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膝蓋一彎，抱住倒下的安墨，他的哀嚎在這禁制空間裡迴響。
就在安墨替暮夜擋下這一劍的時候，暮夜的眼睛就睜開了，他望著血流不止的安墨，淚沾溼了他的眼眶，既然不愛，爲(wèi)何還要替他擋下這一劍，爲(wèi)什麼？
安墨的鮫珠掉落在滄閱的腳邊，她剛纔就是用這顆鮫珠解開了滄閱對自己的束縛，她艱難地擡起手，撫上淚流不止的俊臉，“小閱已經(jīng)長大了，可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哭了，會被人笑的。”
“姐姐，爲(wèi)什麼？”乾涸沙啞的聲音從滄閱喉嚨裡發(fā)出。
“因爲(wèi)這是我欠他的，小閱，不要恨。”暮夜對安墨的好，是安墨用一生也無法回報的，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償還他的情。
“只要你不丟下我，我保證什麼都聽你的，你若是執(zhí)意要嫁給他，我絕無異議，你曾經(jīng)說過，你會滿足我所有要求的。”安墨的身體逐漸冷卻，滄閱直呼：“不要，姐姐，不要。”
“姐姐還是像以前那樣愛你，但我不能讓你背上那樣的包袱，因爲(wèi)這樣的包袱會給你的人生蒙上污點，我希望我的小閱永遠(yuǎn)都是那麼的乾淨(jìng)，然而我的好心卻給你和他同時帶來了傷害。”安墨不是沒想過拋下一切，可這樣做會害了滄閱，她不能這麼自私。
只是她認(rèn)爲(wèi)的不自私其實才是最大的傷害，她讓兩個愛她的男子互相傷害對方，最終演變成這個局面。
“不，姐姐永遠(yuǎn)都是最好的，是小閱不乖，沒聽你的話。”滄閱的下巴抵住安墨的額頭，鹹鹹的淚水從他臉上滑落，然後順著安墨的臉落下，一顆顆粉色珍珠落滿了他們的身邊。
“是姐姐不好，不怪你，答應(yīng)姐姐，好好活下去，好嗎？”滄閱那一劍正中安墨的心臟，即使鮫珠重回她的體內(nèi)也救不回她。
已經(jīng)被滄閱重傷的暮夜吐出了一顆金色珠子，這顆珠子進入了安墨的口中，這一幕剛好被曼珠親眼看到。
也不知是什麼力量讓她穿過了滄閱的禁制，來到暮夜的身邊，她扶著搖搖欲墜的他，“你瘋了嗎？你竟然吐出了元丹，沒了元丹，你連輪迴的資格都沒有。”
靈族是靠元丹來維持生命體的，若是失去了元丹，不僅沒了靈體，就連三魂七魄也會消散在天地間，無法進入輪迴。
“如果換作沙華瀕臨生死一線，我想你也會義無反顧地獻出自己的元丹。”暮夜原本想在臨死前再看一看安墨，再輕撫一下她的臉，然而這麼簡單的願望也無法實現(xiàn)，他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起來。
曼珠感覺到自己攙扶著的人變得輕飄飄的，她僵硬地轉(zhuǎn)過頭去，見到已成了透明體的暮夜，她的淚從眼角滑下，鹹鹹的淚水融入河水中。
漠河發(fā)生的鉅變，就連外面也不平靜，大雨滂沱，電閃雷鳴，天氣糟糕得很，一抹淡漠身影從風(fēng)雨飄搖的空中快速掠過。
沙華趕到時，看到的是一個猶如木偶的曼珠，還有已經(jīng)重獲生命的安墨，以及充滿愧疚的滄閱。
他走過去半蹲在曼珠身旁，溫?zé)岬氖謸ё∷涞纳眢w，“沒事的，我還在你身邊。”
安墨此刻享受的是由暮夜捐獻出來的生命，她步履沉重地走到曼珠跟前，她伸出手想要給曼珠一些安慰，卻被對方厭惡地打掉自己的手。
曼珠當(dāng)時的眼神不能用可怕來形容，而是濃烈的恨，她對安墨濃烈的恨意，“走開！你這個殺人兇手，如果不是你，我哥不會死。”
那雙猶如漩渦般的墨瞳剎那間閃過怪異銀色，速度快得令人以爲(wèi)產(chǎn)生了幻覺，沙華緊緊地抱著她，試著用自己的身體溫度來喚醒她。
“你幹什麼？”滄閱見曼珠那麼用力地打掉安墨的手，脾氣又上來了。
“小閱。”安墨怒斥一聲。
被沙華抱著的曼珠發(fā)出一聲聲冷笑，她輕輕推開沙華，帶著諷刺的笑站了起來，她看著安墨與滄閱這對姐弟，說著好像毒蛇一樣惡毒的話語：“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就算上天不懲罰你們，我也會詛咒你們，我要你們歷經(jīng)千難百劫也無法在一起。”
那一雙詭異銀瞳真真切切地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是那樣的驚心動魄，彷彿要吞噬掉他們一樣。
魔之天瞳？沙華心裡一驚，傳說擁有魔之天瞳的人是衆(zhòng)神的棄子，但凡擁有魔之天瞳者，都不會有好下場，數(shù)萬年前擁有魔之天瞳的人是魔族的魔君，而魔君的下場就是灰飛煙滅，難道悲劇又要重演嗎？
不知道這銀眸來歷的安墨姐弟，以爲(wèi)她是受了刺激纔會變成這樣，安墨拽著雙手，侷促不安地說著道歉的話：“我知道此時說什麼都是枉然，可我還是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曼珠，是我欠了你和暮夜的，我會還的。”
“你拿什麼來還，你的命嗎？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的命由不得你做主。”曼珠寒眸一瞪，安墨的生死只能交給她來決定。
安墨只是用自己的身軀來承載著暮夜的生命，若她選擇死亡，那暮夜的死就沒有任何意義。
“我以鮫族公主之名起誓，鮫族從此效忠於你，若有違背此誓者，化作泡沫永不得輪迴。”就是這樣，鮫族成了曼珠的奴隸。
“暮夜不希望看到你這樣的，聽話，跟我走，好嗎？”沙華牽起曼珠的手，柔聲在她耳邊說，生怕大聲一點就會嚇走她的魂。
“哥真的不會喜歡我這個樣子嗎？”曼珠呆呆地側(cè)過頭去問沙華，她銀色的眸子是那樣空洞無神。
“暮夜怎麼會喜歡那麼兇的妹妹呢！他喜歡的是愛笑的曼珠。”見曼珠因暮夜這個稱謂而有所反應(yīng)，沙華繼續(xù)循誘道。
“哥哥還能看到我笑嗎？”靈族沒了元丹，只能成爲(wèi)虛無，連孤魂野鬼也做不了。
“會的，他正在星河裡看著你呢！”萬物歸元都在星河。
“可我還是想他！我以前總嫌他嘮叨，管我太多。”這就是失去了纔會後悔沒珍惜吧。
“他是你哥哥，他不會讓你背上負(fù)罪感的，聽話，跟我離開這裡。”沙華的手捂住了曼珠那雙詭異銀眸。
“好。”
等到曼珠的情緒完全平復(fù)，沙華對她使用了催眠術(shù)，讓她沉睡。
今晚的事必須要解決，否則明天難以跟各族交代。
沙華凝重跟安墨說：“暮夜之死肯定會掀起波瀾，爲(wèi)了不讓靈族與鮫族產(chǎn)生嫌隙，只怕要委屈你了。”
“你想對姐姐做什麼？”滄閱現(xiàn)在看每個人都像在看敵人，他上前幾步，擋在安墨跟前。
“滄閱，你最好退後一步，否則今天就會是鮫族最後的存在日。”沙華絕對不是危言聳聽，若是讓靈族的人知道暮夜是這樣死的，絕對會出兵攻打鮫族，一旦攻打鮫族，事情就會敗露，勢必會驚動其他各族。
“沙華上神有什麼儘管說，我洗耳恭聽。”安墨撥開擋在自己面前的滄閱，她相信沙華沒有惡意。
“暮夜的氣息消失在漠河，相信不久後就會傳遍整個靈族，明天本是你與他的婚禮，難免會有些流言，我認(rèn)爲(wèi)你不再適合‘活’在漠河。”沙華這話一出，引來滄閱的怒眉相視：“說了那麼久，你還是要讓墨給暮夜陪葬。”
“小閱，你的冷靜去哪了！”何時起，滄閱變得這麼莽撞，安墨對此略顯不滿。
“我聽說鮫人在滿萬歲的那天，會褪出一片心麟，過程可謂是經(jīng)歷了生死考驗。”沙華沒有挑明，他只是給出一個提醒。
“我懂了，謝謝沙華上神，請您轉(zhuǎn)告曼珠公主，我會遵守我的承諾，鮫族永遠(yuǎn)都忠於她。”安墨的雙手交叉在胸前，九十度鞠躬，她朝沙華行了一個大禮。
“鮫族之主只怕要換個人來當(dāng)了。”像滄閱這樣的人，根本不適合。
安墨的嘴角不經(jīng)意地提了提，她明白沙華的意思。
話已至此，沙華不想趟這渾水，他抱起曼珠離開了漠河，他們二人在天空中徘徊，沙華第一次覺得如此彷徨。
待沙華走了，滄閱迫不及待地問：“他這算是幫我們嗎？”
“暮夜幫我們實現(xiàn)了多年的願望，小閱，欠他的情，我們必須要還。”這一次若不是暮夜，他們難以脫離這血緣的枷鎖，安墨在心裡說：這份情就讓她來生再還吧！
“都把整個鮫族賠給曼珠了，難道還不夠嗎？”滄閱孩子氣地反駁道，他很高興終於能實現(xiàn)多年前的願望。
“我會在極北之地等你。”安墨擡頭望了望上空，與滄閱定下約定。
“好！”
他們依依不捨地分別，安墨朝禁地游去，而滄閱則回到了自己的殿嶼，他要爲(wèi)明天做準(zhǔn)備。
暮夜貢獻出自己的元丹不久後，靈族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曼珠身爲(wèi)暮夜的至親，以及王族的唯一繼承者，她理當(dāng)要回去主持一切。
可她現(xiàn)在的情況，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所以由沙華代勞。
面對靈族族人的疑問，沙華只回了一句：“冥王與鮫族公主感情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