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牧晨把目光轉向楊茂盛，冷冷地問道：“很好很實用？那爲什麼成了擺設？嗯？你怎麼向老百姓交代？怎麼向納稅人交代？幾千萬的設備，就這閒置在這兒，我們北江集團日均產生垃圾兩千多噸！垃圾分類和建設垃圾焚燒廠的目的就是爲了解決垃圾填埋造成了二次污染和大面積佔用土地的問題！所以集團才下決心投入巨資建設垃圾焚燒廠，花巨資引進垃圾焚燒發電設備！爲什麼到了你這兒，就成爲了這麼一堆廢物？”
“對不起，李助理，集團民們垃圾分類的意識太差！實在是沒法做到這一點啊！”楊茂盛很是委屈地說道。
“你們負責管理北江集團的垃圾收集運轉和處理，垃圾分類的工作從去年開始就在努力推廣，我到隆江春江鄉村去檢查，發現農民們的垃圾分類意識都很強，爲什麼鄉村能做到的事情，城集團民做不到？難道說城集團民的素質還不如鄉民？問題出在你們怎麼去宣傳，怎麼去抓落實！”趙牧晨很是生氣地說道。
楊茂盛早就汗如雨下了。他一句話也不敢說了，就那麼低著頭，聽著趙牧晨訓斥。
趙牧晨很是嚴厲地說了一通，快步跨了出去，轉到了房子的側邊，也就是垃圾投入焚燒設備的地方。
其他領導也跟著來到了外面。
站在這個垃圾入口處，看到裡面有一些剩下的垃圾殘渣，早已經都風乾了。
這個看上去很美的東西，實際上用起來卻是那麼的糟糕，根本就沒有發揮出任何的價值。幾千萬的東西啊！就這麼放在這兒曬太陽，太暴殄天物了！幾千萬能幹多少事情？幾千萬能解決多少低收入家庭的讀書醫療住房等等各方面的問題啊！可是，集團卻往往把錢扔進了大海里，看著大把大把的錢就這麼打了水漂！
趙牧晨當然知道，任何鉅額採購的背後都是腐敗的重災地，這套天價設備，同樣無法避免這樣的腐敗！
趙牧晨很生氣。如果可以，他真想指著楊茂盛的鼻子罵得他狗血淋頭！簡直就是個飯桶！愚蠢透頂！廢物一個！引進這麼一套中看不中的東西！花納稅人的錢不心疼！從中撈了多少回扣？
但是，他就是再生氣，也不能對著楊茂盛如此大罵！因爲他是個助理，而且罵是絕對解決不了問題的。
像楊茂盛這樣的領導，其實在中國的集團有很多。多少地方出現這樣花巨資引進設備或者是籌建面子工程，最終都打水漂事情啊！媒體也曝光了很多。但是，爲什麼就沒法杜絕這樣敗家的事情不再發生呢？爲什麼這樣的事情總是層出不窮呢？
關鍵就是這樣的領導把錢花出去了，卻不需要承擔任何的後果和責任！因爲花的是國家的錢，是納稅人的錢，而不是他自己的錢！只要他能夠成功擺平這個事情，有些人甚至是步步高昇，而絲毫不受影響！
趙牧晨決定不能讓這樣沒有哦節操的事情發生！他要讓這樣花錢沒有得到效果的領導承擔責任！要對項目實施後的效果進行評估和問責！並且把這個項目所有的流程都進行嚴格審計！一旦發現腐敗，絕不姑息！
趙牧晨站在這個入口處看了一會兒，再繞著垃圾處理廠的外圍走了一圈，始終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其他領導都跟在他的身後，更是一言不敢發。誰也拿捏不準，此刻的李助理，究竟在想什麼？是一鍋端了楊茂盛，還是打算慢慢收拾他？總之，楊茂盛是在劫難逃了！
趙牧晨轉了一圈之後，往車上走去。臨上車的時候，他再次看了一眼這個看上去很美的垃圾焚燒廠，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這一聲嘆息，聽得楊茂盛更是心驚肉跳啊！
接下來要去哪裡？楊茂盛實在是拿捏不準，又不敢去問。
他拿出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那白色的襯衫早就溼透了。
真是沒想到李助理要走的第一站選在了垃圾處理廠啊！這他媽的就是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會把他炸飛的！可是，這個項目當初也不是他一個人決定的啊！集團政工程，那都是要經過集團裡拍板的！他楊茂盛也就是個項目負責人而已！採購的事情，是他去的，可是，真正定奪，這樣大型的採購，那也是要經過一系列正規的程序的！難不成這所有的帳都算到他楊茂盛一個人頭上去？那他媽的也太冤了啊！
操，要死一起死，老子就算是死，也得拉一幫墊背的！楊茂盛心裡橫起來，這樣的事情也不是城管局一個單位出現過，多少單位出現過這樣的花架子工程啊！難不成輪到他這兒就要清算了？靠！
楊茂盛此時是既害怕又心存一點僥倖。因爲這件事情，真要清算起來，其實倒黴的絕對不止他楊茂盛一個人！
這樣想著，楊茂盛心裡的那份害怕就少了很多。俗話說法不責衆，只要這件事情牽涉到太多的人，牽扯的面太廣，最後不了了之的可能性就會很大，因爲一旦查出那麼的人，涉及到那麼多的領導，影響太惡劣了！
上車後，集團副秘書長陳同伏在趙牧晨的耳邊問道：“李助理，下一站往哪兒走？”
趙牧晨想都沒想，說：“去江北區環衛所--”
“是的--去江北區環衛所--”陳同對司機說道。
車子於是往江北區開去了。
楊茂盛的車子跟在後面，心裡又是好一陣的忐忑不安了！他不知道李助理又要往哪兒去了？這心裡沒譜兒的事情，真他媽的折磨人啊！
一路上，趙牧晨都看著窗外，臉色嚴峻。
到了江北區環衛所，門口沒有任何人迎接。因爲是突然而至，所以環衛所的負責人根本就不知道李助理要來。
這個時間正好是交接班的時候，很多環衛工人都回來了，院子裡好像在分發什麼東西。
趙牧晨靜悄悄地下車來。示意其他隨從不要說話。他們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院子的角落裡，看著這些環衛工人從環衛所工作人員手中領取東西。
有清掃街道所用的工具，比如掃把，畚斗，還有口罩，手套什麼的，現在是夏天了，環衛工人每人還要領取一頂大草帽。
幾個工作人員低頭專注地發東西，環衛工人也在清點自己領到的東西，絲毫沒有人注意到門口站了這麼多的領導！
等到江北區環衛所所長顧常爲發現門口停著的是集團的考斯特的時候，他簡直是魂兒都嚇飛了，飛一般從二樓辦公室跑了下來，握著趙牧晨的手激動而又忐忑地說道：“歡迎李助理，歡迎各位領導蒞臨指導！”
“呵呵，我看大家都在投入地工作中，也就默默跟著他們一起享受了一下這個過程--”趙牧晨看著站在院子高層的那些環衛工人，大聲說道，“我們城集團的美容師們，你們辛苦了！”
“各位，李助理帶領各位領導過來看望大家了！”顧常爲很是激動得朝著院子裡的那羣人說道。
大家一聽李助理來了，即刻放下手中的東西，激動得一擁而上！只有一位老環衛工人依舊在默默地收拾自己的工具，沒有轉過身圍攏上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太投入工作了沒聽見，總之他一個人還在那兒收拾自己領導的工具和那些零碎的東西。
“李助理好！李助理好！”環衛工人門看著趙牧晨，很是激動地喊道，爭著和趙牧晨握手。
趙牧晨很熱情地和每一位環衛工人握手。
這些環衛工人的臉膛都是黝黑粗糙的的，有的甚至是通紅的，一看就是長期在烈日下工作而形成的。握著他們粗糙的長滿了繭子的手，趙牧晨的心裡也忍不住涌起一股酸澀：可愛的勞動人民啊！用自己勤勞的雙手爲城集團換來每一天的整潔如新，卻是拿著最微薄的工資，沒有任何保障！集團往往有大把大把打水漂的錢，卻沒有用來切實改善這些辛勤勞作的工人們福利待遇的錢！想想怎麼能不讓人心寒啊！幾千萬甚至是幾個億，能夠解決多少工人的養老問題？
“大家辛苦了！謝謝大家爲城集團作出的貢獻！”趙牧晨很真誠地說道。
圍上來的這羣人當中，絕大部分都是三四十歲的壯年勞力，也有兩個女的，同樣曬得黝黑黝黑，雙手也是長滿了老繭，粗糙不堪。女人幹這份工作，就更是辛苦了！
趙牧晨不由得對這兩位女性城集團美容師肅然起敬。
“你們辛苦了！”趙牧晨握著其中一位女環衛工人的手說，“你是哪裡人？幹這行多久了？”
女環衛工人有些靦腆，從來沒有面見過這麼大的領導，更沒有領導來關心過他們，這讓她頓時有些受寵若驚了。
“我是南城縣人，來北江集團幹了五年多了--”那環衛工人說道，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好，是位老員工了！我代表北江集團人民感謝你！你們的辛勤付出，纔有我們城集團的潔淨如新，謝謝你們！”趙牧晨說道。
趙牧晨邊說邊看著那位老者的身影。
待老者收拾好了，轉過身來的時候，趙牧晨驚呆了！
這就是那天他在銀都大道上遇到的那位清潔工老人！他那溝壑縱橫的臉，還有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那條搭在減半上的白毛巾，還有那身洗得發白的卡其服，都和那天他見到的老大爺一模一樣！是他，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