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灘上,白衣少年癡癡佇立。
他叫胤辰,中原王朝天子胤天的三子,側室瑾妃所生,修爲下神。
五千年前的一場暴雨讓他成爲一位被他父皇親手下了通緝令的要犯。
每當回想起五千年前的那一幕,胤辰都不由自主的渾身戰慄,憤懣而又無奈,那場暴雨,他刻骨銘心。
時至今日,胤辰依舊很清晰的記得他的母妃靜靜的側躺在槿蘭殿中的地板上,鮮血混雜著雨水流遍大殿的每一個角落,母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了疑惑與不解。一位個頭稍矮、身體發胖的男孩怔怔的站在一旁,他是胤辰同父異母的哥哥胤徽。
胤徽目光呆滯,身上不知是被雨水還是汗水浸的透透的,不斷哆嗦的手中拿著一柄利劍,一滴又一滴的血珠順著劍鋒從劍尖處滴落,與雨水融合在一起流向他處。胤徽的嘴脣微微顫動著,模糊不清的囔著“她是妖魔,她是妖魔。”
胤辰還記得當時他的父皇胤天一動不動的站在大殿門口,目光中充滿了震驚,但卻沒有對胤徽作出任何的舉動,倒是胤辰的親哥哥胤曄像瘋了一般撲向胤徽,與其廝打在一起,胤徽手中的劍哐噹一聲墜落在地,激起的血水濺了胤天一身,但胤天依舊一動未動。
憤怒至極的胤曄怒吼一聲化作了一條金色小龍緊緊纏繞在胤徽身上,胤徽眼球突出,似乎要窒息了一般。失去理智的胤曄張開嘴就朝著胤徽的脖子咬去。在一旁傻愣許久的胤天這纔回過神來,伸出手便去扯胤曄,卻不料胤曄竟反咬胤天一口,一時血流如注。
胤天頓時暴怒,一掌將胤曄從胤徽身上打下,而此時的胤徽已然是披頭散髮,雙眼充血,儼然墜入魔道一般。胤辰上前去扶他,卻被一把推開。
“有他無我,有我無他!”胤曄這句惡狠狠的話至今猶在胤辰的耳邊迴旋。
胤曄丟下這句話後衝出殿外沒了蹤影。
三天後,胤曄提著一桿九龍玄天攝魂槍衝進九極殿,連刺胤徽九槍。
胤天震怒,上前阻止,卻不防被殺紅了眼的胤曄刺中右腿。
無論是誰,無論是在哪個時期,殺父弒君這都是天大的罪過。
鬧完九極殿的胤曄帶著胤辰逃離了帝京,從此他們成爲了被通緝的叛逆者。
後來胤辰與哥哥在中途失散,兩無消息。
“哥哥,你在哪啊?!必烦酵┰麻L嘆一聲。
“誰?”正當胤辰準備轉身離去時,突然聽到一陣聲響。
沒多時,從黑暗中走出一位女子,她髮髻凌亂,衣衫不潔,像是有段時日沒有整理過了。但這並沒有遮掩住她的美麗:
小巧的瓜子臉上長著一對彎眉,一雙如水杏眸透露著靈性,嘴脣雖已失去血色,但依舊誘人,一襲青色薄衫罩住身體,右臂處裹著一層白紗,上面血跡隱隱,裙襬上面亦是星星點點散落著一些血跡。
“你,你是長衫哥哥?”那女子怯生生的開口問道。
“你是?”胤辰滿腹狐疑的望著她。
他很詫異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名諱的,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叫他長衫哥哥。
自從跟隨哥哥逃亡之後,他便一直隱姓埋名。
“我是月如??!”那女子眼睛突然紅了起來,“長衫哥哥,你不記得我了?”
月如,他是記得的,她的全名是端木月如,八叔木颺的掌上明珠,修爲下神。
他八歲那年曾與月如見過一面,那時的她還是一個黃毛丫頭,整天跟在他的身後哥哥長哥哥短的叫著,好不煩人。
但他依舊很好奇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就是胤辰的。
“方纔哥哥把那位姐姐認作是凝眸姐姐,我便知曉了?!倍四驹氯缯f道。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機靈聰明。
“月如,你怎麼會在這?”胤辰問道,在他看來,月如此時應在百越國的都城越州纔是。
聽了此話,月如的眼淚倏的一下掉落下來。
五天前,百越國,越州。
雨水如柱,傾盆而下,城外已成澤國。
越州城的百姓都早早的關門休息了,王宮中殺氣騰騰,危機四伏。
靖安殿內甲士林立,百越王木颺端坐在龍臺之上。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夜空,緊接著悶雷滾滾。
甲士們緊緊握住手中的兵戈,緊張的望著門外。
“放鬆些,該來的總會來的?!蹦撅^苦笑道,充滿了無奈與悔恨。
自成爲百越王之後,木颺便醉心於各種修煉,企圖擺脫龍族每一萬八千年爲一劫的定數,以達到永生,便將軍政大權都交予了心腹魁隗。
只是沒想到魁隗沉溺於權力無法自拔,竟意圖殺死木颺,成爲新的百越王。
“將軍,這雨看樣子是停不下來了,我們怎麼辦?”
承天門外,一個身披蓑衣、將官打扮的人來到魁隗身邊。
閃電劃過,將魁隗的五官照的一覽無遺,只見他身著一身黑色戰甲,背上揹著滿滿一簍箭矢,他一手緊攥長弓,一手緊握腰間的利刃,脖頸處有一處刀疤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不等了!”魁隗望了一眼夜空,雨水順著衣服流淌下來,“告訴兄弟們衝過去狠狠的殺!”言語中充滿冷酷無情。
“是!”
剎那間火光四起,殺聲震天,無數的黑衣戰士從四面八方涌來。
箭矢流石在雨夜編織成了一副天網,沒有任何人能夠逃脫。
“陛下!”一位士兵踉踉蹌蹌的衝進靖安殿。
他鮮血遍體,一枝利箭已穿透身體。
“他們動手了?”木颺淡淡的問道。
還未回答,那士兵已倒斃在地。
大殿中的甲士們面面相覷。
“你們都走吧?!蹦撅^轉過身去,大手一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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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再有人因他而死。
“陛下,您快撤吧!現在走還來得及!”
木颺一動未動。
“陛下,您趕快離開這裡吧!”這時又有一羣人闖了進來,“叛軍人多勢衆,承天門已被攻破!”
“我不走!”木颺回過身來,“父神命朕爲百越之主,朕即當以身許國!”
說著,他抽出利劍,竟將龍案斬下一角:“再有勸我退者,形同此案!”
大殿外火光沖天,哭喊聲,慘叫聲充斥著整個王宮。
衆甲士焦急而又一籌莫展的看著他。
“父王!”
殿外傳來一陣呼喊,衆甲士喜出望外,是月如公主。
木颺是最疼愛月如公主的,月如的話,他一定聽得進去。
月如闖入殿中,雨水打溼了她的頭髮,水珠順著鬢角流下,倒爲她添了別樣的風采。
“如兒,你受傷了?”木颺發現她的臂膀處已裹上了一層白紗,血跡清晰可見。
“父王,不礙事,您快撤吧!”月如焦躁不安的說道,遠處叛軍的喊殺聲若在耳畔。
“我不走!”木颺聽後臉色驟變,一把甩開月如,坐回龍椅。
“父王,青山在,不愁柴。這不是您經常對如兒說的嗎!”
木颺愣了半晌,長嘆一聲:“如兒,你還不明白嗎,縱使我逃出生天,捲土重來,又有何面目面對父神,面對百越兆民!”
月如無言,她知父王心意已決,無論如何是勸解不了的。
“如兒,聽父王一句,殺出去,前往中原帝京去找你大伯父相助,若如此,我百越還有一線生機!”木颺緊緊地抓住月如的雙肩,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說完,木颺對著甲士使了個眼色,衆甲士也顧不得月如公主的反抗,擁著她殺向敵軍。
空蕩蕩的大殿只留下了木颺一人。
魁隗的大軍已殺至靖安殿前。
叛軍將他們圍了起來。
形勢危急,月如召喚出了自己的靈獸瑾陽,一隻九幽靈貓。
瑾陽全身金黃,身如猛虎,耳似猞猁,肋下一對雙翅若隱若現,額頭有一處紫色火焰印記格外醒目。
瑾陽低吼一聲,身體倏地變大,肋下兩翅忽的張開,扇起狂風陣陣。
瑾陽血盆大開,將那夥叛軍嚇得倒退幾步,各個拿著武器顫顫巍巍不敢上前。
月如公主趁機打翻幾個近身的士兵,然後起身一躍,穩穩落在瑾陽背上。
“不好,她要跑,快放箭!”叛軍很快察覺到了月如的意圖,立刻將長弓拉滿,無數箭矢朝著月如射去。
月如輕輕拍了一下瑾陽的後頸,瑾陽仰天長嘯一聲,登時全身散發出一道亮光,它的一雙翅膀慢慢扇動著飛向了夜空,看呆了地上的叛軍。
此時,整個靖安殿已是一片火海。
“一羣混賬!”聽了月如的講述,胤辰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此時,月如已哭成了淚人兒。
“那你去過帝京,見過父皇了?”
“長衫哥哥,我去過帝京,他們都說大伯父在***,你帶我去好不好!”月如擡起頭來,她的眼睛已腫成了桃子一般。
父皇在***?胤辰愣住了。
近在咫尺卻不得相見,真是造化弄人。
胤辰苦笑著搖了搖頭。
“月如妹妹,我——”胤辰猶豫起來。
他又何嘗不想與胤天相見。
五千年未見,他還好嗎?
“難道長衫哥哥不願幫月如嗎?我想救父王!”說著,淚珠又在她的眼眶打起轉兒。
“我,我現在是父皇欽定的逃犯?!必烦叫囊缓萃崎_了月如,語氣很是落寞。
月如愣住了,在她的記憶中,胤辰是胤天最疼愛的兒子。
眼看希望升起卻在瞬間破滅,月如一下子癱在地上。
她目光呆滯,喃喃自語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看到月如這幅模樣,他很是心疼。
記憶中的月如俏皮可愛,整天都是沒心沒肺的,是一個十足的瘋丫頭,可是現在她卻像失了魂魄一般,若是拒絕了,怕是真的成了瘋丫頭。
“月如妹妹。”胤辰最終伸出了雙手。
也罷,早晚都是要見的,縱是此次丟了性命,能夠見他一眼,也是無悔的了。
胤辰暗自思忖著,而後整理了一下衣冠。
“我陪你去***。”
風乍起,吹皺一湖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