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無一例外最怕的是家財散盡，他們能拿家人的性命未來換取榮華富貴，可諷刺的是，想要他們低頭服罪，那他們會腆著大肚子一蹦三尺高辯解自身罪狀。

抓著他們尾巴就能要錢來錢，要人得人，徐蒙龍身亡、徐工變賣家產(chǎn)移居，想必那些富商都自以爲(wèi)他們的舊事不會給朝廷判罪，只可惜褚玉已經(jīng)期待著看那些圓肚子肉臉的富商錯愕的表情。

褚玉將她掌握的名單跟計欷說過，計欷不善謀略都清楚這將會是介入江城的好手段，但凡富商家裡邊那個不養(yǎng)私兵護院？

世家大族都是依靠著錢財支撐著發(fā)展起來，建立斂財基礎(chǔ)就能源源不斷的充填腰包，跟江城軍營那邊還要拿銀兩賄賂的軍官比起來，富商錢多人傻，豬油蒙心，想靠他們賺點錢實在是再容易不過。

“想法太好了，你寫封信把情況說說，如果真能成，你可算是大功一件，能穩(wěn)下來你在公主那邊的地位哦。”計欷道。

褚玉倩笑道：“嗯，這些天還要仰仗計欷姐你。”

計欷不是攬功的人，褚玉一手決定的計策她只是不會貪圖，大方道：“職責(zé)所在，我們走向不同，互不干擾，幫你就算是給公主身邊添一智囊吧，未來公主還要四處奔波，我可能就沒法一直陪著她了。”

計欷說的自然是給白夜無意中吞掉陽魄的事，褚玉疑問道：“沒法陪公主？計欷姐你是身體不適？”

“算是吧，只是我病況實屬良性，我要待在江城治病，即使遠(yuǎn)隔百里，我人還是在的，只是因病沒法離開江城太久。”

計欷想起來白夜的事，之前就沒覺著不能接受，想明白就開始盼著白夜早日化形那時候會有辦法治癒她缺陽魄的事，或是把她能離開白夜的時日延長些，一年半載的見一次白夜續(xù)命那還是不錯的。

不方便說的事誰都有，褚玉就沒再追問惹人嫌，出了密道就開始寫信，江城處在非常時期，褚玉身份特殊不便出門，信件由計欷帶著回去交給司馬輕語。

虎豹營兵源不夠，江城駐防摻入虎豹營還需要江城原駐軍守城，但尋街哨崗、城門巡查等換成了虎豹營的軍士接班調(diào)換，一處兩人前後背靠背站崗，兩時辰一換，以免給人趁機湊空逃脫。

計欷的武藝想要避過沿街守衛(wèi)的士兵實屬輕鬆，撿著屋檐、角落、陋巷，不過多時就自褚玉那邊返回所住的院落。

夜深，司馬輕語披著一件黑袍雕塑般坐在房檐，清淡秀美，身板瘦削，因斷臂紮起來的袖筒平添三分悽美，恍如雨後嬌花，雖飽受摧殘，魅惑不減，更有嬌憐病態(tài)。

計欷趕過來時躍上屋檐，靜悄悄的坐到司馬輕語身邊，跟隨她數(shù)年的時光裡，司馬輕語獨自望月的時候不少，似乎每每她日間遇著挫折夜裡就要在月下冷靜思考。

“公主？”

司馬輕語噓聲道：“街口有朝廷虎豹營的士兵把守，你陪我看看月亮吧，事情回屋再說。”

夜裡月亮圓如月盤，計欷不顧屋檐積灰，躺下仰頭望著夜幕，靜靜的體會這難得的空閒。

計欷初遇司馬輕語時就被她說動來作護衛(wèi)，那時候計欷心裡厭煩江湖瑣事，覺著司馬輕語個性堅毅，就沒考慮的答應(yīng)參與到衛(wèi)隊裡，後來發(fā)覺司馬輕語外表堅強內(nèi)心柔弱，更安心下來守著她做近身護衛(wèi)。

在衛(wèi)隊時計欷武藝徹底達(dá)到巔峰，深得倚重，武者天賦有限，習(xí)武到某一位置時就可能會再難寸進，計欷都沒想過她在給白夜吞掉陽魄就能再獲突破，這樣的突破進展，到晚年境界逼近宗師地步都有可能。

院裡花壇蟲鳴不絕，花幽月朗，跟著心境清澈幾分，計欷躺著幾欲睡過去，還是房檐的瓦片涼意透過衣裳激醒她。

“褚玉那邊還再忙著習(xí)武？”

虎豹營的士兵夜裡站崗就只是隔街口中央，夜深就稀疏些，站崗的士兵離得遠(yuǎn)了些，司馬輕語纔跟計欷小聲說起話來。

計欷懶懶的側(cè)過身，答道：“習(xí)武讀兵書，她天賦一般，習(xí)武沒發(fā)展，只想存心做出謀劃策的幕後人。”

司馬輕語看著牆沿緩步走路的貓，想起白夜來，問道：“你的好消息是褚玉想的？”

“對，她手裡有一份江城富商，部分文官腐敗受賄的單據(jù)，她想先綁人試試效果。”

司馬輕語笑容漸盛，凝眉道：“她還挺厲害的，富商的命根子就是錢，要錢就要打通官府，徐蒙龍手裡絕對沒少掌握這類事，明天吧，讓席一楠去幫她，儘量減少行動人手，我擔(dān)心會給皇城司發(fā)覺，席一楠潛伏隱蔽的能耐好，衛(wèi)隊裡邊，盡著她挑選帶人去。”

計欷道：“嗯，除過這點，我覺著褚玉她性格進來內(nèi)斂不少，待人真誠多了。”

司馬輕語調(diào)笑道：“要你給誰說好話可不容易，褚玉那邊我倒是看出來些，她心裡孤單，離開徐家時下手狠，那是在斷絕念想，自然能信得過，日後就帶著她吧。”

徐家的慘案給官府調(diào)查，司馬輕語其實那時候還特意去瞧過，偌大的徐家一夜間支離破碎，生與死，那些給徐工帶走或是離開徐家的家丁、侍女、護院都再無交集的可能，褚玉狠心將親近的侍女下毒除掉，那之前還給她們餵食蒙汗藥，可見褚玉內(nèi)心對待有感情的人還是沒法真正做到狠辣。

殺人滅口都要考慮手段的人行事不會決絕，褚玉那邊能看出來她懷著善念，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的人會安穩(wěn)踏實，那是通曉實務(wù)纔能有的表現(xiàn)。

計欷坐起來將髮簪扯掉，在手裡把玩著，說道：“聽說褚玉風(fēng)流韻事不少，經(jīng)歷過，放下時是什麼感受呢？”

司馬輕語道：“坦然自若，一身輕鬆，等我真放下諸事時，就跟你們過閒雲(yún)野鶴的生活，或是回波斯看看，牽掛的事多，我覺著都沒工夫一一去做。”

計欷沒經(jīng)歷過任何形式的感情，出師時師父就說過江湖險惡，女子在江湖中就不能牽掛誰，錯過就錯過，那會是強過任何形式的欺詐。

江湖中成雙結(jié)對的男女伴侶珍稀的很，沒真誠相待，要經(jīng)歷過險惡，走到一塊的感情都會是情比金堅，遭人羨慕的感情故事計欷聽過不知何幾，就沒一次覺著心動期盼的。

衛(wèi)隊裡邊都是懷著這樣的念頭鄙棄感情，友誼兄弟情可以存在，想昇華成男女感情就不是江湖遊闖的她們能接受的。

司馬輕語同是不諳俗務(wù)，卻說得煞有介事，計欷嬌儂道：“公主，你說的跟真的似的，褚玉好歹嫁過人，你都沒經(jīng)歷過，說的那麼分明，是不是懷春待臨，準(zhǔn)備找一個啊？”

司馬輕語噘嘴嫌棄的搖搖頭，說道：“我都?xì)垙U了，無非這張臉長的過得去，不敢想不能像不用想，倒是你要考慮考慮呢。”

計欷吐舌道：“我也不想，無情勝有情，江湖裡邊鴛鴦結(jié)露的不少，倒是落得分開的時日更多罷。”

午夜時皎月泄輝，院裡的光與影交織一片，如水沉沉，盪漾著清輝波紋似的致使景緻怡人。

……

“柳溪姐，你說我要是吃掉蟲子，鬧肚子怎辦？”謝徒沐浴過，依偎著月柳溪，問道。

睡前靈敏從苗蘇蘇那邊找來蠱蟲給謝徒說要他吃掉，是一隻結(jié)霜的蠶蛹，毛茸茸的一團，或許裡邊靜靜的躺著一隻肥嘟嘟的毛蟲都大有可能。

蠱蟲的事靈敏早跟謝徒說過，只是謝徒對苗疆的蠱術(shù)心懷敬畏，白日裡就忙亂兩頭跑，謝徒迄今爲(wèi)止還沒覺著身邊有誰需要蠱蟲控制。

月柳溪端著茶盅，訕笑著道：“事不宜遲，快點吃過睡覺罷，苗蘇蘇你又不是沒見過，不至於害你。”

謝徒忍不住嘴角直抽抽，張著嘴，由月柳溪將寒蠶傾倒進謝徒嘴裡，灌一口水囫圇的嚥下去。

寒蠶入喉涼颼颼的，順著一線直下，謝徒捂著腦袋好一陣緩過來神，回想那異樣的感覺就覺著不舒服。

月柳溪赤足下地，只穿一件寬腿的褻褲，墨綠色，絲綢質(zhì)地，謝徒側(cè)目時月柳溪就已經(jīng)取東西回來，是一隻小巧的白玉瓶子。

“據(jù)說這樣的小瓶子裝著血不會結(jié)塊，蠱蟲通過寄住你，控制旁的人就需要血，你試試不妨。”

前些時日月柳溪體弱，脈搏虛浮，特意買來調(diào)理身體的藥，裝藥的瓶子據(jù)說能保證藥丸藥效不流失，血滴不凝，還是月柳溪偶然聽聞的。

謝徒胸腔裡就像是卡著一塊石頭，收起玉瓶，蔫蔫的躺下，那其實只是心理作用使然。

“柳溪姐，蠱蟲給人感覺腹內(nèi)發(fā)涼，似乎它轉(zhuǎn)醒了……”謝徒臉色白慘，烏青著嘴脣，輕聲說道。

“沒事，忍忍就過去了。”月柳溪貼身將謝徒抱在懷裡，寒蠶效力使得謝徒渾身火燒般燙，實際謝徒卻在發(fā)抖，寒冰於內(nèi)，炙火於外。

寒蠶寄住人心脈，靠著些許血氣活，尋常時不會察覺異常，實則血裡邊已經(jīng)存在著細(xì)微的蟲蠱，“癡心蠱蟲”寄宿宿主一生，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