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永謙看著孟昌宇，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去道歉就不必了，具體事情要不要追究下去，這還是得看我叔的意思吧，他是當事人，他有這個權力。”

孟昌宇當然不把一介老師放在眼裡，在他看來，這事最關鍵的還是在譚永謙這裡。譚永謙若不幫他叔出頭，憑他一個教書的還能折騰起什麼風浪，他又何需說出親自去道歉的話來，還做出讓葉鋒直接辭職的決定。但這話孟昌宇不能說出口，心中的不滿也不能表現出來。不管怎麼說，千錯萬錯還是葉鋒錯在先，千不該萬不該，這事還涉及到市委秘書長。所以孟昌宇再次拍打著譚永謙的手背，道：“要的，要的！”

說著孟昌宇扭頭衝葉鋒瞪了一眼道：“混蛋，還愣著幹嘛，還不去公安局給張老師道歉去。”

譚永謙見孟昌宇這樣說，心裡不禁暗暗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麼強硬下去，這就是身處官場的悲哀吧，有些事情還就不能像老百姓一樣做出率性舉動來。

“昌宇市長道歉就真的不用了，這樣吧，我給我叔打個電話，聽聽他的意思吧！”譚永謙有些無奈地道。

“那就麻煩秘書長了。”說著孟昌宇又回頭瞪了葉鋒一眼，道：“還不快謝謝秘書長。”

葉鋒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急忙上前連連向譚永謙道謝。譚永謙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拿著手機邊撥號邊轉身出了包廂。

看著譚永謙轉身離開包廂，孟昌宇忍不住甩手給了葉鋒腦袋一巴掌，罵道：“你小子怎麼就這麼不長眼啊！”

葉鋒趕緊把腦袋一縮，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道：“舅舅，難道我真要辭職嗎？”

“不辭職能怎樣？你以爲在市委辦還有出頭之日嗎？”孟昌宇掏出一根菸，點上抽了起來。

“您不能把我調出去嗎？”葉鋒有些不死心地道。

“你豬腦子啊？你也不想想你這次得罪了誰？調？你以爲你舅是誰啊，是市委書記嗎？”孟昌宇忍不住再次低聲罵了葉鋒一頓。

葉鋒被孟昌宇罵得一臉的痛苦絕望。過慣了人前人後被人捧著，手握大權的生活，一朝被打回原形，葉鋒還真是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孟昌宇見葉鋒一臉痛苦絕望，猛地吐了口煙，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好了，你也別那麼灰心。這件事你也確實做得太過分了，需要接受這個教訓，趁這段時間好好反省一下。”

葉鋒聞言本如死灰的臉色頓時浮起一絲希望，道：“舅舅的意思是不是以後我還能重新進入仕途。”

“一切看明年吧，現在要先爭取不留案底。如果你舅我能升常務副市長，入常委，那時再想辦法讓你動一動吧。唉，你真是啊……”孟昌宇說著忍不住恨鐵不成鋼地嘆氣道。

見孟昌宇這樣說，葉鋒臉上終於多了一絲生氣。

包廂外，譚永謙跟張衛東通了電話，他很直截了當地把孟昌宇的決定跟張衛東說了一遍，然後道：“具體怎麼處理，要不要追究還是聽叔您的。”

經歷過派出所那件事情之後，張衛東對整個社會的看法已經一下子成熟了許多。譚永謙把事情跟他一說，他就已經隱隱猜到這件事若再追究下去，恐怕譚永謙會很爲難，譚永謙能說出後面那句話已經算是很可貴了，況且葉鋒想抹黑他，卻丟了官職飯碗，說起來最終卻是他偷雞不成蝕把米。張衛東並不是個狠心腸的人，至少目前還不是。所以聽完電話後，道：“這事就這樣算了也好，鬧大了也沒意思。不過你幫我帶一句話給葉鋒，沒有下一次，如果有後果自負。”

雖然是隔著電話說話，雖然張衛東的語氣很平淡，但當張衛東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譚永謙還是莫名地感到渾身一冷，總覺得那“後果自負”四個字後面隱藏著深深的殺機。

“好的小叔，我明白了。”譚永謙說完跟張衛東掛了電話，然後又給傅毅然撥去電話，稍微交代了幾句，這才轉身推開包廂的門。

“昌宇市長，這事就到這裡吧。”譚永謙進包廂後，臉色有些難看地朝孟昌宇點了點頭道。

孟昌宇暗暗鬆了一口氣，急忙上前握著譚永謙的手，“動情”地道：“秘書長謝謝了！”

譚永謙不動聲色地把手抽了出來，然後道：“還有句話，是我叔委託我轉告的，他不希望有一下次，否則後果自負！”

孟昌宇聞言眼角的肌肉抽了幾下，不過馬上道：“秘書長放心，要是還有下一次，不用你說，我都會打斷他的腿！太不像話了，身爲一位公務人員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

譚永謙看得出來，也聽得出來，孟昌宇並沒有把他那個叔叔放在眼裡，他看重的還是自己這個秘書長，心裡不禁暗暗搖頭嘆氣，孟昌宇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回卻是看走了眼，這件事中，真正可怕的並不是他這個秘書長，恰恰相反是他的叔叔。一個會“飛”的人，真激怒了他，真的是這個世間的律法、權勢能束縛得了的嗎？不過像孟昌宇這種習慣了玩弄官權，也深諳官權威力的高官，不把一介大學老師放在眼裡卻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譚永謙沒有點破這點，只是朝孟昌宇點了點頭，道：“那昌宇市長，今天的時間也不早了，要不就這樣吧。”

孟昌宇知道事情發展到現在這樣的局面，再吃喝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不過還是客氣了幾句才點頭說好。

從東城區公安局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鐘。

張衛東拒絕了傅毅然開車送他的好意，獨自一人沿著馬路慢慢往吳州大學走去。

路燈拉長了他略顯清瘦的背影，顯得格外的沉重。

東城區公安局隔吳州大學有些路，張衛東一個人慢慢走著，到了吳州大學已經九點半多。

走在校園裡，看著不時擦肩而過的青春身影，聽著迴盪在校園上空的歡快無憂的笑聲，張衛東沉重的心情漸漸轉好，腳步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輕快起來。

“隋麗，嗚嗚！”明鏡湖邊，一張長椅上，彭雨雁趴在隋麗的肩膀上低聲哭泣著，她的臉再也沒了之前的紅豔，有的只是蒼白。

因爲張衛東的不予追究，所以張衛東前腳走，彭雨雁被警察思想教訓了一番之後，也出了區公安局。

出了公安局後，想起自己沒能扛住把葉鋒也給供了出來，彭雨雁就一陣後怕。她知道葉鋒有錢有勢，但同時也是個很陰狠很小心眼的男人。就拿處朋友這件事上來說，自從彭雨雁傍上葉鋒之後，她就鮮少跟其他男生交往。不是她不想，而是葉鋒不允許。曾經學院裡有個男生追她，彭雨雁對他也頗有好感，兩人難免來往密了些，後來這事被葉鋒知道，不僅彭雨雁被葉鋒給揍了一頓，那男生更是被他整到退學爲止。

這次事情顯然比跟其他男生來往密切那類事要更嚴重一些，彭雨雁不知道葉鋒知道後會怎麼對她。不過不管葉鋒怎麼對她，她一介學生妹，家裡境況又不好，是都沒有反抗能力的。若葉鋒只是揍她一頓，她倒也不怕，就怕葉鋒把她弄到書都讀不成。真要那樣，她就真不知道該怎麼回去面對父母了。所以出了區公安局後，彭雨雁又是害怕又是六神無主，後來想起了在吳州大學讀書的高中同學隋麗，便跑到她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