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因爲,我在這世界只是匆匆的一名過客,所以你們才待我如此……
黑,伸手不見五指;靜,呼吸聲清晰入耳。
這裡是什麼地方?
扯脣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十多年來的僞裝,還有什麼能引起她心裡最深的恐懼呢?也許只有那一次,只有那一次……
眼前突然亮了起來,她瞇起了雙眼,那個地方……
血紅血紅的一大片。
不!不要!
小唯衣躲在門後,睜大了雙眼恐懼的望著屋內瘋狂的兩人。
爸媽都好生氣好生氣,他們不是第一天這樣了!
血!爸吐血了!
爸的身體一直都不好,這是不能醫治的病,這就是絕癥!
爸吐的血越來越多了,一直流一直流,好像永遠不會停止。啊!爸倒下了!
唯衣怯怯的望著爸,好像過去看看,可是媽突然轉身走過來。
她第一次看到媽那麼的狼狽,走路的時候身體都站不穩,她卻沒有看到她,直直的路過了。
爸!爸睜大眼睛瞪著她!
死不瞑目!
這是八歲的她僅能想到的詞!
唯衣唯一,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你是我們唯一的遺憾!!
腦海裡一直迴旋著如鬼魅般的聲音,妖惑、恐慌、無助。
滿身是血的爸突然站起來,直直的往她走來,一步一個血印。
唯衣……
他咧開嘴脣在笑,可是她卻看到他嘴角的鮮血,殷紅殷紅的!
唯一……
他突然瞪著她,在望著她卻不像在望著她。他發出嗤嗤的笑聲,毛骨悚然。
不再是唯一……
一張血臉清晰的呈現在眼前!
“嗬!”
唯衣忽的睜開眼睛,看著那熟悉的天花板久久纔回過神來。
夢,又是夢!
已經十二年了,他們還是不放過她嗎?
扶著梳妝檯,她無力的站起來,看到鏡子裡那張臉孔,自嘲的笑了。
“路唯衣,這是你嗎?”
凌亂的長髮披肩,汗珠掛在睫毛上,一眨眼,便沿著鼻子滑落在脣角邊。
澀的……
她摸著蒼白的嘴脣,想到夢中那一幕仍心有餘悸,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慌。
叩叩的敲門聲響起,然後傳來中規中矩的話音:“小姐,你醒了嗎?”
唯衣放下手,整理了一下情緒,轉身就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
“嗯,殷管家。”
微笑總是留給別人的,沉默纔是留給自己的。她累嗎?怎麼會不累呢?
可是十二年了,這不僅僅是習慣了。
“小姐,剛纔夫人打過電話來。”
唯衣愣了下,隨即恢復一貫的笑容。
“母親她說什麼了?”她是母親,而不是媽媽,一個生疏的稱呼,就如她對她的印象。
“夫人說春節不回來了,小姐也不用去本家拜年。”殷管家面無表情的轉述,語氣不冷不熱正如路家的家規訓練有素。
路家不能收留有感情的下人!這是十二年前定下來的規矩。
“嗯。”
稍稍的低下頭,讓額發遮住她平靜無波的黑眸,脣角輕微上揚,不爲人知,那麼笑是因爲自嘲還是慶幸?
沒有人會否認路唯衣是漂亮的,絕對是耀眼的漂亮!可她的漂亮不在於她的外貌,而是她的氣質,那種淡漠自如卻又高不可觸的微笑。只有她本人最清楚,如果沒有這個高貴的身份,她
路唯衣只不過是個空有自負高傲的人罷了。
打開衣櫃,挑選了件比較低調的衣服。
路家一直都沒有忽略她的存在,雖然在外頭傳聞她是被冷落的孩子。可是,一個被冷落的孩子會有坐落半山腰的豪宅,將近一百多的僕人,一個房子的名師設計的衣飾等等?
她是他們的敗筆,卻不能讓她在外面敗壞了路家的聲譽!
可悲又可笑的上層社會啊!
換好衣著後,她在衆人的驚訝下,拒絕了司機的車送。
她又扯出一個漠不關心的微笑。
很奇怪嗎?難道富家小姐就不能步行上學?如果讓他們知道熟悉的小姐居然會在半夜偷偷溜出去逛街,會有怎麼樣的想法呢?
頂多告誡兩句吧,路家不存在多餘的話。
一步一個腳印的踏在青石路上,才感覺自己跟普通人沒什麼不一樣。生活在那個沒有感情的冰窖裡,任誰都受不了吧,可是她卻奇蹟般的活下來了。
來到公車站,跟上班族學生們一起耐心的等待巴士。
炫目的外表,高貴的氣質,讓唯衣惹來許多好奇的眼光。不巧被她的眼神對上的,她點點頭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年輕的小夥子馬上臉紅了。
普通人的生活其實簡單又美好,唯衣心裡很是羨慕。
站牌旁邊有個報紙攤,放在最前面的是本動漫雜誌。彷彿心裡有個聲音在叫她過去看看,她便鬼使神差的走過去,纖手拿起一本雜誌。
“《網球王子》……冰帝……?”
唯衣喃喃自語,似乎想到昨天好友凱茵喋喋不休的話。
“好過分耶!冰帝居然做了兩次炮灰!跡部女王居然輸了輸了輸了!!我實在太生氣了~!!!”
凱茵是個好動活潑的女孩子,到底她們是怎樣做成朋友的?這真的令唯衣非常的費解,也許是她的自由自在吸引了她吧,也許是她好奇跟她不一樣的人的生活是怎樣的才讓她接近吧。
她表現得毫無感情,並不代表她沒有感情。她喜歡凱茵,所以總是微笑的聽她嘮叨爸媽的羅嗦、老師的長氣、功課的繁多、假期的短暫。
“有必要這麼生氣嗎?只不過是個虛構的人物。”即使是活生生的人,她也漠不關心,只是她的好友所關心的,她就稍稍留意一下。
凱茵馬上眼冒心心,一臉崇拜的說:“跡部女王是多麼華麗的人啊,雖然忍足、手冢、不二、幸村他們都好帥啦~!!”
唯衣笑了,她最喜歡看凱茵這種不加修飾的樣子,單純直爽,不像路家的人,表面是關心她。其實……
“噯噯,不過我還是覺得唯衣你比較適合女王啦!”嗯?怎麼話題扯到她身上了?
“他是跡部集團董事的兒子,是華麗的大少爺,而你又是閃亮亮的大小姐,門當戶對!”
門當戶對。凱茵沒有留意到唯衣的眼睛瞇了一樣,笑容變得跟平時不一樣了。
“不過忍足是狡猾的狐貍,不能挑動你最心底的情緒;手冢太冷酷,不能發現你心裡的真性情;嗯~!不二總是微笑著,也許他會懂你,可惜卻改變不了你!所以嘛,最適合你的是跡部!”
唯衣一愣,她重來沒有想過原來她如此瞭解自己的。她輕撥著額頭,稍微調整一下不平靜的心情。
“因爲他從不掩飾自己的高傲,從不掩飾自己的缺點,他總是以他獨特的方式吸引大家,雖然他肩負重任,卻享受這樣的生活……”
凱恩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裡,卻不知道唯衣早已走神。
這世上,並沒有誰最適合自己,最適合她的只有唯一的一個,就是她路唯衣。
處於頂部的帝王,總是最孤傲的,他,也是這樣的嗎?
路唯衣定定的看著手上的雜誌,看到那頭淡紫色的碎髮,那顆炫目的淚痣……
ATOBE,高高在上的帝王!
對上他那散發自信的眼睛,唯衣的眼睛一眩,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血!
母親漠視的眼神!
血!
父親死不瞑目的掙扎!
血!
路家人的嘲笑!
血!
鏡子上虛僞的笑容!
血!
跡部不可一世的笑容……
“喂喂喂,小姐你怎麼了?”
報攤的老闆馬上扶著倒在地上的唯衣,可是他怎麼叫喚她都沒有反應。
這樣一個奪目的女孩子,路過的人不禁多看了兩眼,可是忙於生活的人並沒有多花一秒鐘在她身上。
救護車來了又走了,很快又恢復平靜了。
其實很好笑,路唯衣,路氏集團唯一的掌上明珠,突然昏迷不清,卻沒有影響到任何人,這個世界只是少了一個靈魂,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