的隊正、與千牛衛(wèi)及驍果軍的高層都甚爲相熟的便利,潛入江都宮內(nèi)保護李世民,並策動那些近侍親衛(wèi)背叛楊廣。但長孫無忌要求他是悄悄地去,不要被李世民得知他的存在。長孫無忌對此的解釋只說了一句:“世民又要被迫以身體去迎合那昏君,這樣的傷心事他一定不願意被更多的人知道。你最好還是別讓他知道你也知道了,讓他少傷點心,好嗎?”
柴紹對長孫無忌這樣的安排自然又是無法抗拒——儘管他忍不住又再覺得,這傢伙只是又要利用自己保護李世民,又不要自己能借此機會與之親近而已,但長孫無忌那樣的解釋在客觀上確實是有道理,爲了李世民著想,還是別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吧……
一直以來,柴紹都覺得長孫無忌總能那樣得心應(yīng)手地掌控一切,從來就沒有他那滿是重重機心的腦子解決不了的難題,直到現(xiàn)在……
現(xiàn)在,連長孫無忌也對李世民迷戀那昏君、以致於將李氏的利益也拋諸腦後的情況感到束手無策了嗎?
於是,柴紹看著長孫無忌如此苦惱不堪的樣子,第一次對他油然而起同情憐憫之心。
不,自己不是同情憐憫他,自己是……與他同病相憐!
後記:
1、歷史上其實長孫無忌是在世民進軍長安的路上才投效世民的右軍之中滴~~也就是說他其實也跟柴姐夫一起,之前是一直留在長安,比柴姐夫還要晚才與世民會合~~這小說裡劇情需要當然要改啦~~
2、無忌GG“巧妙”分隔柴姐夫與世民寶寶,可遠遠不止太原之時那一次哦~~事實上,這一招他的反覆使用,柴姐夫此後終生都無法與世民寶寶親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