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魔域之城被火把點亮,光如白晝。
原本空曠的石室此時站了不少人,每個人手中都有火把,正在搜索著什麼。
石室中央,站著沉著臉,不發一語的龍天奇,低垂著眼簾,他看起來格外地憔悴。
“爺,找到了!這是魔域令!”一個侍衛興奮地叫了起來,讓所有人都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大步走到龍天奇的身邊,奉上一塊雕刻精緻的玉牌。
有些木然地接過玉牌,盯著它看了會,他漸漸地收緊手掌。
對這個玉牌,他一點也不陌生,當初他替熙晳搶回來的玉佩和這個一模一樣,那塊她的家傳玉佩……
“有了它,也就能夠號令所有魔域的人,可以爲風雲山莊的門徒們報仇了!”侍衛激動地說著,他的眼中閃著光芒,一種振奮人心的光芒。
“爺,名冊在這裡。”整整三大項的名冊,記載著魔域之中所有的細作以及殺手的名字。
另一個人同樣帶來了好消息,他的脖子上刻著魔域的圖騰,可卻是實實在在的風雲山莊門徒。
魔域的人怎麼也想不到,風雲山莊也會滲入魔域,不會想到他們殺的人中,有一半的門徒也同樣是魔域中人。
魔域尊主在被銀面男子刺死的那一刻也沒有想到,他完美的計劃只不過說龍天奇早就設好的局。
“嗯,”他的反應讓人有些失望,明顯是太過冷淡。
這一切對他來說彷彿沒有意義了。只是一件沒有完成的事情,僅此而已。
“都把他們毀了吧。”
所有人聞言,都盯著他看,眼中帶著錯愕。
忘影上前沉默地將所有的東西都拿走
“爺,你是說要毀了這個地下王朝?擁有魔域,等於擁有整個大陸,所有的國都不會是魔域的對手。”侍衛有些不敢置信,充滿了驚愕。
龍天奇沒有理會他的話,獨自走了出去,剩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既。
夜明珠照亮著蜿蜒的走道,他路過一間狹小的石室時,不由自主地往裡頭看了一眼,之後便停頓在了那裡。
慢慢走了進去,盯著她時,眼中還是有著眷戀。她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因爲不捨得江思語的容貌……
她的臉色蒼白,看起來憔悴不堪。
“爲什麼,我……爲你付出了那麼多?”她擡起眼睛,說著幽怨的話,顯得可憐委屈。
“不知道,可能因爲你不是她吧”
“從一開始你就知道了。”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她更加地失望。“心裡的感覺是不會騙人的,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至於她……”他回想著,不由得笑起來
“就算一開始抗拒,我也還是愛上了她,完全不一樣的她。她一直的堅持,卻不知道我早就已經被迷惑了。”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她愛過兩個人,幸運的是,兩個人都是她。
她抓住了他的衣袖,流下不甘心的淚水:“如果我也死去,你會原諒我的一切嗎?會停止恨我嗎?”
抓著他的衣袖的手顯得那樣無力。
龍天奇臉色沉了下來,別開臉,還是有些不敢面對江思語的臉。“談不上原諒,因爲從來沒有怪過你。”有人說恨一個人很難,因爲再恨之前,必須要愛那一個人。
盯著他充滿包容的笑,她咬脣,笑得仁慈,對她而言,的仁慈比任何人都要殘忍。
龍天奇轉身要離開,卻聽見血肉被割傷的聲音,回頭之時,她的臉已經被毀了。
“你……”他皺起了眉,眼裡的心痛,不是假的,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人的臉被毀,心還是會揪起的。
“算是給她報仇了,當初我就是在這裡,一道一道地劃花她的臉,她喝了同心痛苦到了極點,卻好要遭受極刑。”熙晳說得平靜,彷彿正在流血的不是她。
“不要再說了!”有些受不了,他應該快些離開的,光是想象,就讓他痛徹心扉,她當初是怎麼承受著這些痛苦還堅強地活下來的?
狹小的房間之中,熙晳孤零零地站著,刀墜落到到地上,敲擊的聲音在石室之中不斷地回想,聽起來空洞,寂寥。
搖搖晃晃地坐到當初她綁著江思語的位置,原來,同心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
天霞山,常年雲霧繚繞。
山上有一個地方叫做雲鶴宮。
宮中的人不是佛門中人,卻吃齋唸佛,爲的是爲心中的人祈福。
雲鶴宮中的一個小院裡,長著一顆千年老榕樹,每逢入秋,樹上的樹葉紛紛飄落,落了一院的慘敗。
“師姑!師姑,我回來了!”一道急促的童音打斷了院中的寧靜,原本站在院中掃著落葉的女人,聽聞聲音,緩緩地擡頭。
她的面容端莊,精緻,卻不怎麼生動,膚色也是蒼白得成了病態。看到扎著兩節馬尾的小姑娘充滿興奮地笑容,她的眉目同樣彎了起來。
“回來了,怎麼?發生了很多好玩的事情嗎?笑成這個樣子!”女人的聲音十分沙啞,聽起來有些刺耳,可是語氣卻是膩人的寵溺。
“當然咯,今天我看到好大的遊行隊伍呢!我還看到了乾西王的遺體呢!還有那個新王,好年輕,只比我大幾歲哦!”小女孩迫不及待地開始說起自己下山後看到的一切,恨不得一口氣全部說完。
只是,當她因爲喘不過起來而不得已停止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師姑一臉的錯愕,顫抖著雙手,連掃帚都拿不穩。
“師姑,你怎麼了?”
“你剛……剛纔說什麼?誰……誰的遺體?”
小女孩一臉的納悶,可還是老實地回答:“原來的乾西王呀!今天是新王下令出殯的日子!山下好熱鬧的呢!聽說啊,這個乾西王是乾西史上最好的王了,只可惜,這麼早就沒了。我還聽人說啊,他是因爲思念過度,不顧休息,硬是把自己的身體給拖垮的呢!他……”她不停地說著自己聽聞的事情,可是當她興奮地回頭時,卻發現師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江思語踉蹌地走了兩步,被震撼地幾乎難以站立,跌坐到了院子中的石凳子上。
“師姑,你到底怎麼了?這麼激動?”小女孩露出不
解的眼神,大眼如小鹿般清澈,純粹,江思語卻彷彿神遊了一般,沒有反應。
“對了,山門口有位叔叔要找您呢!我去把他請過來咯!”說完,小女孩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其實她是怕師姑不願意見對方,可是那位叔叔站在那裡好久了,她實在是覺得不忍心。
江思語沒有聽見她的話,早就已經陷入沉思裡。
九年十一個月二十七天,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只差三天了。
當年,她被師傅帶回來,九死一生,才解了身上的毒。
她答應斷情根,獲得新生的那天,他卻出現在了她的門外。
“思語,你開門吧,我來接你回去!”他說得是那麼地風清雲淡,彷彿他只是來接一個鬧氣出走的妻子一般。
“江思語已經死了。你不用來了。我看開了,斷了情根,不想再被癡纏了。現在你知道我沒有死去,心中就不必再有愧疚了……很快,你就會忘了我的。”她也一樣,斷了和他的一切,她就不用再糾結著自己在他心裡到底算什麼了。
說完之後,得到的是久久沉默了,久到她都以爲他已經走了。
“我是不可能忘記你的,你想要平靜的生活……十年怎麼樣?如今我還放不下乾西。十年之後我來接你,到時候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到時候我們一起過平靜的生活。”他說完之後,沒有等她的回答,就這麼離去。離去時,昂首挺胸,是滿滿的自信,就算她只是通過房門的縫隙看,也覺得他的背影,寬大結實。
輕嘆了口氣。江思語低下了頭,還差三天,他卻已經死了。
看著自己的雙手,眼中盡是茫然。以前認活著是爲了他祈福,她想要的就是平淡的生活,可是不知不覺之中,她懂了原來活著只是爲了等待,等待他的到來,等待他遵守他的十年之約。
如今,沒有等到,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渴望的自由,卻變成了空虛,其實當遇到了某個人之後,自由變得毫無意義,會寧願被束縛,也不願意一個人生活。
閉了一下眼睛,再次掙開的時候,眼中有了釋然,既然這樣,她又何必難過,人要活著很難,要死卻很容易。
“這位老爺,這邊請!”耳邊再次響起了女孩的聲音,她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情緒,擡頭看去。
那是衣著光鮮,得體的中年男子,臉上的鬍鬚讓他看起來更加儒雅有震懾力,只不過那雙眼眸微挑,笑起來,帶著股不協調的邪肆。
他一步步走來,對著她錯愕的雙眼,溫柔地笑著。
他的手上,拿著一個鳥籠,裡頭是相互啼唱的兩隻鳥,藍羽紅錦。
江思語緩緩地站了起來,爲他讓座,表情顯得呆滯。
“多謝。”
他的黝黑如漆的眼,柔情似水,包容一切。
她沒有回答,別開視線,低頭看鳥,嘴角微微挽起,似笑非笑:“我記得這鳥……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癡情鳥,啼歌如鶯,一生一世只有一個伴侶,就像我們一樣!一生一世一雙人。”低沉的聲音,彷彿情人低喃般地說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