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加賀號。
山本五十六鬱悶的看著海圖,一個個鮮紅的叉代表著運輸船沉沒的方位。攻克海口讓山本鬆了一口氣,但緊接著就是倒吸一口涼氣。機場已經被完全摧毀,什麼都沒留下,所有的油料和彈藥都必須從航空母艦上運過去,這一點沒什麼困難,困難的是陸軍的彈藥不夠了,而現在,運輸船天天挨炸,難道人民軍的飛機是從水底鑽出來的?!
榆林基地,位於海南三亞市,進可控制重要的南海航道,退可守海南半壁江山,這注定是一個讓日本人慾哭無淚的地方。如果不攻下榆林基地,日軍後勤補給一日不得安寧,山本看到偵察機發回來的照片後,久久無語。飛機跑道藏在山中,顯然,整個機庫都在大山裡,轟炸是無濟於事的,艦炮也不可能完全封鎖,只能用步兵攻佔。日本人發現,這樣一來坑爹大了,日軍必須深入五指山,從這條山間公路向榆林基地進攻,這真是自古三亞一條道!更可惡的是,海口這個機場設計的時候只能容納大約兩個大隊,還不能起飛重型轟炸機,這樣一來,日軍必須用航母將飛機從日本送過來才能充分發揮機場的作用,而在此期間,海南日軍的制空權就靠這二十多架殘餘戰鬥機維持,而他們面對的是十倍的s-5戰鬥機,毫無疑問日軍步兵肯定是要被炸成白癡的。
可惡!山本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吳名謙人在南京,計謀卻把自己裝進去了。這些天聯合艦隊航母東躲西藏,警戒艦更是天天挨炸,連他自己呆過的對馬海戰功勳艦——“常磐”也給炸沉了,驅逐艦被擊沉兩艘,再這麼呆下去,肯定沒什麼好果子吃。
轉進吧!
日軍除了留下第2戰隊支援陸軍行動,其他艦艇返回日本。
就在中日雙方血拼南疆的時候,名謙在南京的幽禁生活還算是有滋有味,蔣介石將名謙視爲敵人,卻沒有視爲仇人,所以相對於同樣倒黴的胡漢民,李濟深來說,待遇還是不錯的。至少一天三頓飯吃的比根據地還要好,幾個看守的特務也不敢怠慢,畢竟眼前這個人往死了說也是蔣公的“把兄弟”,一不小心就是副委員長,到時候拾掇你兩個小特務還是不成問題的。
雖然不能與外界接觸,也不知道人民軍打到了哪裡,不過名謙一點都不擔心,就孫璇那個潑辣性格,不給老蔣打個滿臉桃花開那是不現實的。
到了秋葉落下的時候,突然特務們通知他,他要接受審判。
名謙哈哈大笑,真是想啥來啥,這麼急著審判自己,看來老蔣是遇到大麻煩了。
名謙想的一點都沒錯,陳誠這些天在贛州哭著喊著明碼發報,讓蔣公煩不勝煩,何應欽被擋在南昌,張治中也打不過去,人民軍圍城數月,大有捏不死你決不罷休的架勢。蔣公無法可想,只得召集謀士們開諸葛會,想想怎麼處理名謙這個燙手山芋。
南京,總統府。
“委座,依我看……”陳布雷試圖搶先說話。
“彥及稍等,楊先生你先說。”蔣介石打斷道。
“是,委座。現在日本已經攻擊海南、廣西一線,赤匪必定首尾不能相顧,當今之計應當嚴令陝西東北軍南下四川,另外由德械師增援江西,方能打開局面。”楊永泰不緊不慢的說道。
蔣介石有些疑惑,問道:“我說的是,怎麼處理吳名謙。”
“委座!”陳布雷急道,“屬下以爲不如殺……”
“彥及稍等,楊先生先說。”蔣介石又給他打斷了。
“名謙生死其實不重要,不過他的政治聲譽必須要黑掉,我看總裁不如公審吳名謙!以彰其惡!”楊永泰自信的說道。
蔣介石如釋重負的點了點頭,好就照楊先生的意思辦!
散會!
陳布雷都快哭了,我他媽一句話都沒說……
國民政府對審判是非常重視的,要知道以前蔣介石要定一個人的罪那是從來不過堂的,這一次也是做給英美看,蔣介石扣押名謙不是沒有理由的,而是有著民主國家一樣的法律程序的。爲了顯示“民主”範,楊永泰還特別邀請英美日多國領事旁聽,以證明國民政府“民主法治”。
蔣介石給名謙定的罪名如下:
一、危害民國。勞動黨裡通蘇俄,危害國家安全。
二、發動叛亂。自然是說人民軍的事情了。
三、屠殺民衆。說的是土改的事情。
公審的消息一出,舉世沸騰,在上海的各大律師行搶著要給名謙辯護,律師團陣容可謂是空前絕後,沈鈞儒,章士釗,張志讓,史良等人一應到齊,這陣勢把國民黨公訴機關那幫子全給嚇傻了。公開審訊跟這幫子律師打嘴炮,你不是找抽嗎!
楊永泰自視甚高,國民黨裡邊能打嘴炮的,在他看來也就顧維鈞能提上一提,其他的都是雜碎,找來找去,把焦一堂找了過來,要他執行公訴。
焦一堂非常緊張,因爲他知道沈鈞儒這幫子是什麼貨色,爲錢而當律師的,那叫訟棍,爲理想而當律師的,那叫“銅豌豆”,蒸不爛,煮不熱,錘不扁,炒不爆,還響噹噹!要不是得罪不起楊永泰,打死他也不願意攬這個瓷器活。
不過他不需要這麼擔心的,因爲名謙壓根沒打算要人辯護——這麼一個發飆的機會怎麼能讓給你呢!
吳名謙看不到報紙,沈鈞儒可是能看到的,這一公審,名謙瞬間就知道了外部消息,這下子有恃無恐,壓根不把法庭看在眼裡——你能奈我何?
開庭其實挺無聊的,焦一堂有一句沒一句的跟法官聊了聊,等人齊了就可以開始了。
首先公訴方要念起訴書,唸完了,法官按照慣例,會問被告方有沒有什麼異議。如果沒有就進入實質性審理階段,也就是原告出示證據,逐步證明被告有罪。
“異議!”名謙一拍桌子,把全場嚇了一跳。
“開庭前法官與原告律師私下說話,證明他們有私交,妨礙司法公正,根據法律法官必須迴避此次審理!”
納尼!焦一堂傻了,法律上有這麼一條?
還真有!國民黨當年搞法律那幫人都是英美留學的,一些法律也是照抄的,還真把這條美國法律給抄過來了。沒錯,如果有證據顯示法官可能妨礙公正,是必須要換掉的。焦一堂沒想到聊一個天,把最高法院院長給紅牌聊出去了,這個面子丟得……
沒過多久,國民黨換了一個法官進來。
這一回焦一堂戰戰兢兢,不敢再放肆,老老實實質證。
第一條罪名是裡通外國,關於證據……其實國民黨根本沒收集多少。
“1927年!勞動黨與蘇俄互相聯絡,企圖謀殺國民政府領袖蔣委員長!”焦一堂拿出了當年斯大林給吳名謙的信的複製件。
“異議!”
“這份證物既然是蘇聯人寫的,爲什麼用的是中文?!”名謙反問道。
焦一堂大嚷:“當然是中文!因爲是寫給你的!”
名謙笑道:“既然是寫給我的,字跡怎會如此倉促潦草?既然起訴書說我裡通外國,那就應該請斯大林先生來對質,哪有兩邊聯絡只審一方的道理?”
“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這是抄錄的!和原文是一樣的!”
“哦……”名謙故作驚訝,“原來這封信是原告自己叫人寫的呀。”
聽審人羣鬨堂大笑,焦一堂氣得臉都白了。當年日本人盜取蘇俄信使密件,複製了一份交給蔣介石,想要收漁翁之利,日本人嘛,漢字不溜,遠不如康生的字漂亮,這可是鬧了個大笑話。焦一堂當然不可能找蘇聯人來對質,自然也就無法證明這封信的真實性。
“那這個你又如何解釋?”焦一堂拿出孫璇簽署的主席令,“你們勞動黨公開反對中央,這還不是危害民國嗎?”
“異議!”
“勞動黨政府是國民政府承認的南方四省地方政府,本人秉承和平建國理念來南京談判,不知哪裡反對中央?反之,中央無故將本人留住,請問,這又是依據哪條律例啊?”
“孫匪反對中央就是你的授意!”
名謙又笑:“那你大可將孫女士請來對質。”
我勒個去!焦一堂傻了,平時在國民黨機關裡,審訊也就是個過場,你不能證明自己無罪那就是有罪,也就是自證清白。但爲了“國際觀瞻”,國民黨偏偏搞了個英美法系的審判,這幫子公務員辦公室坐久了,哪裡還有什麼本事,律師團還沒開口,名謙自己就把焦一堂給繞進去了。
焦一堂也知道這不能繼續說,再說下去就是蔣介石發動內戰,翦滅羣雄的“光榮歷史”。
“肅靜肅靜!”法官不耐煩的敲打著錘子,厭惡的看著焦一堂。什麼公審煞人家威風,現在是堂堂國民政府法院成了戲院,公訴人被玩的團團轉。
“被告吳名謙!你指使士兵殺害無辜羣衆,搶奪財產土地!你有何話說!”焦一堂越審越氣急敗壞。
沈鈞儒站了起來,這下終於可以進入到實質性的辯論了,因爲盤問證人是必須由律師出馬的。
“這位先生,請你描述一下勞動黨屠殺平民的情況。”焦一堂一掃剛纔的焦躁,變得氣定神閒起來,這個人是楊永泰提供的。
“當時,赤匪將我叔父提到法場上,硬說我叔父犯了什麼罪,然後那些赤匪就讓窮鬼們上來指證我叔父,然後他們就把我叔父給殺了!還殺了他全家!”
焦一堂嘿嘿一笑,又問道:“赤匪還曾殺害別的羣衆嗎?”
“有啊!只要是地主,赤匪衝進圍子,一律捆起來拷問財物,問出以後統統活埋!沾親帶故的也不放過呀!”
焦一堂笑道:“我問完了法官先生。”
沈鈞儒站到證人面前:“你當時在什麼地方?”
“我……我在臺下。”
“那你住在什麼地方?”
“叔父家裡。”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剛纔說,赤匪衝進去以後是一律捆起來拷問的對嗎?”
“好!你說赤匪進門見人就抓,還殺你叔父全家,那麼就奇怪了,你爲什麼完整的回來了?難道你不屬於全家之列嗎?”
“我……我是僥倖逃脫的!看!我這裡還有赤匪子彈打過的疤痕啊!”證人大聲嚷道。
“就是這個嗎?”沈鈞儒掀開他手臂的疤痕問道。
名謙差點沒笑出聲來,這個人也不知道是哪裡找來的,一點常識都沒有。
“異議!”
“如果這裡被792子彈擊中,整個手臂都沒了,你哪來的疤痕!”名謙忍不住拆穿了他。
……
“傳下一個證人。”法官趕緊把這個白癡打發走。
焦一堂咳嗽了一聲,問道:“請問,你認不認識被告。”
一個妖豔女子佯哭道:“認識!就是他!他……他強姦我!”
名謙被嚇了一跳,不會吧,這都編的出來。
“那請問他……他是怎麼強姦你的。”焦一堂有點冒冷汗了,因爲沒人說過會有這種證人出現。
“他叫四個惡人把我四下抓住,墊在一個男人背上,然後扒光我的衣服,接著就……”
名謙的臉上出現了完全無法理解的表情,這算是抹黑的一部分嗎?這描述怎麼聽怎麼像《熙陵幸小周後圖》啊。
沈鈞儒搖了搖頭,問道:“請問原告證人,你被強姦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
那女子愣了一下,說道:“前年吧。”
“我的當事人前年不在國內。”沈鈞儒沒好氣說道,“他在德國!這是護照上的簽證。”
……
“這個案子太荒唐了,我宣佈休庭,擇日再審!”法官憤怒的吼了起來。
名謙不知道誰主要負責蒐集證人,不過這個人想必是要倒黴了。
這是一個荒唐的案子,也是一次荒唐的審判,報紙鋪天蓋地的報道國民黨法院的兒戲之舉。但是,名謙的表現卻深深的震撼了一個人——陳布雷。
陳布雷也在法院聽審,本來他只是去湊數的,但聽著聽著他就入迷了,他找到了自己一直比不過楊永泰的原因!
關於陳布雷的故事請期待外傳《陳布雷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