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養只金烏做寵物
一艘恢弘的戰船破海而來,有無數身披戰甲的將士手持青銅鈹、青銅劍立地待命,他們各個威武無儔,血氣厚重,面容莊重肅穆。
在最前方,紅色的地氈上,一個身穿黑龍袍,頭戴六寸法冠,上繡十二掌紋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看著前方雲遮霧繞的地方呈現出來的小島,眼中頓時閃爍著激動的光。
他乃東勝神州人族的始皇帝,一手造就了人道昌運,建立了大一統的帝國,屹立在人族的頂點之上,本不該露出這般激動的模樣。
但他畢竟是人類,七情六慾尚存,並非無慾無求的神仙。
在他一統東勝神州時,有術士曾預言他壽元不過天命之年,爲此,他傾盡國力去尋找長生之道,爲國祚長久,欲圖將黑龍旗插遍洪荒。
然如今已至不惑餘六,距離術士預言的大限越來越近。
他曾讓徐福東渡十年,尋蓬萊、瀛洲和方丈三座仙島,求長生不老藥而不得,便賭上最後一線機緣,讓徐福前往西牛賀洲尋仙訪道。
終於,他夙願得償。
他從徐福那裡得知,西海有島名爲太虛天,島上就有著一位通曉天機的絕世神仙,便急忙讓徐福引路,最終得以見得了這位周夫子,修成了天子寶鑑,得證長生道。
並且這位周夫子還通曉治國之法,與他交談,對嬴政受益匪淺。
雖然感覺周夫子一部分治國理論稍有些闊論高談了,在當下的秦國難以實施,但具有極高的參考價值。
他得證長生,可以慢慢去實踐。
周夫子也說了‘實踐纔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準則’,理論可以高山仰止,實踐起來則需要變通和親民,還告訴他‘治國因以人爲本’、‘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種種道理。
嬴政聽完之後,也深感自己之前的治國理念太過苛刻,所謂苛政猛於虎,因而有些慚愧。
然而秦律乃國本,不可大刀闊斧去該革,周夫子也同意這一點,道是‘烹小鮮而數撓之,則賊其澤;治大國而數變法,則民苦之’。
所以嬴政維持秦律,但逐步減輕徭役,與民休養生息。
按照周夫子的說法,割韭菜要有個講究,割得太狠,韭菜也會跳起來咬人……
不得不說。
這個比喻,還有點恰當,非常通俗易懂。
與周夫子辯論,深入淺出,嬴政有了更爲深刻的領悟,長生之道固然重要,但治國理念同樣難求,能從周夫子這裡學到最重要的兩件事,嬴政自然對夫子極爲感激。
距離太虛天有些距離時,嬴政便命令官兵停船,讓手下襬出一條小舟。
他上次來太虛天,就知曉周夫子身邊,有白蓮大仙和天龍坐騎,不可貿然領大軍前行,恐惹天怒。
只讓白起和徐福二人跟隨,朝太虛天駛來。
身負天子寶鑑,嬴政業已修成長生之道,再加上他本就習得武藝,又是黑龍轉世,並不似別的天子那般身嬌體貴。
登上太虛天的土地,呼吸島上的空氣,頓時感覺呼吸都舒暢了許多。
“趙先生來了。”
見到嬴政登上土地,白蓮前去迎接。
人族的王者管不著天上的神仙,所以白蓮不卑不亢,既不熱情也不過於冷淡。
東勝神州距離西牛賀洲太過遙遠,佛經不興,道法難傳,因而白蓮對這個部洲的帝國王者也沒多少想法。
嬴政來見神仙,自不敢稱自己爲始皇帝、黑龍,只說是鄙人趙正求見。
白蓮喊他趙先生也沒錯。
不過在嬴政下舟時,白蓮若有所感,只見嬴政身後,屹立這一位白衣男子,白蓮眼神微變,但很快平復自然。
嬴政感覺到白蓮視線看向後方,連忙向這位大仙介紹起白衣男子來。
這白衣男子,正是白起。
簡單交流一番,白蓮便帶著衆人前去會客的地方。
高處。
棕熊怪蹲坐在上方,默默觀察著一切。
六耳見棕熊師兄沒動身的打算,壓低聲音道:“棕熊師兄,你不是這裡最大的弟子麼,你用不出面?”
“不去,俺老熊對天子沒啥興趣,有白蓮師弟鎮場子,用不著咱。”
棕熊怪接著對六耳道:“待會師父應該會出來,你得跟過去,這是伱拜師的最好機會。”
六耳點點頭,拳頭捏緊,掌心全是汗水。
這時,下方的白衣男子忽而擡頭,望向了棕熊怪和六耳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揚,似乎看見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棕熊怪被這一眼看了個正著,額頭冒出冷汗,這人一眼,怎麼似佛門金剛力士一般,將他全身看了個通透!
人族天子身邊,怎麼會有這種妖孽存在?
“師兄,那人是大巫……”六耳輕聲道。
居然是大巫!
棕熊怪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這人族天子身邊,有大巫跟隨。
自巫妖大戰之後,妖皇隕落,妖庭覆滅,巫族也好不到哪裡去,巫族賴以生存的不周山被撞塌,后土化輪迴,祖巫盡滅,後世大巫蚩尤、刑天率領殘部反抗,也難以翻天。
蚩尤被殺,刑天被鎮壓,僅存的巫族墮於幽冥,再難造反。
每一個巫族現世,都會對洪荒帶來一場災難。
他們體內,流淌著抗爭的血液,絕不妥協。
本質上,巫族就是一羣瘋子!
棕熊怪背脊陣陣發涼,感覺此事非同小可。
雖說這白衣男子境界看起來不算高,似乎也和他一般是天仙境,但這可是大巫啊,不容小覷。
不過連六耳都知曉那白衣男子是大巫,白蓮不可能看不出來,既然他沒說什麼,那就說明這大巫還不是白蓮的對手,但棕熊怪感覺此人真實實力與他在伯仲之間。
以巫族不要命的戰鬥準則,真要打起來,棕熊怪覺得自己還不一定能打得過。
媽的,洪荒還真是危險啊。
“你待會自己過去吧,我就不去了。”
棕熊怪頭皮發麻,不想同時面對人族天子和大巫,這二者對他這個純正的屌絲妖怪有深仇大恨,不去比較好。
六耳點點頭,動身跟著過去了。
就這樣,白蓮與嬴政在前方邊聊邊走,白起則落在後方,與徐福一道,跟前面二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徐福,你說這太虛天真有個無所不知的神仙?”
白起語氣輕慢,淡笑道。
說是凡人身,卻通聖人道。
世上哪有這種人?分明是騙子。
他求大王而來,就是爲了見一見這所謂的大神仙。
巫族本就不信天不奉地,也不尊諸天神佛,只尊盤古神,只慕神力,所以對於其他神仙都是帶著蔑視的態度,便是道祖也不例外。
所以對太虛天這位神仙,白起也帶著散漫的態度,不以爲意。
徐福瞥了他一眼,只是平靜道:“白起大人,您這話什麼意思?大人不相信小人的話倒沒什麼,爲何您覺得連大王也被人愚弄了?這實在不太應該。”
徐福有這種態度,也不奇怪。
他尋仙訪道,爲大王求來長生,乃是大功一件,結果白起輕飄飄來了句,似乎在質問他的成就,徐福自然心中不悅。
再說他乃方術士,白起是秦國名將,都不在一個系統,雖白起身份比他高這點不容置疑,但還不至於壓他一頭,他是皇帝身邊的人,就跟武官要斬皇帝寵信的宦官文臣差不多,你得先經過皇帝的首肯,否則白起權力再大也動不了他。
何況白起功高震主,手中實權一削再削,徐福卻也不怕白起刁難。
“本官只是有點擔憂而已,既然徐道友確信對方能耐滔天,那本官就當他是如此罷。”白起打了個哈哈,淡淡開口。
他嘴上這麼說,不過心裡卻不怎麼相信。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
是神是鬼,見過了才知道。
對白起這樣桀驁不馴的大巫來說,他並不在意這位周夫子究竟是不是絕世大能,只是閒著無聊過來瞧個樂子。
在長平之戰下令坑殺四十萬人時,他連眼皮都不眨一下,手中沾染了無窮因果殺孽,業力滔天,但造就這樣舉世震驚的殺業,換別人恐怕夜夜都睡不著覺,然而他卻覺得理所當然,甚至覺得人還殺得少了。
只有在戰場上,才能滿足他殺人的快感,無論是位極人臣,權柄滔天,官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是振興巫族霸業,讓巫族再度偉大,他一概不感興趣。
他想殺人,僅此而已。
比起世人,白起自認爲自己是個非常單純的人,至少他沒太多別的想法。
可惜世間能讓他血脈噴張的東西也不多了。
揭穿這騙局倒也算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本想著將這騙子揪出來,但見到這神仙身邊的弟子,竟然是一位法力雄厚的金仙大能時,就感覺有什麼不對。
好像這不是騙子,倒真有可能是位絕世高人。
巫族思維都單純,但單純不意味著蠢,他們有著極致的身體感應,能夠在剎那間評估出敵人的實力。
而在見到這位金仙大能的第一眼起,白起就做出了一個驚人的判斷。
這位金仙,能一掌轟殺他!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絕不會有錯。
他的身體在看到白蓮的那一剎那,就在激動,就在顫抖……
心臟也在戰慄不安。
那種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殺死,還有被人視作螻蟻一腳踩扁的感覺,他多少年沒感受到了,這種感覺……實在是太棒了,簡直酣暢淋漓,讓人慾罷不能!
這越發極其了白起的興趣。
他要見一見,這位所有人都讚不絕口的神仙!
究竟是怎樣的神仙,才能教出這樣的弟子!
峰迴路轉,是一處平平無奇的殿宇,上方有用來講道的雲臺,因爲周玄廣佈道業,所以特地讓白蓮和小白龍準備了這麼一處地方,用來會客和講道。
而前方有個白衣勝雪的男子在靜坐,周身有神華流轉不息,道韻天成,呼吸間似與天地共鳴,分明是天地所鍾之軀,舉手投足間仿若蘊含太極無窮之道力,此刻他正伸出一根指頭,逗著肩上的一隻露出嫌棄之色的金紅色小鳥,給人以道法自然的質樸之感。
白起看向男子,瞳孔猛然瞪大、睜圓!
最終,他感到了無與倫比的恐懼和震撼。
不是因爲這男子氣質非凡所震懾……
而是他看到了男子肩上所依附的那隻小鳥。
三足……金烏!
衆所周知,最初的妖族,是絕沒有可能和巫族爭天地,甚至連一戰之力都不存在,只有捱打的份。
巫族有盤古傳承,修煉盤古真訣,可謂肉身無敵,打妖怪就和爸爸打兒子一樣輕鬆寫意。
洪荒所有大能,都要避其鋒芒,沒有任何人膽敢和巫族正面交鋒。
然而,在那對大日金烏出現之後,洪荒的一切秩序都爲之改變。
他二人統合萬族爲妖,創立妖庭,與巫族打得天昏地暗,將巫族打得凋零至此。
尤其是東皇太一,乃是三界最強的金烏,巔峰時曾一人獨戰七八祖巫不弱下風。
也因此,三足金烏這個種族,讓全體巫族感到不安,感到了恐懼。
白起也不例外。
巫族與金烏一族不共戴天,正如如今世人也談巫色變,巫族可以看不起天下所有妖怪,看不起衆生,看不起天神諸佛,但卻不能小覷覆滅巫族的大日金烏!
而眼前的男子,竟然豢養了一隻三足金烏作爲寵物!
沒錯,三隻腳,正是大日金烏!
白起身體驚顫,震撼到無以復加,唯有一言不發。
徐福見到方纔還狂傲無比的白起,在見到周夫子的天人之姿後,竟如此惶恐變色,也是得意地不行。
周夫子是何須人,由得你一介小小的武夫置喙?
簡直可笑!
殊不知,白起恐懼的可不是周玄,而是他肩上的那隻小鳥。
但能養得起一隻大日金烏,可想而知眼前的男子絕非等閒之輩,定然是手腕通天的驚世強者!
“六……六耳,拜見師父!”
突然間,六耳獼猴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他太緊張了,話都說不清楚,便噗通一下跪倒在面前。
他越是想要把握住他此生僅有的機會,就越是緊張到不能自已,連東勝神州的天子和大巫都來拜師求道,他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妖怪,要在這些人當中競爭成功,實在是太難了。
所以他沒頭沒腦地闖了進來,伏在地上。
更恐怖的是,他感覺師父肩上,似乎有個恍如小太陽一般的恐怖生靈,正蔑然地盯著他,讓他害怕到想哭。
這種壓迫感,太恐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