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娘掂量一番，方纔笑著說道：“四姨娘，夫人處事最是公正嚴(yán)明，若是有下人壞了規(guī)矩，夫人自然會從嚴(yán)處置。不然，有巧珍這個先例在，陸府這麼多的丫鬟都跟著有學(xué)有樣，豈不是亂了套了？我們不必跟著操心。”
瞧瞧五姨娘，說話可比四姨娘委婉高段多了。被她這麼一說，沈氏不把巧珍打死簡直就是對不起陸府上上下下所有人。
三姨娘也跟著附和：“五姨娘說的對，這種丫鬟咱們陸府可容不得。”
一向低調(diào)的三姨娘也沒法子淡定了。
上有長盛不衰的二姨娘壓陣，後有豔壓羣芳又懷上身孕的五姨娘，日子本就難熬，若是再來個青春貌美的巧珍上來，那她的日子恐怕就更難過了。
沈氏淡淡的聽著，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的微笑。
個個都期望著她出狠手發(fā)落了巧珍，一勞永逸自然是最好不過。到時候陸文倫就算生氣，也會把賬都算到她頭上，姨娘們正好趁機(jī)爭寵。
倒是都打的如意算盤……
這一刻，沈氏忽的生出了一個微妙的心思來。
既然幾個姨娘都容不下巧珍，那麼，她又何妨給她們添點(diǎn)堵？
想及此，沈氏故意嘆道：“依著我的心意，自然是把這種不規(guī)矩的丫頭打死了事，只是老爺親口說了，要納了巧珍爲(wèi)妾。我也正爲(wèi)難著呢”一副大度賢明的正室模樣。
一聽這話，四姨娘可急了，搶著說道：“夫人，這事萬萬不可啊我們陸府可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若是輕易放過了巧珍，還遂了她的心願，不知道日後還會有多少幺蛾子出來呢”
五姨娘也皺起了眉頭：“四姨娘說的有理，巧珍這種賤人就該活活打死，以儆效尤”她懷著身孕風(fēng)頭正勁，哪裡容得下再冒出一個新人來和她爭寵。
二姨娘倒是看的透徹，淡淡的說道：“巧珍不比別人，她可是老夫人親自賞給夫人的貼身丫鬟。哪裡能說打死就打死。”
本來吧，院子裡少個把丫鬟真的不算大事。賣身契都在沈氏手裡捏著，就算被打死了，也不過是用口薄棺材埋了了事。
偏偏巧珍身份地位特殊，這一招卻是不能用在巧珍的身上的。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沈氏再氣也不能真要了巧珍的命。
三姨娘喃喃的說道：“打死也不成，留也不是，這可怎麼辦纔好？”
沈氏鬱結(jié)煩悶了幾日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她好整以暇的看著幾個姨娘或緊張或懊惱或緊鎖眉頭，苦中作樂的想道：果然獨(dú)“樂樂”不如衆(zhòng)“樂樂”啊
錦繡默默的旁聽，心裡忽的生出一個念頭來。沈氏不會爲(wèi)了給姨娘添堵就真的擡巧珍做了姨娘吧
女人的心裡確實(shí)很微妙，當(dāng)日氣成那個樣子，恨不得將巧珍千刀萬剮。現(xiàn)在氣頭漸漸過了，反而斟酌起怎麼利用巧珍來了……
“夫人，要不，索性派人將巧珍送回京城好了。”四姨娘眼珠一轉(zhuǎn)，便有了主意，興致勃勃的建議道：“隨老夫人怎麼發(fā)落。這麼一來，老夫人也不好說出什麼話來了。”
真是個餿的不能再餿的餿主意
這不是擺明打老夫人的臉麼？和正面指責(zé)老夫人調(diào)教不嚴(yán)又有何區(qū)別？若真的這麼做了，日後也沒臉再去京城了。
二姨娘眉毛一挑，正待譏諷幾句，轉(zhuǎn)念一想，這跟自己沒什麼關(guān)係，她何苦爲(wèi)沈氏出頭說話？索性閉嘴在一邊看熱鬧。
五姨娘最喜歡落井下石，掩嘴笑道：“要不，請讓四姨娘親自跑一趟好了。說不準(zhǔn)老夫人一高興，會賞點(diǎn)好東西給四姨娘呢”
果然，沈氏白了四姨娘一眼，不客氣的回道：“真不知道你腦子裡都裝著什麼，這等餿主意也能想的出來。”
四姨娘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總算會意過來了，此舉確實(shí)極爲(wèi)不妥。她訕訕的陪笑：“瞧我這張嘴，從來就說不出個章法來。總是胡咧咧，夫人千萬別放在心上。”
心裡卻把幸災(zāi)樂禍的五姨娘恨了個半死。
二姨娘一慣沉默寡言，不愛多說話，可遇到這等事情也有點(diǎn)沉不住氣了，斟酌著說道：“要不這樣吧先將巧珍關(guān)在屋子裡，等這一陣子風(fēng)頭過了，再找個由頭打發(fā)到莊子上，眼不見爲(wèi)淨(jìng)也罷”
總之，把那個惹禍精打發(fā)的遠(yuǎn)遠(yuǎn)的不要出現(xiàn)在陸文倫眼皮子底下就成。
三姨娘眼睛一亮，連連點(diǎn)頭：“二姨娘這主意甚好。”四姨娘和五姨娘在心裡一衡量，也不由得跟著附和了幾句。
沈氏雖然不喜歡二姨娘，可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著實(shí)是個好法子。
這麼做既保全了老夫人的體面，又發(fā)落了巧珍。日後就算老夫人知道了，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是巧珍犯錯在前，這麼處置已經(jīng)是從輕發(fā)落了。
不過，沈氏自然有她的考慮，她不置可否的隨意說道：“此事容後再說，先忙過了二少爺?shù)膽c功宴再說。”
幾個姨娘面面相覷，心裡都敲起了小鼓。沈氏態(tài)度曖昧不明，不會是打什麼主意吧……
待從沈氏院子裡出來，四姨娘便忍不住了：“夫人到底是什麼想法？不會真的想讓那個賤丫頭如願吧”
五姨娘冷哼了一聲：“這可難說的很。”
巧珍是沈氏身邊的丫鬟，沈氏若是故意擡舉她來對付其他的姨娘，也不是不可能的。
三姨娘嘆了口氣，誒，一個巧珍掀起了這麼多的波瀾來。日後還不知道會有怎生的變故呢
二姨娘沉吟不語，心裡卻迅速的盤算了起來。想著無論如何要找個時機(jī)探探陸文倫的心意才成……
這一廂，沈氏的心情卻是不錯，居然優(yōu)哉遊哉的喝起了枸杞茶，還讚了素秋一句：“素秋，你這煮茶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素秋得了誇讚有些受寵若驚。
沈氏反常的愉悅讓丫鬟們都有些難以適應(yīng)，素琪忍不住多了句嘴：“夫人，您真的打算照二姨娘說的那樣發(fā)落巧珍麼？”這也太便宜巧珍了。
沈氏笑而不語，繼續(xù)喝茶。
素琪也不敢再追問下去，和錦蓮一起收拾起桌子來。
錦繡也在琢磨著沈氏的心思，臉上卻絲毫不露，笑著問道：“夫人中午想吃些什麼，奴婢這就吩咐廚房準(zhǔn)備。”
沈氏居然有了胃口吃飯，點(diǎn)了幾樣平日裡愛吃的，吩咐錦繡親自動手。
這日中午，沈氏吃了整整兩碗米飯，胃口極佳。
錦繡下午特意又去巧珍屋子裡看了看，春桃忙迎了上來，殷勤的說道：“錦繡姐姐，巧珍姐剛纔醒了一會兒，還吃了半碗米粥。不過，沒力氣說話，吃完又睡了。”
錦繡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到牀前看了看。
巧珍的臉色依舊蒼白難看，瘦了一大圈。不過，總算有了活人的氣息。看來，這條小命是熬過來了。
春桃絮絮叨叨的說起了巧珍的情形。
巧珍遍體鱗傷，一直趴在牀上。衣服穿到身上，最多半個時辰，便會被染得血漬斑斑。沒法子不停的更換，只得一天換一次。前兩日米粒未進(jìn)，直到今日才吃了一些。
還有，巧珍一直都昏昏沉沉的，就算偶爾醒了，也沒力氣說話。
錦繡思忖了片刻，吩咐道：“待會兒你記著到廚房裡去跟廚娘說一聲，讓廚娘做些易入口的鹹粥，裡面放些肉和菜之類的，燉的爛一些。一天至少也要喂三四頓。”鹹粥比白米粥有營養(yǎng)，吃了也能恢復(fù)的快些。
春桃畢恭畢敬的應(yīng)了，心裡對錦繡暗暗佩服不已。
錦繡和巧珍不和的事情人盡皆知。可巧珍捱打之後，錦繡從未流露過一絲幸災(zāi)樂禍，更不曾落井下石。還時不時的來探望，叮囑小丫鬟們仔細(xì)伺候。這份胸襟，真不是誰都有的呢
兩人的說話聲音吵醒了巧珍。
巧珍緩緩的睜開眼來，茫然的看了會兒，見是錦繡，費(fèi)力的張口：“你……你來做什麼？”想也知道，定是來看她的笑話的吧
錦繡也不知道該如何和現(xiàn)在的巧珍相處。若是巧珍活蹦亂跳的，她反而自在的很。偏偏巧珍那副慘兮兮的模樣，她總不好和一個說話都沒力氣的人做口舌之爭吧
想及此，錦繡的語氣頗爲(wèi)溫和：“你不要說話了，好好休息。素秋留了藥膏在這兒，每日抹兩次，傷也能好的快一些。”
巧珍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吃力的說道：“不用你虛情假意的關(guān)心我。”以己之心度人之腹，巧珍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錦繡是在關(guān)心她。
得，用熱臉貼這種人的冷屁股，真是何苦來哉
錦繡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懶的再理睬不識好人心的巧珍，擡腳便往外走去。
“等等”巧珍見錦繡要走，有些著急的喊了出來。身子稍微一動彈，便牽動到了身上的傷口，痛的齜牙咧嘴倒抽了幾口冷氣。
錦繡停住了腳步，靜等巧珍發(fā)問。
巧珍猶豫了半晌，終於幽幽的問道：“夫人……還在生氣麼？”
錦繡冷冷的一笑，反問道：“你說呢？”出了這樣的腌臢事情，沈氏怎麼可能不生氣？
巧珍頓時啞口無言，垂下了眼瞼，臉上浮出一絲羞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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