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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四章 七罪一身

老劉凝望著天空,見流雲(yún)飛走,周遭景象變幻。

再低頭時,卻見到自己的意識飄飛到一處湖泊旁。這裡青草綠地,野花微香,到處都是鳥獸嘶鳴的樂章。

湖泊旁,沈元坐在小馬紮上,嘴裡叼著一根纖細(xì)的雜草,雙手握著魚竿,正在釣魚。

身後,高明悅在草地中鋪上潔白的餐布,脫掉鞋子,赤腳走了上去,將木質(zhì)餐盒中的餐食一一擺放。

這處野生湖泊,當(dāng)?shù)厝私兴槿撕S伸端谏街校靥幤h(yuǎn),平時幾乎沒什麼人來,只有一些暗生情愫的青年男女,有時會選擇在這裡幽會。

沈元小的時候,沈家還沒有完全發(fā)跡,那時,他與明悅,還有村裡一大羣同齡的孩子,經(jīng)常來這裡摸魚戲水,一玩就是一個下午,每每回家時,都是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

成年了,沈家也輝煌了,曾經(jīng)兒時的玩伴,也都形同陌路了。記憶中的二狗、浩明、喜娃等夥伴……現(xiàn)在見到自己,總會站在好幾米遠(yuǎn)的地方,保持禮貌和剋制地喊一聲沈公子。

這人吶,長大的代價就是,你眼睜睜地看著周圍一切都在變化,物是人非,可想留的卻留不住,想走的卻推不遠(yuǎn)。

不過還好,這情人湖沒怎麼變,身邊的明悅也沒怎麼變。她還是從前那樣,性格開朗樂觀,就像是花圃中的向日葵,不論是颳風(fēng)還是暴雨,總是仰著頭,迎著刺目的陽光。

這裡,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成了他和明悅的“秘密基地”。每逢心情低落的時候,二人總會一塊來這裡,吃吃東西,聊聊天,享受著山中的涼風(fēng)和片刻的寧靜。

湖邊,沈元單手握著魚竿,怔怔發(fā)呆道:“小柯要去北方上學(xué)了,昨天在七家鎮(zhèn),我們吃了個飯。”

高明悅偷嚐了一塊點心,柔聲道:“唯一的朋友要走了,所以你心情不好?”

“也不全是吧。”沈元眼神中略有些迷茫:“這天天在一塊胡吃海塞,他突然要走了,確實讓我有點不適應(yīng)。不過,我可能更多的是羨慕,或者說是——嫉妒。”

“爲(wèi)什麼這樣講?”

“嗨,這還不簡單,缺什麼就嫉妒什麼唄。”沈元坦誠道:“他家境雖然與我差不多,可卻比我自由多了。個人能力強,父親開明,母親賢惠,想走就走,想談戀愛就談戀愛……這一去北方四年,算是徹底天高海闊了。”

“每家都有每家的不同。”高明悅輕聲道:“或許在小柯心裡,他也嫉妒你呢?”

“嫉妒我什麼?嫉妒我出來釣個魚,都要偷偷摸摸的?”沈元無奈一笑。

高明悅彎曲著雙腿,坐在餐布上,雙眸凝望著湖面:“如果你抗拒生活,那看到的都是事事不稱心;如若你熱愛生活,就總會在煩悶中找到快樂。怎麼都是過一天,爲(wèi)何要悶悶不樂呢?起碼這會還有魚釣,還有美食可以吃呀!”

沈元回頭看向她,見到對方手裡拿著一顆殷紅的柿子,狠狠咬了一大口,嘴角還沾著柿子汁。

陽光下,她充滿感染力的笑容,似乎可以令人遺忘所有煩惱。

她開朗的性格,不但可以讓自己的生活變得積極樂觀,同時還影響著身邊的人。

“你……你吃嗎?”高明悅被他盯得有些羞澀,俏臉紅撲撲地問道。

“你說的對,及時行樂,過一天算一天,管那麼多幹什麼?!”沈元放下魚竿,邁步走到餐布上,彎腰坐下。

高明悅遞給他一雙筷子,捋著髮梢說道:“西湖醋魚,嚐嚐。”

沈元翻了翻白眼:“我就不懂了,這魚酸不溜丟的,有什麼好吃的。”

“我就覺得很好吃呀。”高明悅故意做出吸口水的聲音:“人間美味,莫過如此。唉,只可惜,咱們村的廚子做得不太正宗……。”

“你喜歡吃,回頭我給你做。”沈元笑著回道。

“別吹牛了,你連廚房都沒去過呢。”

“呵,本公子的智慧,想學(xué)一道菜,那還不簡單。”沈元故作輕鬆道:“回頭我就去七家鎮(zhèn)學(xué),那裡有會做這道菜的好廚子。”

“行啊,那我等著。”

“小饞貓!”

二人吃著聊著。

待傍晚時,他們躺在餐布上,吹著涼風(fēng),看著天空夕陽垂落,湖水上霞光浮動。

……

美好的畫面慢慢飄散,天空下起了暴雨。

沈府內(nèi),沈元氣勢洶洶地衝進(jìn)了母親的房間,而後者正在榻上看著一本佛經(jīng)。

近兩年,尹婉兒信佛,閒來無事的時候,總在家中焚香唸經(jīng)。可也不知爲(wèi)何,她這經(jīng)念得越多,整個人反而變得愈發(fā)沉悶,甚至瞧著有些陰沉……

榻上,尹婉兒擡頭見兒子走進(jìn)來,臉上難得流露出一絲笑容:“呀,你淋雨了?快去叫劉婆給你弄碗湯喝,把溼衣服脫了。”

光線昏暗,身上的雨水滴落,腳下擴(kuò)散出一灘水漬……

沈元就站在那裡,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母親。

“你怎麼了?”尹婉兒好奇地問。

沈元憋了半天,攥著雙拳回道:“小柯家裡出事兒了,一場大火,死了二十多口人,整個七家鎮(zhèn)都在議論這個案子。”

尹婉兒稍稍怔了一下:“我沒有聽說啊,怎麼回事兒?”

“媽,你真的不知道嗎?”沈元往前邁了兩步,站在榻邊,兩條手臂都在顫抖。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都不出這個院子,上哪兒去知道七家鎮(zhèn)的事兒?”尹婉兒慢慢放下佛經(jīng),表情溫和,擡手就要去摸兒子的頭:“快去把衣服……。”

“啪!”

沈元猛然擡臂,擋開了母親的手掌,語速變快地回道:“你是不出去,可七家鎮(zhèn)發(fā)生的事,有什麼能瞞過你?!”

尹婉兒皺眉沉默。

“小柯在去往北方的火車上,被七家鎮(zhèn)的軍閥抓走了,我已經(jīng)在羈押所見過他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尹婉兒突然變得平靜。

“我想說什麼,你不知道嗎?”沈元攥著雙拳,突然瞪著眼珠子吼道:“我去見小柯,他在監(jiān)獄的鐵欄桿裡要跟我拼命,要殺我!他詛咒我全家不得好死,你說,我想說什麼?”

“我不知。”

“你撒謊!”沈元咆哮著打斷母親的話,額頭青筋冒起:“這事是我沈家乾的!是我爸帶著他那六個兄弟,爲(wèi)了搶奪小柯家的生意,與縣城的叔叔和軍閥合謀,搞出的一夜絕戶!連幾歲的孩子都不放過,你們還有人性嗎?!你們就不怕遭報應(yīng)嗎?你敢說,這事你不知道嗎?”

尹婉兒坐在榻上,雙眸有些呆滯,沒反駁,也沒有爭辯。

“爲(wèi)什麼你就不能勸勸他?殺人是罪,知情不言,就不是罪了嗎?天天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當(dāng)這高高在上的沈太太了嗎?!”沈元情緒完全失控,雙眼看到桌上的佛經(jīng),突然抓起來,奮力地撕扯:“天天躲在房間裡焚香唸經(jīng)有什麼用?你敢跟佛說自己知道的那些髒事嗎!你敢嗎?!”

“嘩啦!”

他將經(jīng)書撕得粉碎,一把揚在了空中,整個人徹底崩潰:“整個七家鎮(zhèn),我就小柯這麼一個朋友了,爲(wèi)什麼非要做得這麼絕?究竟?fàn)?wèi)什麼啊?!”

“咕咚。”

他仰面癱坐在地上,瞳孔擴(kuò)散,狀若瘋癲,一股“暴怒”且無處發(fā)泄的情緒直頂腦門:“我們家不會好的,會……會遭報應(yīng)的,一定的。”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安靜坐在榻上的尹婉兒,突然淡淡地說道:“你既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也知道是誰揮舞的屠刀,可你爲(wèi)什麼不敢去找兇手,反而卻來我這兒大吼大叫呢?你的暴怒、憤恨……就只敢對我發(fā)泄,是嗎?”

地面上,沈元聽到這話,空洞的雙眼中,再次閃過一絲怯懦。

沒錯,他只敢在溺愛自己的母親面前,表現(xiàn)出無能狂怒的模樣,卻根本不敢面對,那個充滿威嚴(yán),且能給他一切的父親。

榻上,尹婉兒怔怔地說道:“你爸在外面養(yǎng)的小妾,距離咱們家就隔著兩條街。他從這個院裡吃完飯,用不了三分鐘,就能到另外一個院,跟別的女人睡覺。兒子啊,我連自己最後的體面和尊嚴(yán)都護(hù)不住……又能護(hù)得住誰呢?”

說著,她邁步走下榻,來到沈元面前,輕輕地伸出手掌,撫摸著兒子的腦袋:“我想過離開他,甚至想過去死……但他說,這麼多年,我尹婉兒一家,讓他在七家鎮(zhèn)成爲(wèi)了沈老爺,那今天,他必須也讓我成爲(wèi)沈夫人。我不能死,得好好活著,而且要跟他扮演一對恩愛夫妻,這樣才能顯得他沈濟(jì)時有情有義,不忘本,即便發(fā)達(dá)了,也不拋棄我這糟糠之妻。呵呵……!”

“兒子,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也就是你了……。”尹婉兒溺愛地?fù)崦鴥鹤拥念^,雙眸中又重新喚起了希望。

……

日月穿梭,又是一年落葉滿地,情慾村迎來了初秋時節(jié)。

七家鎮(zhèn),福運酒樓的竈間內(nèi)。

廚師張同擦了擦汗水,滿臉喜悅地恭維道:“沈公子,不到一個月,你就掌握了做醋魚的精髓,這比我當(dāng)初學(xué)得快多了。”

沈元咧嘴一笑,指著自己剛做出來的醋魚問道:“這就是最正宗的做法了?”

“對。”

“不過,還差一道工序。”沈元瞧著醋魚,緩緩拿起了一把小刀,在盤中切掉了魚尾。

廚師皺了皺眉頭,有些好奇地問道:“沈公子,您爲(wèi)何要把這魚尾剁掉?這樣的菜品相……!”

“我做這西湖醋魚,又不是想以此爲(wèi)生。”沈元齜牙道:“吃魚的人,不喜歡魚尾的味道,那自然就要剁掉。”

“也是,也是。您是純屬興趣,與我們不同。”廚師連連點頭。

“嘿嘿,小饞貓,這下你就有魚吃了。”沈元美滋滋地嚐了一口,滿意地點了點頭:“嗨,其實,當(dāng)個廚子也不錯。”

從福運酒樓離開後,沈元乘坐著小汽車返回了家中。

進(jìn)門後,他見到不少下人都在搬運著禮品,頓時有些奇怪地問道:“搞這麼多禮品幹嘛?”

下人回:“少爺,您還不知道嗎?您都要結(jié)婚了,老爺要準(zhǔn)備給郭家下聘禮了。”

聽到這話,沈元怔在原地,剛剛學(xué)會西湖醋魚的喜悅心情,也頃刻間蕩然無存。

他沒有回話,只陰著臉走入東房小院內(nèi),回房換了一套衣服。

院內(nèi),家裡的幾個遠(yuǎn)親青年,正在打著比較新潮的羽毛球,男的女的六七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沈元讓下人搬了一張椅子,坐在院中,一邊觀看,一邊輕聲吩咐道:“去,給我拿點菸膏過來。”

下人面色有些爲(wèi)難,低聲道:“老爺說過……。”

“老爺在嗎?”沈元陰著臉,眼色陰沉。

“不在。”

“那你廢什麼話,趕緊去拿。”沈元煩躁地命令道。

過了一小會,沈元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吞雲(yún)吐霧地抽著大煙膏。

酥麻感從腦皮上掠過,劇烈的眩暈,又讓他飄飄欲仙。

只有這一刻,他才感覺自己還活著,可以完全主宰自己的精神世界。

抽了一炮,沈元倍感舒適,擼起袖子,也和家中的親屬打起了羽毛球。

“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位長相不算出衆(zhòng),但很有氣質(zhì)的姑娘,歡喜雀躍地出現(xiàn)在了小院門口,擺手喊道:“元哥!”

“刷!”

沈元一回頭,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

來的這位姑娘,正是郭禮濤的女兒——郭穎,也是即將要與沈元結(jié)婚的準(zhǔn)新娘。

對於郭穎,沈元是打心眼裡的厭惡,這主要來源於兩方面的原因。

其一,這姑娘跟他爸一樣都非常勢利,從小就飛揚跋扈,嫉妒心賊強。平時跟她在一塊玩的女孩,不能比她打扮得漂亮,也不能比她聰明,只能像傭人一樣供著她,稍有讓她不順心的,那就要面臨一場羣體暴力或戲弄。

她的這種醜態(tài),雖然從來沒有在沈元面前表現(xiàn)過,但同齡人中,卻無人不知。

其二,沈元對這個聯(lián)姻非常抗拒,可他習(xí)慣性懦弱,習(xí)慣性地逃避現(xiàn)實,根本不敢與父親相爭,所以只能把心中的不滿,壓在同爲(wèi)主角的郭穎身上。

“哎呦,郭小姐來了。”

“好久不見啊,又漂亮了。”

“……!”

家中的青年男女,都紛紛衝她打著招呼。

只有沈元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皺眉道:“你們打不打?”

“打打,來,繼續(xù)!”一名陪著沈元打的姑娘,擺手道:“發(fā)球吧。”

郭穎見他沒理自己,便獨自進(jìn)入院中,主動走過去,笑瞇瞇地問道:“元哥,你還對羽毛球感興趣啊?嘿嘿,我也會打,要不我陪你吧。”

沈元一拍子就將羽毛球打飛,扭頭道:“好啊,去,撿個球吧。”

郭穎怔了一下,立馬乖巧地點頭,笑著應(yīng)道:“好哇!”

說完,她小燕一般地跑到場外,彎腰撿起了羽毛球,返回時,衝著陪沈元打的那個姑娘說道:“你歇一下,我陪元哥打一會。”

“哦!”女孩看著她的眼神,遞出球拍,轉(zhuǎn)身離去。

“元哥,今天我爸和沈大爺去鎮(zhèn)裡了,聽說要爲(wèi)我們挑選……。”郭穎拿著球拍,小嘴滔滔不絕地說著。

“打球,就打球,說那麼多幹嘛?”沈元皺著眉頭:“快點發(fā)。”

“哦!”

郭穎擡臂揮拍,嘭的一聲將球打了過去。

沈元一個反抽,直接將球打飛了十幾米遠(yuǎn),飄飛著落在了牆外。

“去撿球。”沈元走到小桌旁邊,提起茶壺,含著壺嘴大喝了一口。

郭穎沒有猶豫,立馬跑向院外撿球。

其他人表情古怪,但誰都沒敢說話。

過了一小會,二人打了第三拍,還是郭穎發(fā)球,還是沈元一個反抽將球打到了牆外……

這一下,傻子都明白了過來,沈元這是在有意戲弄人,故意將球打到犄角旮旯,再讓郭穎去撿。

衆(zhòng)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表情尷尬地站在遠(yuǎn)處,竊竊私語。

大家本以爲(wèi)郭穎會犯大小姐脾氣,但卻沒想到,她不但沒有惱怒,反而笑嘻嘻地說道:“元哥的球技很差啊。沒事,我多陪你打打就好了。”

說完,她又屁顛屁顛地衝出院外,把球撿了回來。

下午,烈陽當(dāng)空,氣候悶熱。

郭穎就這樣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撿著球,弄得全身都是汗水,髮絲粘在臉上,看著有些狼狽。

不遠(yuǎn)處,一名看熱鬧的小夥,低聲說道:“瑪?shù)拢@郭穎果然是個狠人。打一個球,還要跑一趟院外,她是來這練田徑來了?唉,我這好脾氣都忍不了了。”

“不撿怎麼辦?沈家少奶奶不當(dāng)了?十輩子花不完的錢不要了?”

“就是不要了,又能怎麼樣呢?”

“呵呵,你不是郭穎啊,你也沒有這個選擇,所以你說得輕巧。”小夥回。

“嘭!”

就在這時,沈元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總之一拍下去,直接將羽毛球打到了雜物間後的旱廁內(nèi)。

郭穎站在烈日下,擦著汗水,突然笑道:“元哥,累了吧?來,我們歇一會吧,喝點茶。”

沈元站在不遠(yuǎn)處,笑著回道:“去撿球,再打一會。”

郭穎臉上泛著僵硬的笑容,狠狠地攥了攥球拍,柔聲回道:“我有點累了……。”

“我讓你去撿球。”

這一刻,沈元用俯視的目光瞧著她,態(tài)度傲慢十足地指了指旱廁:“就在那裡邊呢,去撿。”

這一句話,小院內(nèi)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郭穎感覺周遭有無數(shù)戲弄、嘲諷的目光,在看向自己。她潔白的額頭蕩起青筋,言語有些委屈道:“元哥,你要打……我們換個球吧。”

“你去不去?”

“……我不!”郭穎的雙眸中含著淚水,倔強地回了一句。

沈元聽到這話,邁步走到郭穎身前,指著她的鼻子,一字一頓地喝問道:“老子讓你來了嗎?老子說要跟你打球了嗎?你自己非得往上湊,你不是賤嗎?!”

“沈元,你爲(wèi)什麼要這樣對我?!”郭穎攥著拳頭,直接氣哭了:“我怎麼得罪你了?”

“不願意啊?不願意就跟你爸說啊,取消婚約啊。”沈元傲慢無比地瞧著她:“你有得選啊,你可以不入沈家門啊,對嗎?”

“……你……你!”

郭穎氣到這個份上,也依舊沒有說出很決絕的話,只負(fù)氣地摔掉球拍,一邊哭著,一邊跑著離去。

她一走,周邊的青年都圍了過來,有人勸說道:“元哥,郭穎畢竟也是七家鎮(zhèn)有名有姓的大小姐,你這麼搞,她下不來臺啊。”

“啪!”

沈元同樣心情很差地扔掉了球拍,淡淡地回道:“這都是報應(yīng),你們看到的也都是表面。她欺負(fù)人的時候,可比我狠多了。”

說完,沈元便陰著臉,邁步離開。

……

傍晚,情人湖。

一艘隨波逐流,外表很破舊的小漁船上,沈元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

旁邊,托腮看著湖面的高明悅,輕聲問道:“怎麼,你心情又不好了?”

沈元醉意上涌,臉色潮紅道:“……你爲(wèi)什麼從來都沒有提過?”

“提過什麼?”高明悅迎著晚風(fēng),髮絲飛揚。

“全七家鎮(zhèn)的人,應(yīng)該都知道我和郭穎要結(jié)婚了,爲(wèi)什麼你從來都沒提過?”沈元呆呆地問。

半晌後,高明悅回:“因爲(wèi),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明悅,我……!”沈元像是突然鼓起了勇氣,可話剛剛說一半,又咽到了肚子裡。

高明悅聽到他沒有再說,那緊張攥握的左手,才緩緩鬆開,並扭頭看向他:“元哥,不管怎麼樣,我真的特別希望你能開心……。”

“呵。”

沈元再次仰面喝了一杯酒,搖頭道:“我根本就不喜歡郭穎,甚至討厭她。一想到往後餘生,自己每天都要面對這樣一個人,我怎麼能開心起來?”

冷風(fēng)吹拂,高明悅鬢角的髮絲凌亂,雙眸中也盡是沈元的懊惱和不如意。

相對沉默良久,她忍不住回道:“既然事事都不稱心,那爲(wèi)什麼不離開呢?”

“離開?”沈元呆呆地看著她:“能去哪兒?”

“天下又不是隻有一個七家鎮(zhèn)。”高明悅笑了笑,雙眸掃過秋季落葉之景:“是山溝溝,還是窮鄉(xiāng)僻壤,只要自己覺得快樂,那不就好了嘛。”

是啊,腿在自己身上,只要想逃離,誰又能攔得住呢?

沈元仰面再飲一杯,擡頭望著岸邊的景色,腦中不自覺地幻想出許多美好。

他彷彿看到了自己和高明悅,出現(xiàn)在了山溝溝,行走在窮鄉(xiāng)僻壤,無拘無束,自由灑脫。

目光移動,突然間,他卻又看見了湖泊的岸邊,停著一輛披著霞光的小汽車。

那輛車可真漂亮啊,只要坐在裡面,他就是沈家的大少爺,十輩子吃喝不愁,十輩子受人尊重,揮金如土,瀟灑不羈。

只一瞬間,那山溝溝的景象,頃刻間便被扯碎了,沈元眼中浮現(xiàn)出無限的留戀之色。

那是,貪婪的——留戀。

“我們要是走了,我媽可能都要活不下去了……。”他坐在船上,再次懦弱地找著理由:“那麼疼愛你的舅舅,估計也會瘋掉。”

高明悅雙眸靈動地瞧著他,突然笑道:“我就隨便說說,你還當(dāng)真啊?!誰要跟你一塊走啊,美死你了。”

二人對視,沈元咧嘴一笑:“你又逗我。”

高明悅絲滑地岔開話題,聲音清脆道:“哎呦,今天忘記去買……。”

“西湖醋魚?”沈元試著問道:“嗨,那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我就喜歡吃呀,怎麼了?”高明悅說到這裡一愣,突然擡起小手,伸出手指:“哦,對了,我想起來了,你不是說,要學(xué)會做魚給我吃嗎?”

“神經(jīng)病。”沈元翻了翻白眼:“本少爺日理萬機(jī)的,哪有時間去當(dāng)廚子。隨便說說,你還當(dāng)真了。”

高明悅聽到這話,雙眸瞬間暗淡了下來,憋著小嘴,幽幽回道:“是哦,有人總喜歡把別人的玩笑當(dāng)真。”

說完,她抱著雙腿,將下巴戳在膝蓋上,呆呆地看著湖面的水波流動。

沈元躺在船上,用餘光偷瞄了她好一會,見她生悶氣的樣子,憨態(tài)可掬,透著一股靈動的可愛。

“喂,喂,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啊?”他故意沒話找話地拽了拽高明悅的裙襬。

“隨時都可以啊。”高明悅只語氣平淡地回。

“你真生氣了?”

“我沒有那麼無聊。”

“……!”沈元藉著酒勁,撲棱一下坐起,伸手拿起了偷偷放在船頭的一個食盒,擺在了餐布上。

高明悅用餘光瞄了一眼,突然皺起鼻子,猛然吸了吸:“咦……這個味道?”

“噹噹噹!”

沈元一把掀開食盒的蓋子,雙臂做著誇張的魔術(shù)動作:“小饞貓吃魚啦!”

“呀!”高明悅失落的心情,瞬間消散無蹤。她雙眸充滿驚喜地看著盒中斷尾的醋魚,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你你……你是不是給廚子加錢了,還讓他把魚尾剁掉了。”

“切,這是我自己做的啊!”

“我不信。”高明悅故意道:“你堂堂沈家大少爺,又怎會去當(dāng)廚子。”

“不信算了,不給你吃了。”沈元一把就將盒子蓋上。

“不,我不,你把魚還給我。”

“哈哈,我就不給。”

“沈元,我生氣了!”高明悅的情緒有點激動,竟不顧形象的與沈元大鬧了起來。

二人追逐,船體晃動,高明悅腳下一滑,險些跌落到湖中。

“啪!”

沈元眼疾手快,猛然一拉對方,她身體失去平衡,一下就坐在了那個男孩的懷裡。

耳鬢廝磨,肌膚親密接觸,二人瞬間變得臉色通紅,心臟嘭嘭嘭地跳著。

晚霞映射著湖面,餐盒藏在沈元身後,二人身體僵硬地緊貼在一塊。她能看清楚他臉上每一個毛孔都透著緊張,而他也能瞧見她臉上滑落的細(xì)密汗珠,以及飄入鼻孔之中的體香。

高漸笙和尹婉兒是姨表親,而高明悅和沈元是血緣關(guān)係更淡的姑表親,但不論怎樣,雙方畢竟是親屬,雖然在古代,以及近代,這種接近於出五服的關(guān)係,在不少地方都是可以結(jié)親的,但二人心裡總是有個疙瘩。

他倆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但那層窗戶紙,卻從來沒有被捅破過。

今日,沈元喝了不少酒,血氣上涌,渾身燥熱,他看著如花似玉,含羞待放的明悅,心中便燃起了“情慾"。

這少男少女,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jì),一眼凝望,便情難自禁。

高明悅羞澀地扭過頭,輕聲道:“你起開,我要吃魚。”

“啪!”

冷風(fēng)拂面,沈元扭著她的身子,本能伸手摸向了她圓潤的大腿:“我……我剛纔就想說,我不喜歡郭穎,我一直喜歡你。”

高明悅呆愣,她怔怔地瞧著沈元,閉著眼睛吻向了自己。

只一瞬間,她渾身宛若過電一般,大腦一片空白,也緩緩閉上了眼睛。

水波浮動,船體搖晃,兩個剛剛成年的少男少女,就這樣偷嚐了禁果。

天空上,化作意識存在的老劉,不自覺地嚥了一口唾沫,心中狂呼道:“我媳婦啊,我媳婦!”

……

“轟隆!”

一聲驚雷響,周遭景象再次變幻。

天空烏雲(yún)密佈,似乎又是一場暴雨即將登錄。

老劉飄飛著來到了情慾村上空,俯視向下,卻見到高明悅正在急速前行。

父親讓她趕去沈家,今晚陪姑姑尹婉兒吃一頓飯。

天色將黑,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明悅!”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高明悅回過頭,見到郭穎站在一處衚衕旁邊,正笑著衝自己打招呼:“你要幹嘛去啊?”

“哦,我去沈府一趟。”高家一直隱瞞自己和沈家的關(guān)係,所以高明悅在外人面前,從未稱呼過尹婉兒姑姑。

“你過來一下,我正好有點事情和你說。”郭穎勾手。

“怎麼了?”

“哎呦,就是一點小事情。”郭穎匆匆跑過來,笑著牽住了高明悅手:“你來。”

“不,我還有事情,你就在這裡說吧。”

“呵呵。”

郭穎突然泛起微笑,回頭看向她:“不走?那我請你走吧,行嗎?”

說完,衚衕中走出來兩男兩女,都是郭穎的宗親和狗腿子,平時不在情慾村,而是在七家鎮(zhèn)。

高明悅瞬間怔住。

“你這個臭表子,跟你死去的媽一樣,就會劈著腿勾引男人,對嗎?”郭穎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隨隨便便就可以跟別人睡,還在船上,你要不要臉?”

“你放尊重點!”高明悅見她挑明,也沒有任何爭辯,只坦誠道:“我是喜歡元哥,他也喜歡我。你也應(yīng)該遭受過不止一次的拒絕,感情這事情強求不來。而且,元哥說,他是會退婚的。郭穎,你要明白,我從沒有搶走你什麼,而是你在搶我……。”

“啪!”

話還沒等說完,郭穎一個耳光打過去,臉色陰沉至極道:“你這騷貨,還怪伶牙俐齒的。你這麼喜歡男人,好哇,我就叫點男人跟你玩玩……。”

“嘭!”

趔趄著退後兩步的高明悅,突然伸手推了一下郭穎,隨即轉(zhuǎn)頭就跑。

郭穎攥著拳頭,聲音尖銳地喊道:“抓住她,還愣著幹什麼?”

話音落,兩個男的邁步,衝向了踉蹌逃跑的高明悅。

……

一個小時後,暴雨傾盆,西山廢棄的道觀之中。

四個跟班狗腿,將披頭散髮的高明悅摁在了石板上,令其身體一動也不能動。

“啪!”

“啪,啪!”

“……!”

郭穎站在石板前面,掄圓了胳膊,一個嘴巴接一個嘴巴地抽向高明悅的臉頰。

她雖然被摁在石板上不能動,但每挨一下,都會擡起頭,目光倔強地瞧著郭穎。

“再看,你再看?!你這個騷貨,臭表子,你就那麼缺男人,非要跟我搶?”郭穎完全沒了在沈元面前的乖巧,有的只是兇戾和充滿嫉妒的憤怒。她用指甲蓋狠狠地抓著高敏月臉頰上的皮膚:“你長得好看,你就可以勾引別人的男人?!”

“他從來都不是你的。”高明悅瞪著大眼睛吼道:“你也並不愛他,你只是嫉妒,只是不服輸,不能容忍任何女人,可以在任何事情上戰(zhàn)勝你。你愛沈元嗎?你對沈家的卑微 ,只是因爲(wèi)他們家的錢多得花不完而已。”

“嘭!”

郭穎抓著高明悅的頭髮,用膝蓋狠狠撞在了她的嘴上。

鮮血噴濺,高明悅的牙齒一片腥紅。

“你這個噁心的女人,破爛貨!”郭穎用指甲狠狠摳著高明悅的臉頰,將她皮膚撓得血肉模糊。

高明悅倔強地抿著嘴,也不說話,更不求饒。

“我是不愛他,”郭穎喘息著說道:“我只是不甘心。我爸這麼多年,盡心盡力地幫著沈家操持家業(yè),憑什麼他沈濟(jì)時可以呼風(fēng)喚雨,坐享其成,而我們只配當(dāng)觀衆(zhòng)?!沈家的財富,有我們一份,那是我應(yīng)得的!你爸,一個只能給沈濟(jì)時殺人越貨的馬仔,打手,你憑什麼跟我搶?!”

她徹底發(fā)癲了,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失敗,更無法接受沈元對她們二人完全不同的態(tài)度。

郭穎指著她的臉頰,攥著拳頭吼道:“ 你喜歡伺候男人是嗎?喜歡在花圃裡養(yǎng)向日葵是嗎?喜歡在沈元面前裝作柔弱純潔的模樣對嗎?呵呵,那我今天非得讓你變成一個人儘可夫,人盡皆知的表子!”

說完,她指著高明悅衝著兩名男性狗腿喊道:“她是你們的了。我就在這兒看著,你們搞完她,就把她光溜溜地扔在村外。我倒要看看,沈元還能不能要你這破爛貨。”

那倆男子聽到這話,表情都有些猶豫。

他們雖然不知道高明悅和沈家有一定親屬關(guān)係,但卻深知高漸笙的殘忍和兇狠。

那是能被稱爲(wèi)沈家快刀的男人,誰又能不怕呢?

一名男子嚥了口唾沫,語氣顫抖道:“小穎……出出氣,就算了。”

“廢物!”郭穎掐著高明悅的下巴,指著她的臉頰說道:“這樣一個女人,給你們,你們都不敢動,你們還是男人嗎?我再說一遍,給我弄她。誰要不敢,以後都給我滾遠(yuǎn)點,別再來找我!”

兩名狗腿家境一般,也深知郭穎報復(fù)心賊強,他們相互對視了一眼後,伸手就衝著高明悅摸去。

“噗!”

就在這時,高明悅突然狠狠地咬了一口按著自己頭部的女人。

“啊!”

慘叫聲響徹,那女人疼得鬆開了手。

高明悅雖然性格開朗陽光,但個性極強,她不可能接受自己受辱。

起身後,她便瘋狂抓打著周遭三人,而這幾個參與者也是未滿二十的少年少女,有禍害人,欺負(fù)人的膽子,卻沒有殺人的膽子。

他們見高明悅跟瘋了一樣掙扎,心裡也有點慌,肢體動作變形。

“啊!”

高明悅再次撕咬了一人的胳膊,衝出人羣,就要逃跑。

“臭表子,我讓你跑!”

“嘭!”

一聲悶響泛起,高明悅的後腦遭受重?fù)簦麄€人身體僵住,雙眸潰散。

身後,郭穎舉著一塊石板,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你再跑啊!跑啊?!”

“嘭!”

又是一下,高明悅當(dāng)場倒在地上。

郭穎瘋了一樣地衝上去,擡著石板,完全喪失理智地衝著高明悅的腦袋砸了七八下。

直到她身體徹底不動,直到郭穎身體脫力,不自覺地扔下了石板。

室外,暴雨傾盆,室內(nèi)地面上盡是血色。

另外四個人都嚇傻了,看著地面上的高明悅瑟瑟發(fā)抖。

緩了好一會,郭穎的雙眼中也泛起了驚愕,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似乎也沒有想到,這一時衝動和上頭,自己竟然……把事情做絕了。

不過,她眼中沒有什麼悔恨之色,只沉默半晌道:“高漸笙就是沈濟(jì)時的一條狗,一個打手而已。沈家沒了他,還可以有別人。而我父親的角色,是不可替代的……不用怕,她死了也是白死。”

當(dāng)夜,暴雨中的情慾村。

年輕的高漸笙,手持一把單刀,面色冷峻至極地衝進(jìn)了沈家大院。

天空中,看到這一幕的老劉,突然感覺,周遭一切景象都在破碎,割裂,扭曲……

……

意識喪失,無邊的冰冷。

過了不知多久,他一擡頭,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二十年後的高家新房之中。

對面,高明悅穿著新婚禮服,雙眸有些呆滯地鬆開了雙手:“……我確實是死了。”

“唉!”

恢復(fù)意識的老劉,長嘆了一聲。

高明悅扭頭看向四周陌生的環(huán)境,以及躺在牀上的小紙人,桌上的西湖醋魚……雙眼中已噙滿了淚水。

她表情時而清醒,時而迷茫,慢慢走到桌邊,拿起了一雙筷子。

昏暗的室內(nèi),她的殘魂在一點點潰散,變得淺淡無比。

高明悅擡手,夾起了一塊魚肉,放入嘴中咀嚼。

魚肉和筷子穿透淺淡的殘魂,卻根本無法感受到牙齒和口腔,只像是在空氣中短暫停留,又啪的一聲落地。

但高明悅竟像是真的吃到了魚肉一般,雙眸中閃過一絲清明,開口道:“……我一吃便知,這不是他做的。”

秋風(fēng)起,枯葉黃,

情人湖,遊船漿。

明月此去二十載,不見當(dāng)初少年郎。

念念迴響,醋魚微涼。

一滴淚水從臉頰上滑落,高明悅身著一襲新娘的華服,在天地間緩緩潰散,身影模糊。

“若我尚有一縷殘魂在世,這過去的一切,都無法過去,那我會離開這世界。”

“爸爸,若你問我,我一定希望你好好活著。”

“元哥,若你問我,我還是希望你能快樂……”

“刷!”

隱隱約約的聲音,隨著她的身影一同消散。

……

戒欲所。

臉頰上佈滿燙傷的男子,突然低下頭,不停搖頭道:“是我害了你……是我了害了所有人,我就是七罪一身之人。我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碼頭附近。

高漸笙突然停下腳步,凝望著家的方向,怔怔地流出了淚水:“明……明悅的魂……散了。”

“不可能,嚴(yán)婆婆在啊!”劉管家不可思議地說道:“除非她是自願魂飛魄散。”

……

新房中。

老劉怔怔地看著高明悅消失,耳中突然聽到一道聲音。

【恭喜你,發(fā)現(xiàn)二十年前的部分真相,以及重要的主線線索《七罪一身》。】

老劉呆愣:“我踏馬媳婦……就……就沒了?”

“嗖!”

話音落,手持柺杖的老婆子突然衝進(jìn)室內(nèi),目光兇戾地喝問道:“你跟明悅說了什麼,她爲(wèi)什麼自願散魂?”

“我什麼都沒說,你信嗎?”

“你得給她陪葬。”老婆婆擡起柺杖就要動手。

“嗖!”

突兀間,阿菩的千機(jī)流體飛入室內(nèi)。

他緊跟著道:“老婆子,來,我跟你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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