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茲-佩德羅的覲見只持續(xù)半個小時,年輕的皇帝沒有和他閒聊心思。
當客人離開之後,皇帝會客廳內(nèi)的魔法燈立刻便失去了光芒,年輕的皇帝此刻靜靜的躺在一張長凳子上注視著陰暗無比的天花板。
“你說,沃茲-佩德羅想要做什麼?”
辛達的聲音就好像黑暗中巫女的低語,細小得難以琢磨和聽取,但森普-雷吉聽得很清楚,他望著大門方向,望著沃茲-佩德羅剛剛離開的方向說道:“他有他自己的目的。”
“不就是爲了首相寶座嗎?除了尼克公爵之外,誰擔任帝國的首相都可以。”辛達從長凳子直起身子環(huán)視空曠的大廳說道:“里根家族的權(quán)勢不能再繼續(xù)增大…帝國的皇后是里根家族的長女,培迪-里根現(xiàn)在手裡握著的力量不亞於中央帝國,如果帝國的首相再掌握在尼克公爵的手中,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他自問自答,“這意味著,里根家族甚至可以左右帝國的皇位繼承者。”他聲音逐漸變得陰冷,“你們都知道尼克公爵是帝國的首相,但你們不知道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你們忘記了,但我記得!”年輕皇帝眉宇間帶著一股殺意,“我們的帝國首相同時還是帝國皇帝位的第四順序繼承人,他待著首相位置上根本就不合理!”
他開始自言自語,“當潘妮肚子裡的孩子降世後,如果我如同父親那樣不明不白的死去,尼克公爵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加冕爲親衛(wèi)並攝政帝國事務(wù),同時也將成爲皇帝位置的第一順序繼承者!”
森普-雷吉聽到皇帝的自言自語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滲出冷汗,他很想自己從來沒有聽到過這些言論,但他現(xiàn)在不能移動半步。
“你說,這些有可能嗎?”
森普-雷吉渾身一震,他不能回答這樣的問題,他把嘴閉得死死的。
“哈哈,連你也不敢說實話嗎?”皇帝那張稚嫩的臉變得有些猙獰,“我敢肯定,尼克公爵的心裡面肯定有過類似的計劃!每一名皇帝位的繼承者都會有類似的想法,就連我父親在位的時候我的腦海中都會不斷浮現(xiàn)出各種快速登上皇位的計劃?!?
“我只不過是尼克-里根的女婿而已,而培迪-里根是尼克-里根的親兒子!”辛達王子想起幾年前獅堡中和培迪的衝突,雙手關(guān)節(jié)不知覺的捏的‘咯咯’作響,“他永遠都會站在他兒子的那一邊?!?
年輕的皇帝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開始在大廳內(nèi)來回走動以平息他此刻狂跳的心臟,“我不能像父親那樣依靠尼克公爵,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帝國的事情也必須由皇帝做主,皇帝的事情更容不得任何人插手!”
辛達想起他以前的夢想和抱負,現(xiàn)在皇帝的寶座已經(jīng)握在手裡,差的…只是實現(xiàn)夢想和抱負的手段而已。
他轉(zhuǎn)過身,一雙如野獸般的雙眼盯著森普-雷吉爵士,“你去通知尼克公爵,今天晚上皇后將邀請他參加獅堡的晚宴?!?
皇帝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
獅堡首相辦公廳首相辦公室內(nèi),軍部第二席位次官洛克斯騎士正在彙報著提爾鎮(zhèn)前線防區(qū)修築狀況,他的彙報對象是帝國首相尼克-里根公爵以及帝國財務(wù)大臣斯圖-加拉伯爵。
洛克斯騎士彙報得很仔細,當彙報結(jié)束後他把手中一直捏的緊緊的羊皮紙放到尼克公爵的辦公桌上,說道:“這是上個月前線軍費和各類物資的開支列表?!?
尼克公爵掃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清單後望向旁邊的斯圖伯爵,而斯圖伯爵本人立刻託著肥胖的身體快速的上前抓起賬單,側(cè)著身子對著辦公桌上光線最好的地方認真觀看。
房間內(nèi)一下子陷入沉默,熟悉斯圖-加拉的尼克公爵乾脆拿起各個工會呈上來的報表和商會同盟的報表進行覈對,而洛克頓騎士則正襟危坐。
差不多十分鐘後,財政大臣斯圖-加拉放下手中的清單,吐出一口濁氣後說道:“前線開支太過巨大,幾乎每個月都在增長?!彼蹇怂跪T士,“上面的清單沒有問題,但我想知道的是提爾鎮(zhèn)真的需要這麼龐大的防禦要塞羣嗎?”言罷他看向尼克公爵:“你難道不打算主動進攻艾魯克領(lǐng)?”
“大人,前線勞工每個月都在增長。”洛克頓騎士搶著回答,“現(xiàn)在提爾鎮(zhèn)徵集的勞工已超過三十萬人,這些人每天就算只是喝粥,消耗的糧食數(shù)量也是非常恐怖。”
“但照你這種開支增長下去,還不如來一場決戰(zhàn)!”斯圖-加拉伯爵沒好氣的說道:“一場戰(zhàn)爭的消耗也沒有你們這麼大。”
洛克頓騎士皺了皺眉毛,他也算過這筆賬,有的時候他自己都覺得再這樣花錢還不如來一場戰(zhàn)爭,但一想到這場戰(zhàn)爭打下去的各種可能性他又有些猶豫。
“咚咚!”
尼克公爵輕輕敲擊桌面以引起兩人的注意,當兩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時候,他說道:“以內(nèi)閣的名義發(fā)佈公告…遣反前線所有青壯年回到原籍以從事生產(chǎn),重新徵集超過四十五歲以上的老人充作勞工,這些人也該爲帝國出出力了?!?
“辦法倒是個好辦法,但…”斯圖伯爵提醒道:“沃茲-佩德羅侯爵正在四處串聯(lián)打算推翻內(nèi)閣,如果我們現(xiàn)在出臺這樣的政令,不是剛好給他們攻擊的理由嗎?”
作爲普通平民出身的洛克頓騎士此刻全身都忍不住顫抖,他很想反駁尼克公爵的話,但他更清楚這樣的政令雖然嚴苛,但對於帝國來說卻是最正確的決定。
尼克公爵沒有理會斯圖伯爵的提醒,他嘆了一口氣,“提爾鎮(zhèn)的戰(zhàn)事並不急,精靈至少在五年內(nèi)不可能在艾魯克領(lǐng)站穩(wěn)腳跟,霍科羣島的狼人也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來處理他們和耐克斯城合併後的矛盾?!彼牧伺淖烂嫔系奈募?,“但帝國的財政問題和手工業(yè)行業(yè)的產(chǎn)業(yè)鏈必須儘快恢復(fù)到戰(zhàn)前?!?
“所以您就打算淘汰弱者,分出更多的資源給年輕人?”洛克斯騎士忍不住說話。
尼克公爵理所當然的回答道:“當然,這有什麼不對嗎?”他把筆放下繼續(xù)說道:“相比於帝國的年輕人,老人們的運氣還算好的,他們至少度過一段還算不錯的時光,而年輕人也許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在戰(zhàn)亂中茍且偷生。”
“你有些悲觀,公爵殿下?!彼箞D伯爵額忍不住說道:“帝國遲早會勝利,就算我們現(xiàn)在只擁有蘇克平原,精靈和獸人也遠不是我們的對手?!?
“我不得不爲帝國做最壞的打算,這是我的職責?!蹦峥斯糨p輕捏著鼻樑說道:“有的時候我自己也會在想,這一切到底是不是我所造成的…”
“您可不能有這樣的想法?!彼箞D-加拉伯爵眼皮狂跳,“帝國之所以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貴族們心中誰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他們這十多年裡沒少拿好處,他們根本不配在尤妮斯大廳對內(nèi)閣指手畫腳?!?
“衆(zhòng)神注視著人間,我們所在的一切都無愧於心?!甭蹇怂跪T士的聲音低沉而莊重。
“我們不能自己騙自己!這一次,沃茲-佩德羅來勢洶洶,而且有理有據(jù),甚至就連我自己都找不出理由爲我開脫?!蹦峥斯魮u搖頭,“關(guān)鍵的問題是,我們的皇帝陛下心中其實早已有了決斷?!?
“這些我知道,但您更要明白我們之所以還在堅持是爲什麼?!彼箞D-加拉伯爵的聲音不由得加大:“帝國現(xiàn)今已經(jīng)不起任何動盪,誰也不知道重組內(nèi)閣將會對整個帝國造成什麼樣的動盪?甚至我們前期的努力和花出去的錢都會白白浪費!”
“所以,你們需要一位懂得帝國現(xiàn)狀的首相?!蹦峥斯舻吐曊f道:“雖然我現(xiàn)在已不能左右我是否能夠繼續(xù)擔任帝國的首相,但我至少可以挑選我的繼任者?!?
洛克斯騎士臉色一變,“大人,您…”
“你指的是誰?”斯圖-加拉心臟開始劇烈的跳動,每個人都對帝國首相的位置期盼不已,就算明知自己不行也會下意識的幻想。
“雖然我很想推你上位,但你並非帝國上層貴族出身,財務(wù)大臣的職位已是你的極限。”尼克公爵直言不諱,並警告道:“你最好放棄這種不實際的想法,不然這會讓你陷入危險的境地,我可不想你把財務(wù)大臣的職位丟掉?!?
“帝國大部分商人都願意支持我?!彼箞D-加拉忍不住說道:“他們掌握著帝國三分之二的財富?!?
“我知道你很想提升商人的地位,商人地位也確實應(yīng)該得到提升,但是不是現(xiàn)在,更不可能由你來完成。”尼克公爵面露嚴肅,“看看艾魯克領(lǐng)的叛亂,你應(yīng)該能夠明白這個道理。”
斯圖-加拉陷入思考,幾秒後他又問:“你真的就不能再堅持?”
“問題是,帝國現(xiàn)在這種局面需要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尼克公爵並沒有因爲這件事情而沮喪,“勞博特皇帝墜馬身亡後我就有這樣的心裡準備。”
斯圖-加拉坐回自己的位置,重複問到:“那麼,你認爲誰合適來收拾現(xiàn)在帝國的爛攤子。”
尼克公爵盯著斯圖-加拉看了好幾秒後,吐出一個名字:“麥格-塔諾?!?
“麥格-塔諾伯爵?”斯圖-加拉一愣,洛克斯騎士已站起身來準備告辭。
尼克公爵對洛克斯騎士揮手準許他離開的同時對斯圖-加拉說道:“等會兒他就會來這裡和我們詳談,你要不要在一旁聽一聽?”
“咔嚓!”
“尼克大人?!?
門外傳來尼克公爵助手克爾曼的聲音,同時洛克斯騎士打開了辦公室的房門??藸柭Y貌的讓出位置讓洛克斯騎士通過後直接進入房間,他先是望著斯圖-加拉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就直說?!?
“麥格-塔諾伯爵應(yīng)您的邀請已經(jīng)抵達辦公廳?!?
尼克公爵點點頭,目光望著斯圖-加拉伯爵問道:“怎麼樣,你要留下來嗎?”
“我留下來毫無意義。”財務(wù)大臣果斷起身。
“我以爲你會留下來?!蹦峥斯粝袷窃谕炝?,語氣充滿著惋惜的意味。
“你希望我留下來?”
“我希望你能和麥格-塔諾談?wù)?,你們或許會相處得很愉快。”
斯圖-加拉聞言轉(zhuǎn)過身,面帶嚴肅的望著尼克公爵,“你是認真的?”他言語中的‘認真’指的是引咎辭職。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