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瑜看著那皎潔的月光，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半響沒有開口，虞清珞的心忍不住有點急，可還是耐著性子等待著。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顧瑾瑜才沙啞著聲音開了口。
“我的父王本是西武的大將軍，多次領兵鎮守邊關戰功赫赫，後來先皇爲了收買人心，將父親封爲瑾王。”
說到這裡，顧瑾瑜好像陷入了一段十分痛苦的回憶，也許自己的痛苦就是從父親被封爲瑾王之後開始的吧。
“可父親爲人正直，受不了官場上那些明爭暗鬥，多次請命帶兵出征可打的仗越多，父親的威望也越重朝中不少文人對父親早就有些看不順眼。”
話說到這裡，就連虞清珞都對顧瑾瑜父親戰死沙場的事情有所懷疑，顧瑾瑜這麼聰明的人，又怎麼會沒有任何想法？
虞清珞看到顧瑾瑜的眼睛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忍不住伸出了小手按摩著顧瑾瑜的太陽穴。
“後來父親戰死沙場，當今聖上念及顧家對朝廷有功，就將瑾王的名號傳給了我，大約十二歲時我就已經開始跟隨父親上戰場了。”
虞清珞根本沒有辦法想象，一個幾乎每天都生活在軍營裡的孩子，會過怎樣艱苦的日子，可是在他的臉上，虞清珞找不到絲毫怨恨的痕跡。
“其實這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夠保全自己。”
顧瑾瑜無奈的搖了搖頭，嘴角那一絲苦澀的微笑，代表了他現在的心情。
“十三歲繼承瑾王的名號時我就明白自己，我不過是皇帝樹立的一個傀儡，我這個傀儡現在還有用處，若是有一天沒有用處，也落得和父親一個下場。”
“你不可以這樣想！你必須活著，好好活著！”
虞清珞的態度突然變得激動了起來，她義正言辭的看著顧瑾瑜，從嘴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分量。
顧瑾瑜也被虞清珞這樣的反應給驚到了，他轉過頭看著虞清珞一臉的堅定，忍不住點了點頭。
“我答應你。”
此時的虞清珞無比心疼此時眼前的顧瑾瑜。
“別人都看到我這個瑾王風光，可只有我自己知道箇中辛酸，就連娶妻我也不能根據自己的意願來選擇自己愛的人。”
虞清珞自然是個聰明人，知道顧瑾瑜話中有話。
“君主莫要如此消極，大夫人對君主是一片真心，我們這些當妾的都是看得明白的。”
“惜玉這些年的確分擔了我不少事，可是我對他的心裡除了愧疚以外，也找不到其他的感情。”
也不知怎的，聽到顧瑾瑜稱呼大夫人如此親切，虞清珞的心裡止不住有些酸溜溜的。
可是很快虞清珞就將自己的情緒壓抑了下去，畢竟不能讓顧瑾瑜看出端倪。
“大夫人溫婉賢惠，君主討得這樣的結髮夫妻，定然是你與大夫人之間有緣。”
“這麼些年也就這麼過來了。”
顧瑾瑜的字裡行間透露出無奈，他怎會不明白皇帝將宓惜玉下嫁給自己的真實目的。
可是這麼多年，他在心裡無數次的勸過自己，宓惜玉對自己一片真心然而都無濟於事。
一想到自己的枕邊人是皇帝派來監視牽制自己的人，顧瑾瑜對宓惜玉就怎麼都提不起一點興趣。
宓惜玉直到現在看向自己時，眼睛裡仍然充滿了愛慕與崇拜。
可只有顧瑾瑜知道這份愛對自己來說有多沉重。
“自從十三歲繼承父王的遺志以來，到現在已經十五個年頭了這些年我沒有一天不是小心翼翼的活著，生怕出了什麼差錯。”
虞清珞能夠感受到顧瑾瑜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失落。
她伸出一隻胳膊，從顧瑾瑜的後腰繞了過去，輕輕拍打著顧瑾瑜那寬厚的後背。
“君主莫怕，有什麼事情，珞兒同你一起面對。”
就連虞清珞自己也分辨不出來，這句話是真心的還是隻是有感而發，不過這一刻那些事情都不那麼重要了。
“所以這就是君主這麼些年，你一直不要孩子的原因？”
虞清珞聰慧伶俐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顧瑾瑜之所以不要孩子，看來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你倒是個明白人，我只是不想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
還有一件事虞清珞不知道，那就是顧瑾瑜安排人在宓惜玉以及其他姬妾的院子中埋下了不少麝香，就是爲了防止他們懷孕。
“可是君主一個女人最完整的時刻，就是她成爲一個母親。”
“若是想要回去，我便同你生個小王爺。”
顧瑾瑜這句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卻讓虞清珞半響沒有回過神來。
難道自己被這個冷麪王爺給調戲了嗎？
可是看顧瑾瑜一本正經的樣子，虞清珞都不知道顧瑾瑜說的是真是假。
“君主莫要拿妾身說笑，妾身別無他求，只希望能夠在有生之年好好服侍君主和大夫人。”
虞清珞沒有注意到他說完這句話，顧瑾瑜眼睛中剛剛燃起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她終究對自己是有所防備的。
顧瑾瑜忍不住苦笑一下，自己當真過得如此失敗。
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府裡的宓惜玉和那些大大小小的姬妾，無不盼望著他生個大胖小子。
然而在這件事情上他卻選擇了寧可終身無後。
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後像自己一樣，一出生就已經被決定好了命運，除非有一天他能夠讓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成長，否則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堅決不允許這個小生命到來。
看著表情複雜的顧瑾瑜，虞清珞自是知道這個瑾王遠不如外表風光。
這些年他經歷過的酸甜苦辣，無不藏在了自己心中。
他將這些苦楚全都藏在心底，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虞清珞不知道自己是該覺得幸運還是不幸。
“天色晚了，我們回去吧。”
月光下，他的聲音清冷無邊。
這是他第一次對別人敞開心扉，說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些苦痛之後，明顯覺得輕鬆了不少。
但如果，虞清珞不是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