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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惡毒陰謀

“我當時還以爲碰見了妖精鬼怪……”

“有這種事?嗯!也許是故作男人腔作弄‘霹靂夫人’,不過……‘霹靂夫人’名列四大怪之首,年事已高,而且憑聲音也可以想見她的尊嚴。面敢於作弄她的武林中應該找不出幾個?”一頓又道:“說別的吧!”

“最後一樣,跟大俠有密切關係。” ωwш?ttκǎ n?C○

“什麼?”

“我聽得不十分清楚,是關於柳姑娘母女……”

司徒明月心頭陡地一震,止步,冷電般的目芒直照在金老四的臉上,他日夜擔心的事居然有了著落。

“快說,她母女怎樣?”

“好像是說柳夫人患了絕癥,在胡家堡醫(yī)治……”

“絕癥?”

“是的!”

“這麼說,她母女是在胡家堡。還有呢?”司徒明月一向冷如冰山,現(xiàn)在卻表現(xiàn)得相當激動,連聲音都變了。

“她母女已經(jīng)不在胡家堡。”

“怎麼說?”

“說是不告而別,神秘失蹤,不知是偷偷離開還是被人帶走,照他們的推測,可能是被盜寶的人帶走。”

“這……會是真的?”司徒明月一把抓住金老四的胳膊。

“假不了,先是胡堡主向‘霹靂夫人’提起,而後又在書房與武宏那老狐貍密談提到,應該是真的。”

“司徒明月放開了金老四的手,愣住了。

滿以爲是大好消息,結果還是下落不明。

偷偷離開!既然是醫(yī)治絕癥,爲何要偷偷離開?

被人帶走,被什麼人帶走?

“他們還說……”金老四又開口:“柳姑娘人長得太美,人見人愛,打她主意的人不在少數(shù),所以……”

司徒明月心絃一顫,這可是事實,他突然想到了兩個人,一個是“金劍幫”密使“無頭人”,他曾經(jīng)以柳漱玉的安全下落要脅過自己,還說過“被別的男人帶上牀”這話。另一個便是戲弄“霹靂夫人”的神秘女人,她有這份能耐從戒備森嚴的胡家堡帶人,說不定胡家堡失盜傳家之寶金獅子也是她的傑作,如何才能找到她呢?

如果那女人跟“無頭人”是一路的;就更合情理了。

他只在心裡想,並沒說出口。

“司徒大俠,柳姑娘有家麼?”金老四提醒了一句。

“哦!”司徒明月也想到了,而且更深一層,如果柳漱玉母女如所料是偷離胡家堡,一定會回家,她娘既患了絕癥,不會離家遠走,說不定這是胡鶯鶯的傑作,因爲她對自己有意,當然先從對付情敵著手,所不明白的一點是柳漱王從沒提過她娘患有絕癥。

“何不到她家裡看看,也許人已經(jīng)到了家?”

“我正這麼想,老四,再見!”隨說隨彈起身。

鄉(xiāng)間小屋裡剛住進一對母女,做母親的兩鬢現(xiàn)霜,年紀在五十開外,做女兒的一身布衣,但卻美如天仙。她倆,正是柳漱王母女。

現(xiàn)在是近午時刻,赤日炎炎,母女倆坐在堂屋裡。

茅草蓋頂?shù)耐链u房,冬暖夏涼,如果不出門,再熱的天也熱不到哪裡。

柳漱玉蹙著額似有什麼事不開心。

“娘,您沒病,爲什麼承認得了絕癥?”

“是他們要我得病的!”

“這話怎麼說?”

“胡天漢那混小子想打你的主意,居然使出這種卑鄙的手段,暗中對我下毒,我只好將計就計讓他得意。”

“是他……對娘下毒?”柳漱玉豎起了柳眉。

“不錯!”

“可是……娘爲什麼一直沒告訴我,害我白煩心?”

一孩子,如果你知道,表面上便沒那麼真了。”

“娘爲什麼一定要……”

“這是娘幾十年的心願,非了不可。”

“要是對方不來這一手,娘便沒機會了……”

“娘會設法制造機會進人‘古月世家’。”

“我不喜歡這樣!”柳漱玉的眉頭又蹙了起來。

“傻孩子,娘剛說這是幾十年的心願,能不了麼?”

“娘,爹早死,我已經(jīng)記不得他的樣子.娘一向絕口不提他生前的事,也不許我問,以前我小,現(xiàn)在我長大了……”

“我們談別的廣老太婆的臉沉了下來。

“爲什麼嘛?難道說我……”

“到該告訴你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慎防隔牆有耳,我?guī)е汶[姓埋名,天涯流浪,到處爲家,就是要逃避仇家的耳目,現(xiàn)在心願達成,流浪的生活也快要結束,孩子,再忍耐些時,我們就可以過平安的日子了!”

“這麼說……我根本就不姓柳?”

“孩子,怎麼不聽話,教你別談這個?”

“好!”柳漱玉咬咬下脣:“談司徒大哥”本來就亮麗的玉靨上泛起了豔豔的神采,她更美了,如果說真有所謂天仙的話,想來也不過如此。

“談他什麼?”

“我一定要跟他見面。”

“不可以!”“娘!”柳漱玉一副我見猶憐的悽怨樣子。

“我說不可以!”老太婆的表情轉爲嚴厲,口氣也是斷然的,表示絕對沒有商量的餘地,她一向極少以這種態(tài)度對待她美如天仙的愛女。

“爲什麼以前可以現(xiàn)在就不可以?”百依百順的乖女兒居然也敢出言反抗,這證明了“情愛”二字的力量。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心願已經(jīng)完成,爲孃的要依計劃行事,不與任何江湖人接觸,不能因男女之私壞了大事,我也很喜歡司徒明月,但你們以後的日子還很長,不爭這一時,你說你已經(jīng)長大了,對,長大了就該更明理。”

柳漱玉垂下頭撫弄衣角,眼裡已現(xiàn)淚光。

“孩子!”老太婆把她抱到懷裡,放柔了聲音:“這些年,娘一直在人前裝成不會武功的普通老太婆,在你武功還不濟的時候,爲了保護你,還向那些根本不是東西的人下跪求情過,這份委屈並不好受……”

“娘!”柳漱玉把臉伏得更緊。

“孩子!”老太婆用手輕柏她的背就像哄小孩子一樣:“你一向很聽話,你就是孃的命,你難過娘心疼!”

“娘,我……不難過!”說不難過,聲音是哽咽的。

“這就好!對了,你必須易容!”

“易容?”柳漱玉擡頭坐直,拭了拭眼角。

“不錯,開封城臥虎藏龍,又是‘古月世家’耳目遍佈,你的長相太引人注目。我們不能到?jīng)]有人的地方隱藏,,所以非改變形貌不可。”吐口氣道:“真後悔當初沒教你隱秘武功,招了個‘羞花公主’的外號,你不是樹大招風,而是人美招風,這對娘復仇的行動影響太大,你明白這意思麼?”

“明白,不過這是掩耳盜鈴。”

“怎麼說?”

“很多人認識娘,只要認出娘,我的易容不攻自破。”

“傻孩子,要易容當然是母女一道,還有,不久以後,我母女將以另外一種形貌露臉,武功也會全改變。”

“變高還是變低?”

“當然是一鳴驚人。”

“這敢情……”

“多言多壞,話到此爲止。”

僻街小巷。

巷底靠右倒數(shù)第三家,大門深鎖。

司徒明月在門口徘徊.今於他是第三次來,他完全失望了,柳漱玉母女根本沒有回家,人到那裡去了呢?

照情況判斷,她母女離開胡家堡內(nèi)中大有文章,根據(jù)金老四探到的消息,母女倆是不告而別,但這是堡里人的說法,實情絕非如此。

“司徒兄!”一聲朗叫傳來。

“啊!管老弟!”

來的是“逍遙公子”管寒星,意態(tài)十分瀟灑。

“我到你住處不見人,就知道你準在這裡。”

“有事麼?”

“小弟我已經(jīng)探出柳姑娘母女的下落了,在‘古月世家’。”

“我已經(jīng)知道!”

“什麼,司徒兄已經(jīng)知道?”

“是的,可是又失蹤了!”

“又失蹤了?”管寒星滿面驚容。

“據(jù)愚兄我得到的消息,柳漱玉她娘患了絕癥,在胡家堡醫(yī)治,結果神秘失蹤,令人想之不透……”

“這就古怪了?”管寒星用摺扇敲著手心,皺起了眉頭:“怎麼可能呢?胡堡目前風風雨雨,裡外都全力戒備,並非可以隨便出人的地方,柳姑娘身手是不錯,但如果要帶生病而又不會武功的老孃悄然離去似乎不太可能……”

“我也如此想。”

“如果說是被外人帶走,也不可能那麼順當,司徒見說神秘失蹤,是否沒留任何蛛絲馬跡,也沒什麼徵兆?”

“正是如此!”

“司徒兄的消息何來?”

“是……無意中聽到的!”司徒明月不願說出金老四,因爲一說便會牽扯到“青竹老人”,而牽出了“青竹老人”勢將會影響到本身的秘密,對管寒星他一向是無話不談,但現(xiàn)在他不能不有所保留,因爲此地並非隱秘處所,萬一隔牆有耳,便將後患無窮,同時柳漱玉母女情況不明,應該謹慎一點。

“依小弟想……”

“怎樣?”

管寒星以極自然的姿態(tài)用眼睛搜索了現(xiàn)場一遍,然後以平靜低沉的聲音道:“胡天漢並不精於歧黃之術,也不是掛牌行醫(yī)的,他堡裡也沒聽說有什麼名士神醫(yī),柳老夫人會去求治什麼絕癥,這太不近情理。”

司徒明月點了點頭。

管寒星又道:“解鈴還須繫鈴人,系鈴應是盜鈴人,司徒兄明白小弟的話麼?”

司徒明月雙眼寒芒閃爍,再次深深點頭。

就在此際,巷口方向牆角里露出一張臉朝這面照了照又縮了回去,隨著,一個十二三歲的毛頭小子一瘸一瘸地走進巷來。

管寒星淡淡地道:“這小子有鬼!”

司徒明月“晤!”了一聲。

毛頭小子已蜇到兩人身前,怯怯地望了司徒明月和管寒星一眼,似乎想說什麼又不敢的樣子,人倒是站定了。

“小兄弟,你想做什麼?”管寒星一向都很和氣的。

“我……小人……”毛頭小子的舌頭不太靈便。

“你人本來就小。”管寒星笑笑。

“哦!不……是小人……”毛頭小子的臉漲紅。

“你想說什麼儘管說,不要怕2”

“這位……就是司徒大俠?”毛頭小子望著司徒明月。

“不錯,我就是!”

“有人,……要小人……送個紙團給您……”

“噢!拿來我看?”

毛頭小子抖著手把一個小紙團雙手遞上。

司徒明月接過手,毛頭小子轉身一溜煙跑出巷子,可能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個僕趴栽在巷口,扭頭望了一眼,掙起身又跑。

管寒星笑笑道:“這小傢伙有意思,人小膽子也小。”

司徒明月冷慣了,一向不茍言笑,再好笑的事也很難引他發(fā)笑,所以他連臉皮子都沒牽動一下,望了望手裡的紙團,打開,看完,雙手一援,字條變成了紙粉灑落地上,口裡發(fā)出一聲重重的冷哼,冷臉雪上加霜。

“字條上說的是什麼?”

“一個特別的約會。”

“對方是誰?”

“暫時不告訴老弟!”

“這麼說……是不要小弟參與?”

“管老弟,這檔事我自己解決。”

“既然如此……好吧!”管寒星張扇一搖,又合上,顯得十分誠摯地道:“司徒兄,你我情同手足,所以小弟說話毋須顧忌,小弟不知道這約會是什麼樣的約會,不過俗語說會無好會,司徒見向來心高氣做,希望多加小心,勿爲人所乘。”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多謝老弟關懷,愚兄我會牢記廣司徒明月以感激的目光望著管寒星,他真想說出約會的實情,但還是忍住了。

玉兔初升。

小溪、柳林、木板橋,月光渲染下充滿了詩情畫意。

溪對過連接木板橋有座小土崗。

司徒明月現(xiàn)在就站在小崗上,他望著崗下對岸的柳林,這地點是他頭一次見到“金劍幫”密使“無頭人”的地方,而今晚他就是赴“無頭人”之約,“無頭人”傳的字團要他單獨赴約,談判柳漱玉母女的事。

他準時來到。

月白風清,是一個很美的夜晚。

他心裡在盤算,如果“無頭人”要以柳漱玉母女作爲籌碼,必然會提出相當苛刻的條件,只有到時隨機應變。

人影出現(xiàn)。

不,應該說是魅影,因爲出現(xiàn)的簡直沒具備人形,像一段烏黑的樹樁,上下一般粗,只是能移動而已。

司徒明月緊盯住對方。

“無頭人”停止在丈許遠近之處。

“司徒明月,你很準時!”

“在下一向守時!”

“你沒帶幫手?”

“那豈非成了笑話?”

“可是區(qū)區(qū)發(fā)現(xiàn)附近有人?”

“此地並非禁區(qū),無人能禁止別人活動。”話鋒略頓又道:“在下做事喜歡明快利落,最好是閒話少講c”

“好!我們開門見山地談,你迫切地等待鳳凰還巢?”

“不錯!”

“那我們就談談條件。”

“閣下開出價碼?”

“用你的劍作爲交換!”

司徒明月先是一怔,繼而冷笑了一聲。

“武士的劍等同生命,劍在人在,劍去人亡,閣下未免大異想天開了,一句話,辦不到2”最後三個字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的,這表示沒有任何妥協(xié)的餘地。

“你要劍不要人?”

“在下上次曾經(jīng)表明過,如果柳漱玉損了一毫一髮,在下就要大開殺戒,斬盡殺絕。”

殺氣已隨著話聲透出。

“狠話並不能保全人的安全!”

“只要你閣下敢,無妨試試!”

“柳漱玉美賽天仙,敢的人不在少數(shù)。”

“無頭人,你以爲今晚還像上次那樣能免脫?”,“區(qū)區(qū)今晚絕不走!”

“好極了!”司徒明月上步。

“慢著!”“無頭人”沉喝一聲。

司徒明月止步,雙方距離剩下一丈。

“你閣下還想說什麼?”其實司徒明月是事逼如此而採取了這下下之策,殺了“無頭人”並不能救回柳漱玉,而這柄“雪劍”可以說重逾生命,不單是劍本身的無價之價,還加上他的人格和誓言,如果說他把柳漱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那這柄劍的重要便超過了柳漱玉,所以他下意識裡希望非不得已不走絕路。

“你會後悔!”“無頭人”冷森森地吐了四個字。

“在下做事一向不會後悔!”同徒明月毫不猶豫。

“區(qū)區(qū)斷定你會!”

“後悔的將是‘金劍幫’所有的人。”

“司徒明月,話不要說得太滿,如果今晚的結局是劍不能保,命不能全,綵鳳永不能回巢,你也不後悔?”

司徒明月心頭一凜。依他的江湖經(jīng)驗,對方敢說這種狂話必有所本,今晚之約必定佈置了什麼陰謀,實在得提高警覺,小心應付,管寒星說對了,會無好會,這類邪f]人物是不能當有武士之格的人看待的,因爲這種人根本上就不配稱作武士,只是高一籌的宵小。心裡的反應雖如此,但表面上絲毫沒表露,反而更冷。

“這是說夢話麼?”

“絕非夢話,非常真實。”

“既然有此把握,何必又談條件?”

“希望能和平解決,本幫不想樹敵;因爲你還有同道。”

這說法不無道理。

“談談別的條件?”司徒明月現(xiàn)在的想法是隻要有一絲絲和平解決的希望他便避兔動武,因爲一動手一切便成定局,柳漱玉的音容笑貌和那份純情提供了他“忍”的力量,他希望她能活下去,不堪那月缺花殘的結局。

“你接到區(qū)區(qū)I約的紙團?”

“不錯,這話是多餘!”

“你現(xiàn)在可以試試身上可有什麼不適?”

“紙團上有毒?”司徒明月心頭劇震,但他們能保持冷靜,既不吼也不叫,換了任何一人都無法辦到這一點。

他立即運功默察,一顆心頓時冷卻下來,殺機立呈熾烈,果然是中了毒,氣血已經(jīng)有了異樣,穴脈也發(fā)生阻滯現(xiàn)象,這是最惡毒的陰謀,最卑劣的手段,應該當機立斷,不能坐以待斃,他馬上運起獨門心法遏封毒勢。

“如何?哈哈哈哈……”“無頭人”得意地狂笑起來。

明媚的月光似突然蒙上了一層陰翳。

笑聲裡隱含著死亡。

“元頭人,你錯了!”司徒明月冷沉如恆。

“什麼錯了?”“無頭人”住了笑聲。

“這點區(qū)區(qū)之毒奈何在下麼?天大的笑話。”

“司徒明月,你這份修養(yǎng)果然是高人一等,不過區(qū)區(qū)對所下之毒絕對有信心,你可以裝作無事,看能裝多久,告訴你,只要你妄動真力,便立見功效。”

司徒明月挪步,手已按上劍柄。

閃電殺手,他同樣有信心在毒發(fā)之前一劍誅敵。

就在此刻,兩條人影電射人場,身形未落實暗器已經(jīng)出手,閃閃寒芒變成了兩道銀線,疾射司徒明月側背。

司徒明月旋身,白光騰起,“當!當!”兩聲,餘音回溢,可以稱之爲劍嘯,暗器吸附劍身,是兩柄飛刀。

雪劍,劍身似雪,月光下反射的是白光而非晶芒。

劍能吸暗器,的確驚人。

現(xiàn)身的是兩名黑衣人,不用說是早經(jīng)安排而由剛纔“無頭人”的笑聲召來的,如果預伏現(xiàn)場絕瞞不過司徒明月。

“殺!”

隨著“無頭人”這一聲“殺”,兩名黑衣人長劍出鞘,一左一右欺身上步追向司徒明月,姿態(tài)相當穩(wěn)健紮實。

黃澄澄的劍身,在月光下閃射金芒。

金劍幫徒,用的當然是金劍。

白光左閃,右突,像電芒劃空的剎那。

就這麼一瞬,白光又靜止,而兩柄金劍卻停在半空,是出聲而招式將發(fā)的姿勢,持劍者保持了跨步的形態(tài)。

司徒明月扭轉身,又面對“無頭人”。

“無頭人”彈退……”

司徒明月身形如疾矢射出,白光隨之閃動。

金光暴起,與白光相觸,發(fā)出一聲震耳但不失清越的金鐵交鳴,“無頭人”橫向旋開,別看是一根樹樁形的怪物,其輕靈不輸魅影飄風,彷彿是一道有形無質(zhì)的黑影,白光跟蹤飛閃,其間幾乎沒有間隙,同時快。

“砰!”是三聲而非一聲,但三聲疊在一起。

兩名黑衣人到此刻才栽倒,另一聲卻是一根真正的樹樁被劈倒。

司徒明月已感覺到毒勢向心脈攻竄,雖然他以至高心法封閉了心脈,但這並不能支持多久,因爲強敵當前,他不能不動真力,他必須要在毒勢攻心之前擊殺對方,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有餘暇去考慮任何其他的問題。

“無頭人”能擋他閃電一擊,的確是不簡單。

“雪劍”能截金斷玉,“無頭人”的金劍能保全無損,並非劍的本身作用,而是“無頭人”深悉雪劍的功能,他出劍格拒是用平拍的招式,故而沒損及兵刃。同時他早估量好利用身邊的枯樹樁作擋牌,使司徒明月一擊無效。

土崗像老年人的禿頂,四周有一圈林木,中間是一片光,但範圍不大,縱橫頂多三丈,空間很容易控制。

司徒明月又止步。

又有兩條人影從林木間掠出。

“無頭人”身上罩的是一口鐘似的黑布套,不能稱之爲衣眼,兩側開孔,平常雙手是藏在裡面的,現(xiàn)在他的雙手已在套外,因爲他要用劍,劍是執(zhí)在右手中,他的左手突然揚起;一蓬,針而隨揚手之勢飛灑而出。

司徒明月正要發(fā)劍,晴器罩到只好先應,雪劍急扇,正面5的飛針全吸附在劍身之上,兩側的自然落空……

同一時間,兩條掠出的人影已發(fā)動攻擊。

又是兩名黑衣人,用的也是金劍,但功力比原先的兩個高5了許多,劍挾破風之聲,劍未到劍氣已先逼人。

白光回劃。”

“鏘!鏘!”兩聲,斷劍墜地。

金芒乍閃,“無頭人”彈身暴襲。

司徒明月?lián)]劍。

白光劃發(fā),金芒頓杏,“無頭人”迅雷疾耳的一擊竟然是虛招,白光才動他已收劍急退,一閃退了丈許。

“呀!”厲叫聲中,兩名黑衣人手中的半截斷劍當暗器擲出,射向司徒明月的後心。

白光迴轉,傳出兩聲輕哼,還有斷劍墜地之聲……

白光在一回之後,筆直射出,司徒明月已連人帶劍撲向“無頭人”,白光在中途閃出了五朵劍花,這代表一擊五式,由。

於髮式太快,看起來是五朵劍花同時迸現(xiàn)。

“無頭人”身法玄詭絕倫,居然又避開了,他是不敢也是故意不與司徒明月正面交鋒,他在等待時機。

司徒明月在雙腳踏定之後晃了一晃。

就在此際,兩名折劍的黑衣人歪了下去。

“無頭人”換了位置,距離是八尺,金劍半揚,是備戰(zhàn)之勢,他看出司徒明月已經(jīng)爲毒所困,他等待的時機已到。

司徒明月真的已爲毒困,奇毒攻不進心脈,卻竄向其他的經(jīng)穴,功力打折扣不說,頭暈目眩是他的致命傷。

難道真的要栽在“無頭人”手下?

“不!”一個聲音在他心裡大叫。

“司徒明月,現(xiàn)在感覺如何?”聲音中隱含得意,“無頭人”

存心在耗時間,時間對司徒明月相當不利,時間愈長,毒的作用更大,犧牲四名手下,也是拖時間之法。

“足可殺你廣司徒明月冷沉如故。

“你心裡很明白,你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

司徒明月不再開口,他本身是超級殺手,當然知道“無頭人”無話找話藉以拖長時間的居心,同時也非常明白如何利用或製造時機的道理,殺人或被殺是兩個極端,但其間幾乎沒有界線,全在一個微妙的“機”字。

現(xiàn)在,他必須捕捉殺敵之“機”而且是分秒必爭。

“司徒明月,你不趁還能開口時多說幾句?”

“無頭人”不但在拖時間,還要激起司徒明月的狂怒,同樣的道理,他也在盡力製造對他有利的時機……

司徒明月保持絕對的冷靜,完全不爲所動,他在計算他剩餘的真力,雙方的距離,出劍的速度,應用的招式……等等,務必一擊奏功。否則他將永無機會,真的就要死不瞑目,飲恨長眠,而更重要的是“雪劍”如何,助長魔焰,紅粉知己亦將隨著。飲恨。

他極慢地跨出一步。

這一步極端重要,因爲雙方相隔只有八尺,本來八尺已夠出手的距離,但如果對方不出劍反擊的話最理想的距離是六尺,這一步正好是兩尺,要是他身未中毒,功力仍保持在極峰狀態(tài)的話,他根本不必爭這兩尺。

就在司徒明月跨出一步,腳掌堪堪沾地的瞬間,“無頭人”

身形一塌,貼地滾了開去,就像一段圓木翻動。

司徒明月一窒。

圓木在一丈之外豎了起來。

司徒明月經(jīng)過精密計算的一擊無法出手。

“懶驢打滾”這種最下著的招式,稍微有名氣的江湖人絕不屑爲,想不到會出現(xiàn)在堂堂“金劍幫”密使的身上,這是司徒明月連做夢也估不到的事,如果他出手必然落空,因爲劍招的威力範圍絕對在離地一尺以上。

時機已失,心頭那份感受沒有切實的言詞可以形容。

運足心勁的勢道突然一鬆,對生理上的影響極大,暈眩之感驟然加重,這正應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古語,他本是鼓其殘餘背城借一,這一衰要想重振幾乎是辦不到的事,但生死關頭,他非重振以搏萬一不可。

他依然站得很穩(wěn),冷電似的目芒毫不減色。

“無頭人”感到懷疑了,他下的毒何以遲不生效。

司徒明月再一次重振信心。

“無頭人”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什麼,閃電般飛掠而逝。

司徒明月隨即就發(fā)現(xiàn)了,三條人影各間隔數(shù)步一字式站在林木邊緣,明亮的月光照耀下,一眼便清晰地看出是三個裝束詭異的人,居中一個人高馬大,是個巨無霸型的中年人,兩側的普通體型但相當剽悍,腰間吊著小紅葫蘆,兩側的漢子各吊三個,中間的巨無霸吊了六個之多,司徒明月暗道了一聲:“神火教徒!”

難怪“無頭人”爭急逃避,神火是相當可怖的。

在“古月世家”他毀了五名神火教徒,其中一個還是身份不低的“神火特使”,司徒明月早知道對方一定會找上門,但想不到是在此時此地,他已經(jīng)受了毒傷,再碰到強仇大敵,比之對付“無頭人”還要嚴重。

雙方的距離不到兩丈。

六個小葫蘆該是什麼身份?司徒明月心裡在想,丐幫以繩結代表地位,而神火教卻以小紅葫蘆作爲身份的記號,的確是異曲同工。

“你就是司徒明月?”中年人開了口,聲如洪鐘。

“不錯,閣下是誰?”司徒明月反問。

“神火教外堂巡察牟有利!”

“找上在下不是無因的吧?”

“你心裡應該有數(shù)。”

“不錯,是有數(shù),神火特使和四名教徒被在下做了。”

“你很乾脆,說一線殺人的理由?”

“很簡單,第一,先師‘萬壽老人’當年爲了不忍見武林遭受茶毒,付出了生命作爲除魔衛(wèi)道的代價,於今神火教死灰復燃,在下理當繼承師志消滅魔火。第二,在江湖上不被人殺就是殺人,就這麼兩個理由。”

牟有利眼裡射出火焰般的赤芒,就像是一頭巨獸。

“你狠得可以?”

“好說!”

“司徒明月,敢與本教爲敵者死,本教對敵人絕不仁慈,不過你情形特殊,教主金令對你網(wǎng)開一面……”

“什麼情形特殊?”

“你不必知道!”

司徒明月大爲困惑,在胡家堡“神火特使”曾經(jīng)表示過不想與自己爲敵,現(xiàn)在這“神火巡察”又說同樣的話,這到底爲什麼?

“司徒明月!”牟有利繼續(xù)說:“如果你肯發(fā)誓不與本教爲敵,就可以免去骨肉化灰之厄,你仔細想想?”

“不必想!”

“你答應?”

“辦不到!”司徒明月的兩眼已在發(fā)花,頭暈得天地都在旋轉,但他竭力撐持著,只要一息尚存他必須維持形象。

“你想死?”

“未必!”他不願多說話,必須保持每分力氣。

“憑你手中的‘雪劍’?”

“也憑本領。”

“你真的不肯放棄與本教爲敵?”

“對!”司徒明月回答得很乾脆。

牟有利突然沉默下來,眸中赤芒連連閃動,似乎在考慮一個重大的問題。

“剛纔你那溜走的對手是誰?”

“閣下不必知道!”

“你受了傷?”

“廢話!”

這一問使司徒明月心頭大凜,立刻警醒過來,他不能再耗時間,如果不當機立斷,就真的要後悔了。心念之中,他開始上步,很慢,每一步都踏得很穩(wěn),對方並不知道他受了毒傷,他不能自露破綻。

兩名漢子手抓腰間葫蘆。

空氣在司徒明月上步之際驟呈無比的緊張。

雙方距離逐漸縮短。

“司徒明月,你真的執(zhí)迷不悟?”牟有利暴吼出聲。

司徒明月沒吭聲。

距離到了一丈。

“放!”牟有利單手下切。

兩名手下如響斯應,腰間葫蘆口一揚,兩道藍焰電射而出。司徒明月舉劍,劍幻白色光幢,藍焰觸及光幢,突變成點點藍星迸飛四散,月光下蔚爲奇觀,但這不是放花炮,而是驚心動魄的場面,絕沒人敢在一旁欣賞。

短暫的一瞬,藍焰消失,但白光依存。

兩名手下登時傻住,這是從未經(jīng)歷過的事,雖然在胡家堡曾經(jīng)發(fā)生過,但他們沒有目睹,也沒聽人描述,傳言中只說五名神火教徒被司徒明月所殺,至於如何被殺沒有詳細說明,否則牟有利會有所考慮。

司徒明月的腳步又開始挪動。

是否能克敵而不當場被殺他已經(jīng)失去信心,因爲任何神兵利器必須配合內(nèi)元才能發(fā)揮作用,作用與內(nèi)元相輔成正比,內(nèi)力愈強,發(fā)揮的功用愈大,否則便相形而下。

沉哼聲中,牟有利執(zhí)起腰間六十葫蘆之中的兩個。

雙方距離六尺。

火焰噴出,是紅色而非藍色。

雪劍白芒再次幻爲光幢。

“波!波廣聲中,火花爆射,著地不滅,草燼土焦,彷彿鐵匠砧上白熱的鐵塊被錘擊時迸飛的熾紅的鐵花。

牟有利退了兩個大步,目瞪口呆。

這一回合,司徒明月耗了更多的真力,人還能勉強站住,但距離死亡更近,因爲他的兩眼花得看不清人影。

“鏘!鏘!”聲中,三支劍同時出鞘。

舍火攻而用劍,情況更加嚴重。

牟有利左手做了個手勢,兩名手下立即移形換位,三人呈三角包圍之勢,劍揚起,劍身映月泛出森森寒芒。

司徒明月已有脫力之感,頭腦因暈眩而呈渾噩。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運劍出招麼?

“呀!”叫聲中,三支劍同時攻出。

勢如雷霆的聯(lián)手一擊,劍氣嘶風有如裂帛。

震耳的金鐵交鳴聲中,三個暴退,牟有利的劍崩了一個大口,兩名手下的兵刃只剩下尺許一段留在手裡。

牟有利又一次呆住。

司徒明月咬緊牙關控制住身形,保持立姿,但他的兩眼已不能視物油於內(nèi)力虧損,毒勢也將突破封鎖攻向心脈,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再承受一擊,攻擊的力量當然是完全喪失,所能維持的只是不倒而已。

就如此送命麼?

他不甘心,他要做的大事才只開始。

不甘心就能不死麼?他知道答案只一個字,否!

虎死不倒威,他是一頭虎,一隻在武林中聲威顯赫的百獸之王,他的不倒之威竟然意外地發(fā)生了作用。

牟有利居然喪了膽。

“司徒明月,你等著瞧,走!”

三條人影投林而去。

司徒明月打了個踉蹌,又站住,但搖搖欲倒。

此刻,他虛弱得禁不起普通人的一拳頭。

有形的敵人走了,但無形的敵人卻在威脅著他的生命,那就是“無頭人”所下的毒真正要他老命的敵人。

一條人影飛閃近前。

“司徒兄,你……沒事吧?”

不期而至的是“通遙公子”管寒星。

司徒明月一聽出聲音人立刻崩潰,最可靠的援手來到,那一點點賴以支持的殘餘力氣頓時消失,這是人之常情。

“砰廣地一聲,他坐了下去。

“司徒兄,你怎麼了?”管寒星急聲問。

“我中了……‘無頭人’的毒!”

“藥!這……小弟對毒是外行,該怎麼辦?”管寒星也坐了下去,扶住司徒明道:

“咦!這地上象被火……”

“神火教徒來過,又走了!”

“他們怎會放過司徒兄?”

“僥倖……他們自感鬥不過我的……劍!”

“對!先把劍收起來。”管寒星伸手抓劍。

“我……”司徒明月本能地一縮持劍的手:“自己來!”他把劍歸回鞘裡,親近如管寒星,他仍不願他碰他的劍,劍手的禁忌,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變,除非是他已經(jīng)握不住他的劍,否則絕不破例。

管寒星滯了一滯才收回手。

“司徒兄,你還能行動麼?”

“恐怕……再休息一會看!”

“現(xiàn)在覺得怎樣?”

“毒勢……有些控制不住。”

管寒星擡頭望天,皓月正明,他的兩眼就彷彿伴月的星星,在不停地閃爍,這表示他在用心想一件事,想什麼當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果能傳個信,請個懂得毒的人來……”管寒星悠悠地說,目光仍然閃爍不停:“只可藉此地沒人!”

一個怪怪的聲音接口道:“誰說此地沒人?”

管寒星虎地站起身來,冷喝道:“什麼人?”

一個蓬頭蔽衣的老人從樹叢中踱了出來,手裡拄了根竹棍子,一步一點,狀頗悠閒,緩緩朝兩人移近。

司徒明月目光渙散,但從形態(tài)已經(jīng)辨出來者是誰,忍不件“啊!”出了聲,心頭一寬。

精神隨之振作了些。

管寒星退開兩步,聲調(diào)很不自然地道:“有救了!”

老人已止步在司徒明月身前五尺之處。

“什麼有救了?”老人目注管寒星。

“前輩大駕光臨,司徒兄便有救了!”管寒星非常恭敬地捏住了摺扇作了一個揖。

“你知道我老人家是誰?”

“你老人家是青竹前輩!”

“你小子怎麼知道?”老人翻起白眼。

“您老人家難道忘了不久前在官道邊榕樹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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