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戈一邊聽她說話,一邊將手裡的圖紙,一頁一頁的慢慢翻過去看著,臉上慢慢跟著露出訝異和疑惑並存的神情來:“這是......這的確是十分重要的文件。”她抽空擡起頭來看一眼楚儀歡,“你是在哪裡找到這些文件的?我怎麼就沒發(fā)現(xiàn)。”
沒發(fā)現(xiàn)那是因爲(wèi)你根本沒收拾多少。楚儀歡在心裡腹誹,但還是乖乖轉(zhuǎn)頭,指指桌上已經(jīng)放好的那一堆文件:“就是在這裡面發(fā)現(xiàn)的,但當(dāng)時你在和隊長說話,所以我纔沒......”她看著已經(jīng)重新低下頭去的鶯戈,欲言又止,接著狹促一笑,問了她最想知道的問題:“......這上面除了圖紙,還寫了什麼呀?我沒來得及看。”
這句話其實是謊話,找到關(guān)鍵性文件,以她不服輸?shù)男愿瘢?dāng)然會自己先看到底有些什麼重要的東西,所以她不是沒看,只是看不懂。這疊文件裡有三分之二的部分是用奇怪的符號書寫而成的,這種類似象形文字的東西,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天書,於是只能來問鶯戈。
“是關(guān)於那機器的交易手續(xù)文件還有合同。”鶯戈並未擡頭,她正好將紙張翻到圖紙後面的一張白底黑字的紙頁上去,對於楚儀歡的問題,竟是沒有絲毫的忌諱的回答道:“但這合同好像是少了一頁。”她擡起臉孔來,再次認真的看向楚儀歡:“你發(fā)現(xiàn)的有關(guān)文件就只有這些嗎?沒有看見其他可能是合同頁的文件?”
“沒有。”楚儀歡搖搖頭,顯得一臉的老實,順勢回頭看看角落裡睡著的安鐸,眼神裡上過一絲遲疑,但鶯戈卻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變化,詢問無果之後,又仔細看了看手裡的文件。
合同頁的最後一頁上,可能寫著很重要的簽名和交易條件,但現(xiàn)在這裡沒有,那這些情報就無從得知了。
但這並不能影響鶯戈想要弄清楚事實真相的決心,顯然已經(jīng)把卡斯塔剛剛勸過她的話都當(dāng)成耳旁風(fēng)了。
“這上面有開始交易的日期,有分批次運送零件的數(shù)量和時間。”她一邊翻,又一邊像是講解一般的把所有的情況,都轉(zhuǎn)述給楚儀歡,“而上面這些圖紙,就是來回運送機器的單據(jù),因爲(wèi)都是一些細小的,毫不相關(guān)的零件,所以也就不容易引起懷疑。”
“把這機器拆成無數(shù)的零件,一點一點的運送到村子裡來......”她一邊看著,一邊分析,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跟著凝重起來:“如果真是這樣,我們的工作量可就大了,這麼多的零件,化整爲(wèi)零,以後恐怕就連從臨近村莊運送過來的蔬菜,都要先經(jīng)過審查才能進入村子了。”
“有這麼嚴重嗎?”楚儀歡在一邊認真聽著,過了一會兒才終於聞到,鶯戈微微嘆氣,接著點頭,雖未說話,但從她凝重的表情上來看,事情一定是非常棘手。
這種毒氣因爲(wèi)殺傷力大,而且容易使使用者產(chǎn)生幻覺和上癮等癥狀,因此被地下部族的所有村莊一致禁止使用。
但是卻總有那麼一兩個反戰(zhàn)爭邪教組織冒出頭來,不斷的在其中攪合,並且想用這種毒氣,蠶食部族的兵力,在藥物和洗腦傳教的雙重作用下,剝奪了很多士兵的意志,讓戰(zhàn)爭遲遲無法進行。
如同所有種類的氣體一樣,這種毒氣最有效的存放方式,就是將其灌注進密封的容器裡,並且壓縮體積,這算是最好的存放方法。
而這種毒氣的特殊性在於,它本身的分子成分密度很高,即使壓縮成液狀,也會佔有很大的空間,所以使用密封容器,壓縮後來回運送十分麻煩,非常容易就會被認出來。
但因爲(wèi)毒品容易上癮的特性,讓買賣這種毒品所能夠獲得利益變得極其可觀,想要從這裡賺錢的毒品販子們實在是不忍心放棄這樣的好處,於是由此有人想出了更好的方法。
“可這裡的機器畢竟只有一臺,”楚儀歡清清嗓子,決定還是安慰一下鶯戈,但考慮到她的身份,她還是儘量和鶯戈保持距離,儘量避免身體接觸:“而且你也說了,這個機器的毒氣量並不是很大,所以情況......應(yīng)該是還能控制的。”
“只是能夠控制而已,但是這個部族可是居住在一個巨大的,盤根錯節(jié)的通道中的”鶯戈擡起眼神看著她,似乎覺得楚儀歡在開玩笑:“對了,你還不知道這機器的由來,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等你聽完了之後,也許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能夠產(chǎn)生毒氣的原料成分其實很簡單,用料也不算很難得到,但是即使是這樣,這種毒品依舊沒有橫行的原因的關(guān)鍵,就在於它的製毒的步驟十分複雜,配方極其難得,而且就算是你有了配方,也不一定能夠製出純度很高的毒氣來。”
“所以爲(wèi)了方便製毒,以求獲得更大的利益,有人制造了專門製作這種毒品的機器,最開始的原型機器還很大,並不方便運送。”
“但那已經(jīng)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這種機器的具體發(fā)明時間,我們無從證實,但兩年之前,我們搗毀落日集團的老巢的時候,這種已經(jīng)有了批量能夠批量生產(chǎn)的雛形。”
“而且你也看到了,”鶯戈指指身後被白布蓋著的機器,認真的說道:“從圖紙和結(jié)構(gòu)上來看,這一型號的機器已經(jīng)比兩年前的型號,更上了好幾個層次,我能肯定的是,如果這種機器還有樣本存在,而且還有人在研究和製造它,那麼它的更新?lián)Q代的速度一定會十分之快。”
“這種拆分零件,並且運送進村子的方法已經(jīng)被實現(xiàn)了,那麼離這些機器滲透進每一個村莊的日子,就已經(jīng)不遠了。”
鶯戈說完,放下指著身後的手臂,神情冷淡卻透著一股絕望的意味:“你現(xiàn)在明白了?”
被她所說的境況所震撼,楚儀歡的臉色也變得有些不好看起來,順便攥緊了之前她藏在袖子裡,夾住的那張紙。
她不知道此時應(yīng)該說些什麼,不知道自己藏起紙張的行爲(wèi)是否正確,甚至也不知道鶯戈口中一直講著的那場戰(zhàn)爭到底是對是錯。
其實在她的想法中,戰(zhàn)爭本身就是一種暴行,不管是打著什麼樣的旗號,戰(zhàn)爭都是戰(zhàn)爭,它意味著會有成千上萬的人死去,而建立在屍體和犧牲之上的新王朝或者是政府,又是否能真正的爲(wèi)地下的居民們帶來幸福呢?
線索千絲萬縷,但她卻感覺彷彿有一團迷霧蒙在眼前,而這些謎團的中心,存在的到底是萬全之策還是唯一的毀滅,她更是無從知曉。人身處於時代洪流之中,究竟是在怎樣的一種迷茫和恐慌,楚儀歡在這一刻竟然真正的感受到了。
但作爲(wèi)一個小人物,楚儀歡恐怕要比眼前的鶯戈更加無力,她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否會影響到其他什麼人的命運,但這一瞬間,楚儀歡打算相信自己的信念。
她不能把這份文件全都交給鶯戈,倒不是因爲(wèi)她不相信她,而是她覺得成爲(wèi)部族的勇士不會是她在這裡的最終選擇,她還能做更多的事情,挽救更多的生命,也許是阻止戰(zhàn)爭,也許是能夠徹底銷燬製毒的機器,不管是哪一邊,她楚儀歡都準(zhǔn)備參一腳。
既然來了,以她的性格,如果不大鬧一場再走,那今後回去了,這次旅程很可能就會直接被夜梟當(dāng)成失敗的離家出走,嘲笑她很久很久的。
想清楚了將要走的路,楚儀歡感覺胸中的一口濁氣都煙消雲(yún)散了,再擡起頭看鶯戈的臉,似乎都沒有那麼害怕了。
而鶯戈依舊在思考對策,臉上一對柳眉微微蹙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將那疊文件捲成一個紙筒,放在手心裡,輕輕敲著自己的胳膊:“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如果落日集團真的重新出現(xiàn),我們可能還要重新和上面的人,申請清繳任務(wù)。”
“勇士小隊的任務(wù),不就是保護部族嗎?”楚儀歡感到奇怪,於是接話道:“什麼樣的領(lǐng)導(dǎo)人物,會蠢到阻止這樣的行動。”
聽見她說出這話來,鶯戈半是欽佩的擡頭看了一眼楚儀歡,接著說道:“我們部族的長老們,都已經(jīng)很大年紀(jì)了,雖然說生存能力是一個比一個強,但在做決斷上,他們可是很固執(zhí)的。”
“規(guī)矩不是用來打破的,而是用來遵守的。”鶯戈吊起嗓子不知道在模仿誰,但那樣子和這句話配在一氣,看起迂腐又搞笑,“這是長老們的口頭禪,如果不是害怕一句話重複次數(shù)太多,會被人嘲笑,他們肯定會天天對著我們隊長說這句話的。”
她說罷放下手裡的文件,從身後的桌子上,翻出一個小巧精緻的圓球來。那透明的小球,放在手心裡正正好好,裡面晶瑩剔透,看上去倒是比較像楚儀歡小時候玩過的白色彈力球。
就在楚儀歡正想問圓球的用處的時候,鶯戈卻十分自然的擡起手一手捏著文件,一手捏著小球,把那紙卷直接從球的底部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