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宏坐在車行大樓的天臺邊緣,雙腳伸出弦外,一晃一晃的。他還在回味施恩羽那瀟灑的動作,心中猜測施恩羽是不是開了外掛什麼的。
“繩子!繩子!”
下面突然傳來呼喊聲,楊宏低頭而看,看見施恩羽揹著薛醫生正朝這棟樓跑來,身後有一大羣活屍,而且兩棟樓之間的密密麻麻的活屍似乎感覺到了他們,有著向他們移動的趨勢。
楊宏愣了足足0.1秒,然後翻身而起,趕忙從袋子中翻出一根長約二十米的尼龍纖維登山繩,牢牢地栓在一根被水泥固定的鋼筋上後甩了下去。
施恩羽揹著薛醫生,背後的活屍已經和旁邊的活屍匯聚成了一股,聲勢變得更加浩大。後面的嘶吼聲混雜,讓人有一種震耳欲聾的感覺。更麻煩的是,在施恩羽登山繩之間的路程中,有十幾只活屍擋在那裡。如果是剛纔沒有背上薛醫生的時候,那幾只活屍根本就是小蝦米,可現在情況不同,背上有一個大累贅,再加上背後無數活屍的追趕,施恩羽沒辦法施展拳腳。
“彭永林,掩護他們!”楊宏忽然說道。
彭永林將***M82A1狙擊步槍上的支架彈出,架在天臺的邊緣上,同時調好M3光學瞄準鏡,對準離施恩羽最近的幾個活屍開了一槍。勃朗寧機槍彈的穿透力十分可怕,一連結果了三隻活屍,拉槍栓,退彈殼,上槍膛,一串麻利的動作過後,又有一個子彈從槍管中飆出。
一連幾聲的槍響和彈殼落地的聲音,施恩羽和登山繩之間的距離終於被打開一天血路。
施恩羽一手背在背後摟著薛醫生,一手提著唐刀將背後快要抓住薛醫生屁股的活屍削掉,腳下速度不減。
“抓緊了!”施恩羽略有氣喘的聲音傳來,薛醫生趕忙像個樹袋熊似的抱緊施恩羽的脖子。
施恩羽將唐刀插入腰間的刀鞘中,腿上的肌肉在眨眼間蓄力完畢,然後一躍,跳到一張汽車上,再猛地一震。汽車的輪胎上有一種叫做“減震器”的機械,用於吸收震動的力量。然當而給它的力量大於它能承受的範圍後,它就會從減震器重新變爲彈簧。施恩羽在這裡利用的就是這個特點,在他的一震之下,傳遞給減震器的力量使它瞬間變成了一個彈簧,將力量翻倍反饋給他。藉著這股力量,施恩羽在從汽車上彈起三米之高,抓住了登山繩,留下一地的活屍在下面乾瞪眼。
施恩羽左手扶著薛醫生,右手抓住登山繩,雙腳踩在一道窄坎上,大口喘氣。背上的薛醫生沒有一絲動靜,當他想要轉頭而看的時候——
“好久沒有這麼刺激過了!還可以再來一次嗎?”薛醫生突然說出了一句讓施恩羽差點把他扔下去喂活屍的話。
“薛老,可以考慮再來一次,不過你要做好成爲活屍的口糧的心理準備!”施恩羽道。
“那還是算了!”薛醫生滿臉的激靈。
施恩羽乾脆不再說話和他扯這個話題,叫他抓緊之後,在大樓的牆壁上沿著光滑的牆壁爬了起來。
一干人在車行的天臺上席地而坐,各自面前都擺放著一些食物。
楊宏依然坐在天臺的邊緣,撕開一塊壓縮餅乾,就著一瓶礦泉水,嘎嘣嘎嘣地吃了起來。龍希龍洋和周曉薇則是圍著一堆零食轉悠著。
“每個人都必須吃一塊壓縮餅乾!”楊宏說道。
周曉薇櫻桃小嘴中蹦出了甜膩膩的話:“宏~這個東西這麼難吃喔!我看我就不吃了嘛!就算吃零食也吃得飽的呀!”
楊宏看著撒嬌的周曉薇,一笑之後,將她拉在自己身邊坐著,拿出一塊軍用壓縮餅乾給她,柔聲但不容置疑地說道:“薇薇,這不是好不好吃的問題!那些零食屬於垃圾食品,能填飽肚子但不能提供營養,如果一直吃下去,就會變成一個醜八怪!小心那時候我就不喜歡你了哦!”
周曉薇一臉哀怨地看著楊宏,將手中的壓縮餅乾三下五除二地吃光,然後“咕嚕咕嚕”地灌了幾口水後,一蹦一跳地來到零食堆中:“零食我來囉!”
龍希默默地捂臉,聲音從夾縫中傳出:“我也想要一個老婆!”
龍洋也是哭喪著臉:“我也想要!”
倆“苦難”兄弟抱在了一起。
“臭小子!”龍貴東一人給了一下爆慄,“現在是談戀愛的時候嗎?現在的主要任務是搞好學習,讓那些可愛的園丁們來雕琢你們這兩顆狗尾草!”
“啊嘛我說老爹啊,”龍洋指指下面活屍成羣的街道,“你不會認爲現在還是以害人害國害家庭的學習才能出人頭地的時代嗎?”
龍貴東想想也是,看著竭力點頭的龍希,忽然說不出話來了,心中涌起一陣心酸的感覺。
施恩羽端著一碗泡麪在楊宏的旁邊坐下。
太陽已經下山,最後的餘暉將天上的雲朵照得通紅,就像是蜜桃味的棉花糖,讓人很想去咬一口。城市中在這時候應該亮起的霓虹燈卻一片漆黑,只有遠處的幾根燈光有點閃爍。
沃爾瑪那棟樓上的活屍只剩下幾個了,它們轉了一陣子後從邊緣處跌落。
“施叔你知道嗎?以前我很喜歡在放學了吃完晚飯做完作業後和爸媽坐在自家頂樓的天臺上觀看火燒雲和城市的霓虹燈……諾,就是像現在這樣,享受晚風的吹拂,享受一家人的溫馨,享受霓虹燈的閃耀……可是,現在我還是坐在這裡,但是我爸媽呢?晚風呢?一家人的溫馨呢?還有城市的霓虹燈呢?施叔,我恨這末世……”楊宏說著說著眼淚就無聲地掉了下來。雖然平時看他滅活屍時很兇猛的樣子,但他的內心終究是一個孩子,只是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孩子,在原先,像這樣他這樣的同齡人還需要父母的呵護。
施恩羽的眼眶也是有點溼潤,他理解地拍了拍楊宏的肩膀。
楊宏擦了擦淚水,說:“明天我先去我家看看我爸媽還在不在,施叔,你們要幫幫我!”
施恩羽點了點頭,將唐刀還給楊宏。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鐘,還好施恩羽在沃爾瑪中帶了幾頂帳篷出來,龍貴東熟練地將它們搭起,在裡面鋪好地鋪,擺上被子。
衆人都早早地休息,以便在第二天能夠保持充沛的精力來危機四伏的末日世界。他們不擔心半夜會不會跑上一隻活屍來把他們吃掉,因爲天臺進入大樓的之間有一道門,他們早已把它鎖死。
楊宏躺在一頂藍色的帳篷中,身旁的周曉薇枕著他的手臂早已睡熟,劉海遮住了額和眉毛,一雙美眸緊緊地閉著,長且濃的睫毛微微顫抖,小巧的瓊鼻一動不動,在從拉開的窗戶中偷偷溜進來的月光的照耀下讓楊宏產生了它是由一種玉石雕刻而成的錯覺,粉紅的櫻桃小嘴彎起好看的弧度,兩旁的臉頰分別有一圈淡淡的紅暈。周曉薇咂吧咂吧了嘴,似乎是在做什麼美夢。
楊宏一時間竟然被眼前的冰肌玉骨給晃了眼。過了一會兒,他輕輕地撩開周曉薇的劉海,露出潔白的額頭,朝上面吻了一下。
一股清香味兒鑽進鼻孔中。
楊宏一笑,然後將被子給周曉薇拉了拉。
楊宏一隻手因害怕影響到周曉薇而保持不動,另一隻手從枕邊摸出手機,在上面的九宮格上畫出一個“心”型的左半邊圖案。這是手機的解鎖圖案,而“心”型圖案的另一半——右半邊圖案則是周曉薇的手機的解鎖圖案。兩部手機的解鎖圖案合起來就是一顆“心”,一顆歷經滄海桑田海枯石爛都不會變的心。
楊宏翻到電話薄,點出標記著“媽媽”的一欄,撥出去。
“您好,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The phone you`re calling is power off……”熟悉的人工智能聲音響起,接著就是一段長長的英文。
楊宏嘆了一口氣,手指重重地摁在紅色的那顆“掛斷”鍵上,再撥打他爸的電話,依然是相同的聲音。他隨手將手機扔在了枕邊。這是楊宏在末日降臨後第五十三次撥打父母的電話,但每一次無一例外的都是冰冷的關機提示音。
楊宏怔怔的看著帳篷頂,空閒的那隻手正在自己的腦勺後面,充當枕頭。他第一次感受到沒有父母在身邊時的孤獨,他想到了自己原先在家中與父母爭吵的時候;想到了生日時自己和父母圍坐在餐桌前看著眼前的生日蛋糕,看著上面的十多隻細蠟燭,自己鼓著腮幫子一口氣將它們吹滅,蠟油濺到父母的臉上,自己發出“咯咯”的笑聲;想到了小時候爸爸牽著自己的左手,媽媽牽著自己的右手,踩在海邊的沙灘上時快樂的時候……想著想著,楊宏淚水又不爭氣地掉下來了。
嗨,楊宏,不準哭!你要堅強一點!忘記了嗎你,你的旁邊還有一個柔弱的小女孩需要你的保護呢!忘記了嗎你,你還有兩個二貨兄弟呢!忘記了嗎你,你明天還要去你家中看看呢!沒準兒你的爸媽還在家中燉著豬腳等著你回去啃呢!還有那個一臉總是酷酷的施“大叔”、打架不咋猛但在軍營中混到了連長級別的龍叔、給人治病治上癮了的薛醫生、抱著一把與自己身材嚴重不符的***M82A1狙擊步槍的彭永林……
哈哈,哭吧哭吧!一直哭下去,別管那什麼小女孩,別管那什麼二貨兄弟,別管那什麼父母和狗屁的豬腳,別管那什麼施“大叔”、龍叔、薛醫生、彭永林什麼什麼的!等到他們都死了就最好不過了!
腦海中好像有兩個小人在對他說話,一個全身潔白頭頂白環背扇白翅,一個全身漆黑頭頂雙犄背扇黑翼。楊宏搖搖腦袋將他們統統甩出腦海,擦擦眼角的淚水,把周曉薇摟在他的懷中後閉上眼睛開始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