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吉玫被她吼得目瞪口呆，可仔細回味那些話，卻又可悲得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看著眼前這位快要哭了的師姐，段吉玫安靜了下來。
“既然如此，師姐爲什麼總要帶著距離去追逐葉師兄呢？”她垂下睫，“師姐沒發現嗎？你在追著葉師兄跑的時候，你自己已經劃定了你跟他之間的界限。你不相信他會成爲你的。所以你這麼優秀，追了這麼多年，他卻還是把你當朋友，不是嗎？”
“如果師姐在我出現……不，在任何一個將葉師兄當成普通人的女生出現之前，對你們在一起有過自信，那麼至少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
男生宿舍樓下安靜了下來。
夜風吹過，段吉玫這才發現，她及肩的頭髮已經幹了。
苦笑了一下，段吉玫沒再說話，轉身就想走。
她還沒走幾步，闕穎帶著顫抖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不，他不會。”
段吉玫停下腳步。
“因爲，他早就喜歡上你了。在你來g大以前。”
段吉玫心一悸，猛地回頭，卻見闕穎一臉落寞：“對不起。”
她擡頭，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看著段吉玫：“半年前，我扔了他給你留的紙條。”
紙條？！
段吉玫雙脣微動，“上面寫了什麼？”
闕穎微笑，那笑容中卻帶著幾分不甘與失落，“你爲什麼不自己去問他呢？”
闕穎走了，她似乎放下了些什麼，雖然難過，但背影卻似乎一點一點輕鬆了起來……
段吉玫拎著水桶，扱著人字拖慢吞吞地往宿舍走，一個不小心踢到了石頭，大拇指的血流得滿鞋都是。
她蹲在地上，盯著自己的大拇指，眼淚突然滑了下來……
冷冽的冬夜裡，滾燙的淚水刺痛著她的心……
oooooo
闕穎的話一記一記撞在她的心裡。段吉玫感覺自己十分狼狽，她像是被闕穎從自己的蝸牛殼裡拖了出來，站在鏡子面前，逼她自己面對那個自己都受不了的自己。
闕穎害怕的東西，她也怕。
“又不是結婚，只是談戀愛嘛，想那麼多幹嘛？”
“現在是21世紀，誰還會在乎什麼門當戶對……”
自言自語著，卻說服不了自己。
站起來，看著腳上的傷口，段吉玫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第二天便是冬至。段吉玫原本已經決定留在g市，好好備考，卻臨時改變了心意，早上六點多便拎著輕便的行李回了家。
葉修榮在段吉玫宿舍樓下等了幾天，直到第三天才被告知段吉玫離校的消息，忍不住嘆了口氣。
罷了。反正這次他能在g市待的時間也不多……
葉修榮去系辦辦了手續，正好撞見了闕穎。闕穎見到他跟沒事人一樣，眼神仍舊習慣性地追逐他，但取消交換生名額的手續卻沒停下。
好歹也是四年的同學了，葉修榮多問了一句：“不出國了？”
“不了。”闕穎冷冷地道：“反正我也不喜歡這個專業。”
葉修榮微微詫異地看著她瀟灑離去的背影，失笑，然後將整理好的資料交給輔導員。輔導員頗爲可惜地看了他一眼，“決定了？”
“嗯。”
紅色的章重重地蓋在了那張薄薄的休學申請上……
葉修榮收拾東西離開g大的時候，正好走過系辦旁邊的鵝卵石路上……
半年前還是盛夏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一個人，小小的身體拖著大大的行李箱，咬著牙也不喊人幫忙，固執地往前拖著……
耳邊響起了闕穎的那句話：“她根本沒那麼喜歡你！”
是啊……
在她眼中，他們認識不過短短十多天時間。因爲一個惡作劇的告白，他藉機訛了她一個月的宵夜，然而就連這一個月的時間他也無法完全擁有。最珍貴的記憶，也不過那個兩人單獨在圖書館度過的夜晚，還有那個在雨夜的樓梯間裡的青澀的吻……
就算這半年的不聯繫是因爲闕穎丟掉了他的紙條，可是……
葉修榮想起了昨晚他洗完澡後，走到陽臺打電話時看到的樓下的那個身影……
她知道他回來了。但是，第二天，她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就離開了g市……
這麼短的時間，能有什麼磨滅不去的感情呢？
他多想再多一點時間，和她再製造多一點記憶，讓她深刻地印在心裡……哪怕他離開了也不會輕易忘記……
但他不能。他肩負著太多人的期望，他還有比談情說愛更重要的事要做。
葉修榮離開了g市。
段吉玫在家糾結了好幾天，終於被青梅竹馬的林悅瑤拖了出去，參加她們高中的同學聚會。
進ktv的時候，裡面已經有十幾個人了。半年多不見，跟彼此熟悉的人在一起，段吉玫的心情也很快變得愉悅起來，瘋瘋顛顛地唱了幾首歌，正興奮著呢，門突然開了，段吉玫望過去，就看到那個同班了三年的班長陳昊軒在幾個同學的簇擁下捧著花走了進來。
段吉玫正唱著《青蛙王子》，突然旁邊的人都站了起來，拍著手起鬨吹著口哨……
陳昊軒一直低著頭紅著臉，在衆人的簇擁下走到人羣的中間，站在段吉玫面前。段吉玫嚥了咽口水，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陳昊軒看起來文質彬彬，坐在段吉玫前座，安安靜靜地當了三年除了偶爾筆掉了幫忙撿會說句“謝謝”的普通同學，跟段吉玫還真沒什麼交集……
而此時這副場景是怎麼回事？！
段吉玫瞪了一眼林悅瑤，林悅瑤一臉無辜。
無奈之下，段吉玫只好看向陳昊軒，而陳昊軒剛好也擡起頭來，四目相對之際，段吉玫清楚地看到陳昊軒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與猶豫，臉上原本羞澀的笑似乎也變得有些僵硬……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旁邊的人起著哄，陳昊軒似乎後退了一步，又被後面簇擁著的人重新擠了回來。
段吉玫心懸著，正想著怎麼拒絕才不令他難堪之際，陳昊軒突然四十五度轉身，對著她旁邊一臉看戲表情的林悅瑤單膝跪下，大喊出聲：
“林悅瑤，做我女朋友吧！！”
“……”
瞬間，整個包廂內沉寂一片。
段吉玫心中飛過一羣烏鴉，看著林悅瑤一臉扭曲的表情，偷偷地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