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靜淡然地看著那抹不停晃動的紅影，抿了抿脣，最終還是提著宮燈轉身而去。
拾階而下，宮鞋踩著地面飄落的枯葉上，清脆的聲響傳起，在這寂冷的院落中顯得尤爲明顯。
洛傾城同凌皓墨並肩重踏在宮道上，微微低垂著頭，心中卻是一直回想著那個被關在屋子裡的女人，和火炎燁同司徒靜說的那些話。
這座皇宮，恐怕是又要驚變了。
“在想什麼呢？”凌皓墨略快的步伐稍許頓了頓，側眼看著一臉心事重重模樣的洛傾城。“你後悔嗎？”
稍緩過神來的洛傾城被他突來的一句話給驚住，停在了原地。略帶不解地望著他，“後悔什麼？”
“後悔……嫁去碧波耶國，後悔……捲進這些是非中來。”他深邃的眼眸直直地注視著她，如大海一般深沉。洛傾城看不出他的情緒，紅脣輕咬，卻是沉默不語。
冷風吹來，將她本有些浮躁煩亂的心漸漸沉澱。
後悔嗎？
其實她也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的吧？
如果當初沒有隨著命運嫁去碧波耶國，就不會經歷那麼多的事，米粒兒不會跟著她四處顛簸，她也不會因爲太子篡位追殺凌皓墨而只能跟著他陷入危險。可是，如果選擇留在烈焰國呢？
火焰燚未必就會輕易放棄她。
她沒有任何身份的保護，又怎麼躲得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呢？
更何況，即便僥倖，她的另一重身份，也不會令她輕鬆自在。
這一切的一切，自她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已經在轉變了。
無路可退。
洛傾城想到此不由地笑了笑，對上凌皓墨認真的眼神，抿了抿脣，眸光閃爍，“好像，這個已經不重要了吧。”
她當初的選擇已經不重要了。
即便後悔，也回不到過去。
即便回到過去，她也逃不過被糾纏的宿命。
然而，幸運的是，現在的她，有他在身旁。
微微頓了頓，洛傾城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地擡步走向了幾步之遙的他。隱在暗光之下，深灰色的衣飾更是被黑夜所吞噬，而唯有他那雙真摯的眼睛，明亮如辰，指引著她。
“凌皓墨，謝謝你。”
直到他的面前，才站定。
低垂著的頭微微擡起，一雙杏眼上挑起抹弧度，眼稍帶著笑意，清澈如泉的眸中滿是星光閃耀。
她靠近他，雙手輕握住他的臂，踮起腳尖，在他的薄脣上落下輕吻。
甜蜜的馨香在夜中靜靜拂動，似是隨著那風越漸飄散開來。
凌皓墨緩緩合上雙眼，喉結滾動，過了良久，才略哽咽地說道：“傾城，謝謝你。”
謝謝你，沒有說後悔。
謝謝你，終於主動走向我。
夜風又起，帶著深夜的寒意，一絲絲的滲透，亦吹拂起她略顯單薄的衣襬。
洛傾城合了閤眼，感覺到環在腰上的手鬆了些，便自覺地向後稍許退了小半步，與凌皓墨拉開了些距離。“我們出來也有些時間了，還是快些回去吧。”
他們原先在冷宮就待了
不少時間，若是再耽擱下去，讓金納軒找不見就不好了。
哪有太子身邊沒有近身服侍的人的？
洛傾城提出，凌皓墨自然是點了點頭，與她並肩同行。
待走了些許路，洛傾城便有些按耐不住地悄悄打量凌皓墨的神情。似乎是躊躇了許久，才下定決心開口問道：“剛纔……爲什麼不讓我說話呢？”她仰頭看著凌皓墨，她方纔回想了一下，就當自己要開口解釋的時候，是他擋在了她的面前。
可她卻不能理解這麼做的原因。從司徒靜的神情來看，她應該是沒有認出自己纔對。而自己既然頂著一張尋常的臉，應該也不會使她聯想到自己的身份呀。
洛傾城略歪著腦袋，一雙杏眼中閃爍著光澤，她又拽了拽凌皓墨寬大的衣袖，這才讓他再次停下了步子。
凌皓墨緊抿著脣不說話，卻是讓洛傾城更有些心急起來。
哪有這樣別人問了，卻不回答的？
“哎呀，你到是說啊？”拽著凌皓墨的袖子，便無意識地纏繞在指間，慢慢地絞了起來。
凌皓墨微微瞇起了雙眼，眼尾上挑道：“我以爲你知道。”
她知道？她知道些什麼呀！
洛傾城明顯不滿足他的這個回答，這分明就是在敷衍她嘛！撇了撇嘴，手上的動作越發地快了起來，直到絞得手指疼了，這才嘶的一聲倒抽了一口涼氣。剛低下頭去看手指，下一瞬便被一雙溫熱敷上。
他的手指挑著她的，白皙細長，骨節分明，在朦朧的月光之中顯得極爲清冷，卻又莫名帶著幾分旖旎。
“怎麼還這麼小孩子氣？”凌皓墨彎下身子，撫了撫她略有些紅腫的手指，薄涼的脣瓣貼近，暖暖的氣息侵襲。
洛傾城微睜著眼，愣愣地看著凌皓墨。
遠比方纔的親吻還要曖昧。
太……太不對勁了！
洛傾城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好像被火侵蝕了一般，滾燙滾燙的。猛地將自己的手抽回，貼在了臉上。
果然燙得不像話。
自此低垂著頭，再也不敢看向凌皓墨，生怕他看出自己的不對勁來。
想了想，便是轉身，擡步匆匆朝著前方走去。
凌皓墨站在原地，靜靜地望著突然間落荒而逃般的她，脣角不由地上挑了幾分。眸光一暗，加快步伐，沒幾步便輕鬆追上。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輕輕向著自己的方向一拉，便將她撞進了自己的懷裡。湊在她的耳邊，能清晰地看見她有些泛紅的耳垂。
輕笑一聲，低沉著聲音緩緩說道：“怎麼這麼容易就害羞了？”充滿磁性的嗓音彷彿是一片落葉，掉落平靜的湖面上，漾出幾縷波瀾。
“纔沒！”洛傾城穩了穩心緒，這才堪堪清醒了一些。鼻間嗅著他身上滿滿的馨香，再次不爭氣地紅了臉。
心裡卻是懊惱。
之前也不是沒做過比這些更親密的事，可爲什麼今天的感覺卻是那麼的不一樣？
只是幾句話，幾個動作而已啊。
眼眸微斂，過了良久才感覺到他的手鬆了些。
洛傾城連忙悄悄挪開了稍許的距離，輕咬
著脣，說道：“你還沒回答我剛纔的問題呢。”別開眼，將目光投向前方。
一座涼亭現於眼前，再走過去些，便是舉辦宴席的大殿了。
“嗯。”凌皓墨側眼看著她，輕輕應下。過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道：“你之前見過她，又同她說過些話。我怕她會認出你。”
“應該不會吧？我們不都是……”洛傾城搖了搖頭，將接下去的話又悄悄嚥了回去。
凌皓墨聞言看了洛傾城一眼，說道：“那位司徒姑姑，身份並不簡單。”
頓了頓，接觸到洛傾城明亮的眼眸，又繼續說道：“你若是開了口，她保不準便能聽出來。”
“這麼厲害？”洛傾城微不可見地攏了攏眉頭，捻著身側的衣帶。她倒是對這位司徒姑姑越發地好奇起來了。
金納軒有求於她，火炎燁又與她關係不淺，甚至……她還知道不少關於聖女的秘密。
這樣的一個女人，究竟是什麼樣的身份呢？
又爲何會屈就在烈焰國的宮裡，做一個極不起眼的宮女？
“還是小心爲好。”凌皓墨勾了勾脣角，一側眼便看見了洛傾城眼神放空的模樣，顯然是在想著什麼。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啊，沒什麼，就是有點好奇這司徒姑姑的身份。”這才緩過神來，對著凌皓墨笑了笑解釋道。
“嗯，她的身份，確實特別。這也是另一個原因。”凌皓墨微微頷首，“什麼？”
沒有明白他的意思，洛傾城略詫異地擡眼瞧他。
她不能在那司徒姑姑面前開口說話，不僅僅是她有可能會識出自己的聲音，而還有另一個原因在？
那又到底是什麼樣特殊的原因呢？
洛傾城的好奇心再次被輕易地吊了起來，彷彿是心底有一隻小貓在用爪子撓著一般。可這回，凌皓墨卻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緊抿著薄脣，不再多說。
即便是拽著袖子撒嬌，也沒有了用。
“傾城，你到時候便會知道的。”一把抓住悄悄摸上他腰部的小手，用勁地捏了捏，便聽見她在身後吃痛的驚呼。略帶不滿地聲音隨之傳來，“爲什麼嘛？現在就不能告訴我嗎？爲什麼非要等到以後呢？”
爲什麼要等到以後呢？
凌皓墨撞進她清澈的眼眸中，一時亂了心緒，雙脣微動，有些無奈地擡手擰了擰眉道：“乖。”
乖？
這是把她當寵物哄嗎？
得不到正式回答的洛傾城依舊不放棄，撇了撇嘴，右手靈活地自他的掌心逃開，再次摸上了他的腰間。即便隔著幾層布料，也能夠觸到他腰間的精肉，心下暗自感嘆了聲手感不錯，眨了眨眼睛，便毫不客氣地下了手。
大拇指和食指緊緊地揪著肉，壞心眼的向右旋轉。
只聽頭頂傳來一聲抽息，得逞般的笑意再次從她的臉上漫開。
一雙杏眼微瞇了起來，彎成了好看的月牙狀，捲翹的睫毛如同一雙微微顫動著薄如透明的蟬翼，自她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說嘛。”洛傾城踮起腳尖，湊近他的臉，極爲認真地對視著他的眼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