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納金天玄宣光】舌下含光,以脣齒爲(wèi)門扉,李闕宛一道術(shù)法抹去了對方的脣齒,蓄勢到極致、沛然而出的大法術(shù)被封閉在口腔之中,還能有什麼下場?
慶濯道行極高,自然是清清楚楚。
‘絕不是施法不成受反噬那麼簡單!’
自入凡俗修行以來,他從未這樣緊張地踏過太虛,太虛行走之術(shù)已經(jīng)動用到極致,這才堪堪在對方口中的金色凝聚到極致之時,接觸到他的後背。
慶濟方作爲(wèi)慶氏嫡系,一身術(shù)法絕對是合格的,可讓所有人側(cè)目的是,這道金丹嫡系傾盡全力的大法術(shù)沒有在任何一個敵人身上落下,也沒有落空——而是當(dāng)場在他自己口中炸開了。
這劇烈的轟鳴聲響徹天地,大漠風(fēng)沙滾滾,一股恐怖的金色風(fēng)暴冉冉升起。
此金暗藏?zé)o限生機,光色極其明媚,如同雨後春筍,破土而出,在天空中颳起成千上萬利刃般的線條,掩蓋了雷火,驅(qū)散了火雲(yún),直衝天際!
大漠上一片凝滯。
“噗!”
在這驚天動地的風(fēng)暴之中,站在遠方的、目光震撼的劉長迭只覺得面上如有刀割般生疼,隱約有低低的吐血聲,李闕宛同樣面色一白,受了反噬,吐出一口金血來!
‘這是…巫術(shù)?’
所有的目光頃刻之間移到那位女子眉宇間,滿是震撼。
‘竟然還有這等巫術(shù)…’
就連已經(jīng)徹底落入下風(fēng),卻還死死拖住大真人的鄴檜都轉(zhuǎn)移了目光,瞳孔中頗有異彩:
‘這道行…絕不淺了!’
可這些念頭不過一瞬即過,這才聽著天空中含著鄭重的輕喝:
“定!”
這一聲如同洪鐘大呂,天空中瘋狂肆虐的金色風(fēng)暴頃刻平定,術(shù)法餘波消彌於無形,這才顯露出正中的男子來。
正是慶濯。
這位中年真人面色沉重,一隻手點在慶濟方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比作劍指,側(cè)指身前,指尖上正有一點琥珀般的圓珠在不斷轉(zhuǎn)動。
此珠不過指甲大小,溫潤如玉,威能擴散而出,籠罩四方,正是這件寶物平定了天地之中的金氣風(fēng)暴!
可被他護住的慶濟方卻一動不動。
這位蜀國大將軍衣物完整,身姿挺拔,似乎沒有受到半點影響,可隨著視線慢慢往上移,卻見肩膀之上空無一物,脖頸處只有一點嫩白的喉管和蠕動的血肉。
竟然如同一尊無頭屍首!
慶濯毫不意外,甚至微微鬆了口氣。
慶濟方遭受的可不是一般的傷勢,【納金天玄宣光】不是什麼外來的術(shù)法,而是自內(nèi)而外炸開的!那一瞬間慶濟方承受的不只是術(shù)法的反噬,還有自內(nèi)而外的宣光神通!
‘只丟一顆頭顱,已經(jīng)是這位族叔底蘊深厚,術(shù)法極爲(wèi)精深,有所壓制的結(jié)果了!’
這一幕浮現(xiàn)在衆(zhòng)人眼中,哪怕是早有預(yù)料的李曦明,此刻也忍不住瞳孔放大,暗暗驚喜:
“好!”
他豈會讓對方喘息?一邊抵禦靈寶,一邊已經(jīng)緊閉雙目,感應(yīng)併火!
不錯,這短短的片刻間,慶濟方祭出的、用來鎮(zhèn)壓【天烏併火】的【金鳶紫金鉢】已經(jīng)燒的通紅,不斷顫動,鉢口處的神通迅速消散,讓那亮白色的火焰一躍而出。
慶濟方其實自己也知【金鳶紫金鉢】不能久拖【天烏併火】,抱著速戰(zhàn)速決的念頭,可他哪裡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被一位一神通的紫府算計得如此悽慘!
慶濯立刻皺眉,心中暗歎:
‘這位族叔還是太囂張了!李家有怒氣,以至於一個臉面都不願意給我長懷山!’
慶濯其實對李氏沒什麼惡感,甚至對於這個牽扯落霞精力的明陽世家,慶濯同樣抱著極讚許的支持之心,巴不得李氏的動靜鬧得越大越好…可慶濟方的性命,同樣是他的底線!
他兩指前移,那顆琥珀色的圓珠轉(zhuǎn)動的越發(fā)激烈,定在併火之前,霎時間鎮(zhèn)壓之力垂下,如惡狼一般撲來的併火凝結(jié)在半空之中,化爲(wèi)惟妙惟肖的圖景。
足足過了這一息時間,慶濟方脆弱的雙手終於有了輕微的動靜,尾指擡起,搭在拇指上,當(dāng)即有一股神通光暈晃動:
『神用命』。
瞬息之間,此人的身影化爲(wèi)滿天灰風(fēng),沖天而起,天空之中雲(yún)層滾滾,一片兇煞,種種金線交織穿梭,這才凝聚出一道披甲著袍的大法身來!
這法身金燦燦,如同金線凝聚,大如山嶽,更是脫離了原本的身軀,將一片混亂的法力收束整齊,直到此刻,慶濟方終於緩過氣來,瞳孔更是無限驚怒,連神通法力都在太虛之中震顫!
當(dāng)年與李周巍交手,慶濟方哪怕吃些虧,也是藏在身後,不使他人見得,即便如此,依舊讓他惦記了好些年頭…
‘李周巍是白麒麟…將死之輩,得意一時也就罷了,一介無名之輩…也敢算計我…’
他慶濟方何曾吃過這樣的虧,丟過這樣的臉!
他騰身而起,慶濯卻還停留在原地,目光緊緊鎖著他,有幾分欲言又止的味道,終於搖頭嘆氣,邁步踏入太虛。
而留在原地的,只有那一枚滴溜溜旋轉(zhuǎn)的琥珀圓珠。
慶濟方滿心邪火,一手接過圓珠,一邊踏步而出,連帶著始終在鎮(zhèn)壓李曦明的繩索也躍起,不顧一切地往李闕宛身邊遊走而去!
李闕宛方纔受傷,劉長迭豈能不理會,手中凝聚已久的神通色彩交織,幻化出圓盤般的銀色紋路,並未迎向飛馳而來的靈寶,而是輕輕擡起,點在了李闕宛身上。
瞬息之間,李闕宛的氣息在太虛之中淹沒無蹤,天空中更是敞開璀璨之門,將傾瀉而來的灰氣鎖住,她亦立刻領(lǐng)會,兩指在身前交迭,瞳孔之中同時亮起一輪明月!
【授玄琉符】。
太陰的神妙響應(yīng),躲避了種種靈寶的鎖定,李闕宛的身影如同一滴融入大海的清水,立刻就在大漠之上消失不見。
反觀李曦明,一夕從靈寶之下脫離,並不急著營救晚輩,而是掐指施法,種種赤光在兩指之間環(huán)繞,凝聚爲(wèi)滿是符文的金光,正是【大離金熙光】!
毫不掩飾,就是要逼他慶濟方插手打斷!
慶濟方傷勢未復(fù),靈寶落空,心中陰雲(yún)密佈,靈識震動,神通傳遞話語,滿是驚怒:
“單垠!”
這話語如同雷霆一般劈入在天空中操控神通的大真人耳中,這位孫氏的定海神針眼中陰霾大起,明白這是慶濟方的警告!
‘在他看來,我被一個紫府中期拖這麼久,卻不能有任何增援,哪怕遠遠相助都不曾有,已經(jīng)是極爲(wèi)懈怠!’
再不能援,必遭記恨。
可他單垠此刻心中的憋屈一點也不少。
‘更何況,誰能想到…這鄴檜藏得這樣深!’
單垠和鄴檜曾經(jīng)有過一段緣法,更準(zhǔn)確的是孫氏的後輩申搜真人,一神通時曾經(jīng)與鄴檜在東海爭奪靈物,大打出手,他單垠出手援助,這才逼退此人。
單垠當(dāng)時心中是很不屑的:
‘『都衛(wèi)』在並古裡殘缺不全,散修遍天下,至今都沒幾個修成神通的道統(tǒng)…能有什麼出路!’
可偏偏是這個道統(tǒng)不全的真人,在他突破大真人,此生神通最磅礴之時給他當(dāng)頭一棒,甚至交手的一瞬間還叫他單垠落入下風(fēng)…慶濟方丟臉不錯,他單垠難道面上就有光了?
他這『集木』道統(tǒng),擅守擅困,哪怕實力不敵,也能暫時將敵人拖住,又不是『正木』,沒有那速戰(zhàn)速決的妙處…遇上了雷火,打得滿心憋屈!
隨著他四道神通一同浮現(xiàn),這都衛(wèi)的真人已經(jīng)落入下風(fēng),甚至被死死壓制,只要再給一些時間,單垠甚至有把握給他一記重創(chuàng),慶濟方的命令一來,他不得不放棄大好優(yōu)勢,騰身而起,急切援助。
『諸蓼會』!
他的目標(biāo)正是李曦明!
無他,單垠雖然不識得劉長迭,卻識得傳說中才有的『庫金』之道,手中還捏著靈寶,誰知道這個前來支援的中年人背後是什麼勢力?
‘倒不如針對李曦明,反正已經(jīng)得罪了,也算知根知底!’
這道神通響應(yīng)極快,碧綠色的海洋再次擴散開來,萬千草木覆蓋,帶著強烈的囚禁封閉之意,李曦明已經(jīng)上過一次當(dāng),明白這道神通不能正面相抵,只跨出一步,腳底火光閃動。
【蹈焰行】!
這道離火之法李曦明早年就堪堪入門,而後的時間要麼煉丹,要麼練術(shù),並沒有多精進,可終究有控火之術(shù)增幅,加之離火焚木,單垠又是倉促而來,即刻叫他脫身而出!
可來人終究是位大真人,他如臨大敵,手中本就恐嚇式的術(shù)法立刻散了,迎面而來的果然是那一道借神通而來、鬼魅般的身影。
『隼就棲』。
一旁的慶濟方丟了李闕宛的蹤跡,目光如劍般從劉長迭的身上閃過,那靈寶撲李闕宛不成,立刻就近鎮(zhèn)壓劉長迭,而他幾乎頃刻之間就馳向李曦明。
『訓(xùn)浚明』!
金色的細(xì)線比原先黯淡了許多,從天而降,往李曦明身上落去,他的身影化作灰風(fēng),席捲而來。
一位大真人加上一位金丹嫡系的紫府中期一同出手,李曦明只覺得一股寒意衝上腦海,危機大起,『天下明』運轉(zhuǎn)到極致,成功擋下了神通受損,已經(jīng)衰落到極點的『訓(xùn)浚明』,【衝陽轄星寶盤】毫不猶豫,第二次催動!
天空中明星乍碎,身影挪移,李曦明橫移數(shù)十丈,方纔站穩(wěn)身形,【示川】光波涌動,抗拒外敵,另一邊毫不猶豫地捉起【天烏併火】,擋在身前。
“嗡!”
果然有一片烏光亮起,直往他雙目戳來,被併火這麼一焚,又有太陽應(yīng)離之光抵禦,方纔消散,餘波仍然打得他滿臉生疼,如同遭了火蝕,浮現(xiàn)出濃烈的白煙。
正是單垠。
李曦明如今也算身經(jīng)百戰(zhàn),已見過他的『隼就棲』,明白對方有立足自己落足之地、守株待兔的神妙,豈能吃虧!
而此刻抽身而出,稍得喘息,鄴檜已經(jīng)遠遠追來相助,沒有半點停歇,飛舉之山從太虛中墜下,將即將落在李曦明頭頂?shù)陌子裆茸渔?zhèn)壓住,另一隻手掐住雷火兩符,喚出玄妙之光,落在李曦明身上,神通傳遞聲音,厲喝道:
“昭景道友!”
兩人都明白這是最危險的時刻,一招不慎就能危及性命,李曦明立刻放鬆身心,只覺得紫水環(huán)繞,白氣襯托,將他挪移數(shù)尺,險而又險的避過那琥珀玉珠的光華,只有青黃之尺避之不及,被這神妙靈寶定在原地!
而另一處的【天養(yǎng)甕】高高懸起,將從天而降的灰風(fēng)通通吞下。
可李曦明沒有半點笑意,那大真人臉龐已經(jīng)浮現(xiàn)而出,眉宇之間的光彩凝聚到極致,直勾勾地照向李曦明,讓他寒毛乍起,無限危機!
鄴檜此人雖然狡詐,可先時答應(yīng)下來,此刻果真盡力,一張面孔沉下來顯得冰冷至極,雙目的金黃之光轟然炸碎,帶著血紅之色噴涌而出,生生將這位神通催發(fā)到極致的大真人定在原地,神通仍把李曦明向後推,護在身後,眼神陰戾冰寒。
‘我白子羽要保的人——你這種貨色也想動!’
他身後醞釀多時的手已轉(zhuǎn)至身前,照出一片土黃光色:
【三舍】
這幻彩噴涌而出,盡數(shù)往這位大真人的雙眼之中落去,單垠動彈不得,被照了個正著,可集木神通響應(yīng),竟然叫他化了雙眼,空洞洞的眼眶中又生出一對,毫無損害。
鄴檜卻也不過藉機拖延,心中同樣危機無限——慶濟方已經(jīng)帶著無窮怒意從天而降,竟然捨棄了李曦明,手中的琥珀圓珠旋轉(zhuǎn),不但讓他動彈不得,更往他太陽穴拍來!
‘是【天珀祭心珠】,絕不能被他拍入體內(nèi),若不慎中了此招,必有殺身之劫!’
他硬生生扭過腦袋來,想要避開最爲(wèi)關(guān)鍵的太陽穴,另一邊急喚靈寶回援,正此危急之時,天空中卻生出一片紫電,雷鐗從天而降,另一點銀色則從慶濟方正面浮現(xiàn)而出,那張俏臉神色冰冷:
『候神殊』!
神屍乍現(xiàn),震顫表裡!
‘等到你了!’
慶濟方那金線纏繞般的法軀上驟然升起澎湃的殺意,雖然被這道神通定在原地,卻有一根金線驟然降落在女子頭頂,直通天際,將其鎖住,雲(yún)層之上竟然浮現(xiàn)出那無頭的本體來,手中的神通蓄力多時,猛然明亮!
他慶濟方已等候多時!
李闕宛只覺得渾身神通法力都往頭頂涌動,一時間動彈不得,面色冰冷,看似勉強地提起手來,一副只能等死的模樣,心中卻一片平靜。
一道白髮蒼蒼的身影赫然浮現(xiàn)在她身前,擋在這神通下,那滿是皺紋的手已握住腰間的劍柄,拔出帶著滾滾波濤的長劍。
豫水真人,陳胤!
老人面色狠厲,充滿憎恨的望著天際的那道身影,一身神通已經(jīng)運轉(zhuǎn)到極致,滾滾的府水傾瀉而來,在他身前凝結(jié)成猶如實質(zhì)的浩瀚水淵。
這位得道多年的劍修帶著凜然殺氣與恨意,手中靈劍光色璀璨隱約帶著血色,一而化百,百而化千,噴涌而出的無數(shù)劍氣如同波濤,竟然將從天而降的土德神通斬斷:
‘【百光分形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