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趙牧晨泡在會場上，心卻遊離在會場外。
他的腦海裡全部都是雨薇丫頭的樣子：她那弱不禁風的身體，略顯蒼白的臉蛋兒，瘦肉纖細的手指……
當然，也有她眉目含情，臉頰緋紅，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他，極其甜蜜幸福地在他耳邊輕喚他：“趙王--我愛你，永遠--”
想起他們之間前不久的那一晚，趙牧晨就感覺自己的心都醉了，骨頭都酥軟了。
這份愛，帶給他的，就是這樣徹骨的美好，無法言說的醉心。
只要想到他，他心裡就溢滿了柔情；只要想到她，他渾身就充滿了力量；只要想到她，感覺世界都變得格外美好！
可是，現在想到丫頭就要走進手術室裡了，他這心裡就說不出的糾結痛苦，說不出的難受壓抑！
他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就是他自己身體最不好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體驗！
其實，他覺得自己應該相信醫生，相信現在的醫學水平。
雨薇只是捐獻骨髓幹細胞，並不是大手術，對人體的傷害並不大，他不應該這麼擔心的。
趙牧晨，放寬心吧！沒事兒的，一定沒事兒的！
趙牧晨在心裡安慰自己。
可無論他怎麼安慰，他這心都無法放寬，無法釋然啊！
晚上，他本來是想再次去醫院看望丫頭的。無論多麼忙碌，他都要抽空去看看丫頭。
可是，章兗慧早早就打了電話過來，讓他晚上回去和大哥一起吃飯，說他們好久沒在一起聚聚了。
昨天章兗軍去得晚，章兗慧已經走了，他們是沒見上面的。
所以，今天章兗慧就要求趙牧晨一起，陪大哥吃飯。
趙牧晨心裡有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是，章兗軍是章家的長子，他也很尊重這個大哥，兩人好久沒在一起吃飯，確實也應該聚聚。
不管他和兗慧之間的關係怎麼樣了，章兗軍都是他的大舅哥，是章家的長子。
況且這一次的相聚，估計要談到關於老太太的事情，畢竟老太太已經到了這個狀態，該準備的事情也要早點兒準備了。
所以，趙牧晨沒有拒絕。
三個人在醫院附近的餐廳相聚。
章兗軍顯得比較疲憊，看得出他昨晚是沒睡好的，今天又接著去工作，下了班又回來看望老太太，輪軸的轉，鐵打的人也會垮的。
章兗慧看到大哥這麼疲憊，很是心疼：“哥，你一會兒早點兒回去休息，晚上不用留下來陪媽媽了，其實我們都可以回去，這裡有護工，還有小玲，媽媽會被照顧得很好--”
趙牧晨不滿地看了一眼章兗慧。
覺得她太不懂章兗軍的心了。
這個時候，對媽媽已經成了最後的陪伴了，不僅僅是照顧的問題，更多的是作爲長子的一種安心，守護，和最後的心願。
章兗軍沒說話，兀自喝了口酒。
趙牧晨本是不喝的，但是章兗軍喝酒，他也就陪著他喝一點兒。
“大哥，我敬你！”趙牧晨說道，作爲男人，誰都有說不出的苦衷。
章兗軍具體有什麼樣的苦趙牧晨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心裡的苦是無法向其他人傾訴的，只有自己獨自扛，獨自咽。
章兗軍感激地看了看趙牧晨，舉起杯子和趙牧晨碰了碰。
“兗慧，兗梅要是來電話了，你一定勸她回來--”章兗軍喝了幾口酒，看著章兗慧說道。
章兗慧去卻是慍怒地看了一眼趙牧晨。
趙牧晨的餘光把章兗慧臉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章兗慧的意思是他趙牧晨不讓章兗梅回來。
趙牧晨在心裡嘆息了一聲，仰起頭喝了杯中酒。
章兗軍繼續說道：“兗慧，媽媽已經到了這個狀態，就差最後的心願，想見見兗梅，她遲早都要回來的，不可能一輩子流亡海外吧？就算是要接受懲罰，也比每天過著擔驚受怕東躲西藏的日子要好啊！勸她回來吧，了卻媽媽的心願，也別讓我們章家蒙羞！”
章兗慧顯然不同意章兗軍的說法，她覺得章兗梅犯的這點兒事兒根本不叫事兒啊！
趙牧晨一句話就能解決的，爲什麼非得要讓她去坐牢？爲什麼非得抓住她不放啊？爲什麼要這麼做啊？
“哥，兗梅也想回來，只是有人不讓她回來啊！”章兗慧盯著趙牧晨看了一眼。
章兗軍看了看章兗慧，又看了看趙牧晨，說：“沒有人不讓她回來，我們都希望她早日回來！你得勸她，讓她看在媽媽的份兒上，早點兒回來，晚了就連媽媽最後一面兒都見不著了！”
“哥--”章兗慧馬上抿著嘴含著淚說道，“我也說了，兗梅她，她就是怕回來坐牢啊！”
趙牧晨看著章兗慧，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這麼說，章兗梅又有消息了？又和章兗慧聯繫了？那爲什麼沒有人向他反饋這麼大的消息？沒有人監聽到嗎？還是故意不報？
但是，趙牧晨知道，只要章兗梅和家裡聯繫，她的行蹤就能被發現，除非她即刻換地方，否則很容易被找到的。
前幾次的跟進就是這樣，章兗梅總是打了電話回來後，馬上就換了地方，再也不在那個地方都留了。
她現在有反偵察能力了！
“不是她不回來就不用坐牢的！”趙牧晨冷冷地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她自己做了什麼還不清楚嗎？能逃脫法律的制裁嗎？她一個人害得多少家庭陷入苦難的深淵裡？她爲什麼不好好反思反思？爲什麼還執迷不悟？”
“趙牧晨，你就是這麼冷血，你就是這麼沒有人性！你就是爲了你的官位，什麼親情都不要了！你對得起章家對你的培養嗎？你對得起我父母對你的恩德嗎？你對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嗎？”章兗慧突然間又咆哮起來。
趙牧晨拿起筷子剛要夾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愣了大概幾秒鐘，他苦笑了一下，輕輕放下了筷子，轉而看了章兗慧一眼，然後緩緩說道：“兗慧，我們今天是和大哥一起吃飯，大家難得聚一次，不要鬧得不愉快，你要是對我不滿，我們可以回家單獨談，行嗎？”
趙牧晨實在是不想重複上次的不愉快！
沒想到章兗慧總是這麼鑽牛角尖，總是不能自控！總是這麼讓人無法理解啊！
“單獨談？有可能嗎？談得了嗎？”章兗慧盯著趙牧晨，“趙牧晨，你別這麼假惺惺的，我們還有家嗎？啊？我們的家在你眼裡早就不叫家了吧？你一年回過幾次家？在家裡住了幾個晚上？嗯？”
趙牧晨覺得章兗慧真是不可理喻了！
他真不想吃這頓飯了！太讓人壓抑了！
“大哥，對不起，我覺得我還是先離開爲好！”趙牧晨站起來說道。
章兗軍板著臉，瞪了章兗慧一眼，然後對趙牧晨招了招手：“牧晨，你坐下，坐下吧！大家都冷靜冷靜，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
趙牧晨不得已再次坐了下來，但是早已經沒有任何胃口了。
“兗慧，大哥要批評你！你剛纔說的那都叫什麼話？是你這樣的身份地位的女人該說的嗎？你知不知道你說這些話和集團井潑婦沒有區別？你知不知道你說這些話實在是太失風度涵養啊？”章兗軍無奈地看著章兗慧，“兗梅的事情，你必須要轉變思維，章兗梅必須爲她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擔責任！何況她是章家的後代！她做這樣的事情本身就是辱沒門庭！如果老爺子還在，一定早就把她抓回來！絕對不會讓她逍遙法外！你爲什麼要把這件事情歸罪到牧晨身上呢？這不是胡攪蠻纏嗎？毫無道理啊！”
章兗慧的臉色也很難看，但是，她心裡還是絲毫不認爲自己錯了。
她覺得趙牧晨就是冷血，就是沒有人性！
明明知道媽媽病重，明明知道章兗梅想回家，卻是依然不撤銷通緝令，依然要通緝章兗梅，就是存心不讓她回來！就是這樣的！
“哥，你爲什麼總是替他說話？”章兗慧生氣地問道。
“我在說理，因爲你不講理！”章兗軍虎著臉看章兗慧，“媽媽現在這樣，我們這個家又是如此的局面，章家真的是氣數盡了嗎？”
章兗慧再次憤怒地看著趙牧晨：“這都是拜趙牧晨所賜啊！”
“兗慧！”章兗軍大喝一聲，“你太過分了！”
趙牧晨在心裡再次冷笑了，真的是無法溝通了，他她真的想不通，章兗慧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不講理了？什麼時候如此弱智了呢？難道女人到了這個年紀果然就是神經錯亂？連最起碼的道理都不懂了？
太可怕了！
“大哥，對不起，我先走了--”趙牧晨實在是坐不下去了，他覺得和章兗慧在一起，那就煎熬，十分的煎熬。
“牧晨，對不起，我還有事兒和你商量--”章兗軍說道，“媽媽一旦走了，章家就真的散了！我這個長子不孝，沒有能力把章家聚起來，牧晨，當年爸爸說過，你是最像他的，比我還像他--我希望，不管兗慧怎麼樣，你都不要和她計較，和她好好的過下去--我們這個家，不能散！”
趙牧晨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看著章兗軍：“大哥，我吃飽了，先走一步--”
說完，趙牧晨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了出去。
章兗軍的話，他聽了不止一次，前幾次，他都覺得可能，可能保持這個家不散，但是，這一次，他覺得不可能了，因爲他真的無法忍受這樣的煎熬了！
有些事情，不是他不做就不會發生的，章兗慧和他之間，已經是無法調和，南轅北轍了。
這是上帝的安排吧，讓他和章兗慧之間經歷了這麼多無法過去的曾經，一點點的怨恨累積到今天，讓章兗慧變得如此仇恨他，把章家一切的不如意都歸罪於他！
這樣沉重的枷鎖和負罪，他怎麼能夠背得起？
他只能逃離，別無選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