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敢擡手去抹額頭冷汗,曹涇單膝跪地道:“大人,這艘鷹船極有可能是昨晚被漏網(wǎng)的倭寇劫去,末將辦差不利被他們鑽了空當,甘願領(lǐng)罪。”說罷,俯首跪在那裡一動不動,只等著沈崇名的狂風暴雨降臨了。
不用多想也知道昨晚劫船逃走的都是些大魚,要知道比起昨日被殲滅的那些普通倭寇,真正的功勞可都在這些大魚身上,現(xiàn)在逃了他們,這次的剿滅倭寇所獲功勞可就要大打折扣了,想必沈大人現(xiàn)在異常惱怒。
“大人,倭寇狡猾異常,這件事不能全部怪罪到曹大人身上,怪就怪末將昨日沒能抓到他們,這纔給了他們機會,還請大人責罰末將。”出乎曹涇預(yù)料,原本以爲會站在一旁等著看自己的笑話的王震竟然第一個出口爲自己求情,更是準備分擔自己的罪責。
驚詫之餘,曹涇急忙說道:“大人,漏洞出在末將的水師之中,所有罪責應(yīng)當末將一人承擔,不關(guān)王大人的事情。”
王震既然已經(jīng)打定主意爲他分擔一部分罪責,又如何會就此停下,再次出言道:“大人,凡事有因有果,這次倭寇頭領(lǐng)逃遁,主因還是出在末將身上。”
王震是個恩怨分明的人,雖然平日裡和曹涇不對眼,可那也是自己人之間的一點小隔閡,所以看似水火不相容,但是根本沒有到那種你死我活的地步。而且這次倭寇頭領(lǐng)之所以能逃走,王震心中認爲就是自己昨天沒有安排好搜查方向才讓他們逃過一劫,若是昨日就全部抓獲,他們又怎麼可能有機會劫船逃走呢。
沈崇名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擺手說道:“都起來吧,是本官小瞧了這幾個倭寇,沒你們什麼干係。”
聽了這話,曹涇不由一怔,滿臉愕然的看向了沈崇名,這話又是從何說起的,沈大人的佈置應(yīng)當是天衣無縫,只是自己粗心大意才讓倭寇鑽了空當。若是昨晚嚴命手下將士看守船隻,這件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fā)生。
“把你的人全部召集起來,一定要嚴查此事。三十多人駐紮的船隻絕無可能被強弩之末的倭寇不聲不響的輕易劫走,說不定你們水師之中有人私通倭寇爲他們提供了便利。”沈崇名把自己心底猜想說了出來。
要知道無爲教勢力龐大,軍中極有可能也早已被他們滲透,所以這次倭寇頭領(lǐng)輕易逃脫,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內(nèi)應(yīng)的協(xié)助下完成的。到了這時候,這麼些人沒一個能夠想到鄭山川埋伏了浮雲(yún)老道這麼一顆就命棋子,沈崇名是人不是神,當然也不可能一下子便猜到這節(jié)。
不過衆(zhòng)人對他的這番猜測卻是大點其頭,如果真的像沈大人說的這樣,那倭寇能夠不聲不響的劫了一艘鷹船逃命也就完全能說得通了。
“末將明白,這就回去調(diào)查此事。”僥倖逃過一劫的曹涇急忙抱拳答道,這次沒有揹負一個罪名,對於他來說實在是萬幸了。
曹涇匆匆而去,吩咐他去辦這件事情的沈崇名卻沒想著他能夠查出些什麼來,想要調(diào)查出誰是無爲教潛伏到軍中的內(nèi)鬼,可不是短時間內(nèi)能夠查到的,這次長點記性,以後防範一些就是了。
已經(jīng)沒有了搜山的必要,沈崇名也懶的再呆在這鳥不拉屎的岱山島。掐指一算,從接到聖旨離開家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也不知道家中兩位嬌妻和小師妹現(xiàn)在怎麼樣了,真想長出兩隻翅膀直接跨山越海飛回家去。
“整頓兵馬,用過早飯之後返回舟山島。”吩咐了一句,沈崇名起身向外走去,此前爲島上漁民做些事情的想法怕是無法實現(xiàn)了,臨走之前還是去看看他們爲好。
雖然跑了倭寇首領(lǐng),但是全殲爲禍海疆多年的倭寇,這也是一見難得的大喜事了。大軍揚帆起航大勝返師,一隻鷹船先行一步避過舟山島直奔大陸而去,帶著捷報乘著快馬一路奔向京城。
在舟山島休息一下,大軍再次揚帆進入內(nèi)河直奔杭州而去。沈崇名很想回家,可是手頭還有幾個在押的衛(wèi)所將領(lǐng),必須將他們處置了才成。
這樣一來,沈崇名忽然發(fā)現(xiàn)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更爲複雜的就是剛剛赴任之時對各地將領(lǐng)許下的承諾,升官!
一人升一級,沈崇名到了這時才覺得當時卻是有點吹牛皮了,提升品級倒是沒什麼大問題,可是這升了官的人又該往哪裡安排呢?
就在這時他見到了一直呆在杭州負責看押京城內(nèi)閣信使的二蛋哥。二蛋哥一聽沈崇名在爲這事發(fā)愁,立刻有些小鄙視的說道:“大人,這還算個事啊,有道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您這次不是抓了幾個人嘛,那他們的職位可就空出來,拔一個填一個,坑也慢了,你對他們的許諾不也達到了嘛。”
沈崇名先是一愣,接著擊掌道:“有道理!”看著二蛋哥一臉得瑟,沈崇名忍不住笑問道:“說,你小子這段日子都幹嘛了,可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埃”
“那是。”二蛋哥得意一笑,壓低聲音說道:“大人您是不知道,這段日子屬下可沒閒著,天天拉著抓來的那信差學(xué)些東西,他要是教得好就給他大魚大肉,教的不好,那就是竹筍炒肉伺候著。幾天下來這廝就學(xué)乖了,對屬下可謂是傾囊相授。”
說道這裡,二蛋哥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大人您說朝廷這些人整天不思爲國效力,盡琢磨些歪門邪道,就這麼一個內(nèi)閣的無品秩的小吏,竟然知道那麼多整人的手段,什麼明升暗降啦,肥瘦相調(diào)了,那是多不勝數(shù)埃”
沈崇名哈哈一笑,心中倒是越發(fā)敬佩二蛋哥了。還別說,能看到這一點比什麼都強,看來這段日子二蛋的進步是長足的。
說到京城來的信使,就不得不詳細的說一說他的處境了。自打落入了錦衣衛(wèi)手中,孩子就一直期盼著京城的徐閣老派人來救他,可是隨著沈崇名率兵出海作戰(zhàn),朝堂之上的質(zhì)疑聲也隨即消失不見。
他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徐階又如何會惦記在心頭,幾日不見早已忘了他的存在。
沒了人搭救,長期呆在錦衣衛(wèi)手中,信差的日子過得很有節(jié)奏感。正如二蛋哥所言,表現(xiàn)好了就讓他過幾天好日子,表現(xiàn)不好就收拾一通。這麼一段日子下來,早就不敢拿出內(nèi)閣的名頭來唬人了,每次見了二蛋哥都得狂拍一番馬屁。
“現(xiàn)在沒事了,你回頭把他放了吧,說些好話,省的內(nèi)閣挑毛玻”沈崇名對著二蛋哥吩咐道。
“放了他?可是屬下很多東西還沒學(xué)呢。”二蛋哥有些不情願道,找到這麼一個好老師,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埃
瞪了他一眼,沈崇名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些東西略微知道些就可以了,其實沒什麼大用處,若想建功立業(yè),靠的可不是這些東西,明白嗎?”
二蛋哥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雖然對沈崇名這話趕到朦朧,卻是隱約的明白了一點東西。不過自家大人的話從來就沒有錯過,聽他的肯定是對的。
處置抗命將領(lǐng)的事情倒是簡單得很。這次盤踞在海上多年的倭寇被沈崇名一次清剿乾淨,但凡有點眼力的人都知道他這次回京之後肯定又要提拔,也必定會更受隆慶帝青睞。
所以地方上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在這件事情上都沒有吭聲,以免得罪了沈崇名招來禍端。
按照先前的說法,沈崇名只是剝奪了一衆(zhòng)抗命將領(lǐng)的職銜,全部趕出了衛(wèi)所繫統(tǒng),也並沒有要了誰的性命或是發(fā)配到荒僻之地受苦。接著又按照二蛋哥的提議在浙江全境展開了一次大調(diào)動,把先前吹下的牛皮一次性解決完畢。
說是簡單,但是做起來卻得一件接著一件來,等著沈崇名將這些事情全部辦妥,已經(jīng)是十天之後的事情了。沈崇名歸心似箭,不顧陳海再三挽留,交了兵權(quán)便帶著錦衣校尉們打馬趕回紹興。
早已回到紹興住持政務(wù)的魏知府一直關(guān)注著他的行程,雖然沈崇名一路之上快馬加鞭,但依舊被魏知府提前知道了消息。
這天午後,魏知府聚齊衙門官員,帶著自發(fā)前來的城內(nèi)紳士頂著頭頂烈日出城候著,黃土鋪路不說,更是命令衙門差役在道旁豎起彩旗列陣歡迎。
“於大人啊,這次沈大人不但再建新功,更是剪除了朝廷的心腹大患,這次回京之後,怕是前途一片坦蕩埃”魏知府滿臉笑容的對著於經(jīng)綸說道。
於經(jīng)綸這今日也是春風得意,讓他望眼欲穿的知府同知一位總算是落在頭頂上。不但如此,就在七天前自己還去了趟杭州府面見布政使郭大人,郭大人不但將吏部頒發(fā)的任命文書親自交到自己手中,更是極盡言辭的對這次自己獨擋一面維護了紹興城的安穩(wěn)誇獎了一番。
相較起這知府同知的位置,布政使大人的青睞可就顯得更加重要了。於經(jīng)綸心中已經(jīng)有了底,一旦魏知府調(diào)任,這個紹興知府的位置不用問也是自己的,這叫他如何能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