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無淚和換意下馬車時，士兵們早已經在一塊空出來的地盤上燃起了篝火。
跳動的火焰，如同一條紅色的尾巴擺來擺去，似在邀寵，又似在呼喚。
“主子。”邱綿澤朝身旁一個士兵打了一下招呼，便朝兩人走了過去。
不知爲何，明明心裡像一隻貓兒在撓一般，他卻偏偏更不敢看那個被斗篷蓋住了一半臉的女子。
“嗯。”用一隻手直接從換意的腰上環去，心裡驀然一驚，原來這個小女人竟是那麼瘦！
感受到斗篷上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下意識的手勁便大了些。
原本只是想讓她溫暖一些，但觸手的感覺卻讓軒轅無淚心裡不由微微一蕩。
看著旁邊那張雖是掩在夜色下，但明顯還是有些不安的女子，軒轅無淚只得將心裡的那一份旖旎壓了下去。
嘆了口氣，他還是不能急啊……
“你今夜加強一下巡視，切莫大意。”帶著換意走到一處坐下，那裡早已經有鋪好的墊子。
“是。”點了點頭，邱綿澤終究是忍不住，看了眼坐在一旁看著那火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人。
只是這麼一眼，明明是一個月左右，竟是如同不見了幾個春秋。
這個乖乖的，有些惶然的女子，哪裡還有那個在亭子大氣凌然，毫不畏懼，偏生又有著讓人不得不歎服的才氣的念默的半絲影子？
就這麼看著看著，邱綿澤覺得心裡一堵，眼裡也澀得厲害。
不知她，若是能醒過來，會不會恨死自個兒這個模樣呢？
雖說不知她爲何會以一個女子之身進入朝堂，且去爭得那一席之位。
但是，邱綿澤心裡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就是那個模樣念默，纔會是這個女子最驚豔的時刻。
她，不該是一個被囚禁在一旁的女子，她應該活得如同念默那般睿智，縱情。
就這麼想著，邱綿澤不禁走了神，直到軒轅無淚低低的一聲“邱綿澤，你越矩了”，才發現，自個兒的目光已經在那個小小的纖細的身影上了落了許久。
“主子請贖罪。”拱了拱手，邱綿澤收回自個兒目光，再度定定地看了眼換意，不由心裡悲慼一片，然後轉身離去。
換意呆呆的看著那個身影，不知道爲何，方纔她總覺得那個人看向自個兒的眼神裡，帶了一絲憐憫。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莫非他也是自己忘了的人嗎？
直到邱綿澤的身影消失在了士兵裡的某一處，軒轅無淚才收回狹長的丹鳳眸子，掩去那一絲寒意，然後拉了拉換意的斗篷，笑著溫聲道:“怎麼啦？看那個人看呆了，這可不行，這樣的話，無淚可是要生氣的。”
饒是換意此時心智不全，但那麼多日子下來，也不由紅了臉，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這樣困窘的模樣，倒是將軒轅無淚弄得哈哈一笑，揉了揉換意的頭髮，也不去戳穿她。
其實，這樣子，也挺好。
換意偏過頭去，想著方纔那道眼神，不由下意識朝四周掃去，想要再找出那道身影。
但邱綿澤卻如同消失了一般，火光的那頭，怎麼也看不到這個人。
收回眸子，心裡不由有些失望，但卻是一瞬間，換意的心差點就要跳到嗓子眼！
那個，隱在那裡的人，會是他嗎？
明明只是一道微弱的反射過來的光，換意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就是那個人。
這樣想著，換意心裡不由一澀，原來，他真的跟來了啊……
她還能在馬車上呆著，那他呢？他要怎麼辦？沒有馬，他又是怎麼跟過來的呢？
就這麼想著，眼睛也就這樣看著，明明是隔了那麼一道長長的火焰，換意卻彷彿可以看到他眼裡的那一絲可以沉溺的笑意與讓她心慌的無奈。
沒錯，那道身影正是周子默，他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小東西還能夠一眼看到他。
這樣一來，周子默覺得心裡就如同那道火焰，明明沒有靠近，卻也是暖的。
但是，他不能陪在她的身邊啊……
嘴角牽起一絲無奈的笑意，方纔那個妖孽帝王與她說的話，他沒有聽到，不過想來，也不會是什麼讓他舒服的話了。
眸子裡寒光一閃，周子默挑了挑眉，不過，也該找個機會陪在小東西身邊了。
便他是帝王，也不能阻了他周子默的路。
“意兒，在看什麼呢？這麼入神？”耳側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換意垂了一下眸子，轉頭朝軒轅無淚笑了笑，在看到他手裡的那個烤串時，不由愣在了那裡。
“怎麼啦？快看看，這個滋味如何？這可是無淚親手弄的。”將東西遞給換意，軒轅無淚眸子裡的笑意怎麼也掩飾不住。
怔怔地看著那烤肉，換意竟是覺得心裡一陣慌張，下意識的想要去看方纔那道眸子，然而，就這麼一瞬間，哪裡還有那個人呢？
“怎麼了？可是嫌棄無淚弄得不好吃？放心罷，雖是給你第一次弄的這個，味道也還是過得去的。”順著換意的眼神看過去，並未看到任何異樣，將心裡的疑惑放回肚子，瞇了瞇眸子道。
“不是，怎麼會嫌棄。”換意笑了笑，卻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去哪兒了？
將烤串接過來，換意下意識的便將烤肉往嘴裡塞，但肉還不到嘴邊，手腕便瞬間被一個手給遏制住了。
不明就裡的轉過眸子，換意朝軒轅無淚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
這個小女人……軒轅無淚無奈的搖了搖頭，伸出左手在換意鼻子上颳了一下，佯裝生氣道:“今日個是怎的了？莫非是把魂丟宮裡了？若是早知道你是這個樣子，我就不帶你出來了。”
明明是帶著懲罰的話，軒轅無淚的語氣卻是寵溺異樣。
看著換意還是那副呆呆的模樣，軒轅無淚接她手裡的烤串接過來，吹了吹，直到溫度適宜，才遞了回去。
“方纔也不看著來，若是被燙著了，這可如何是好？”撫了撫換意的眸子，軒轅無淚輕笑道。
將肉一點一點的吃下，換意心裡是真的亂了……
他們，一個個，爲何會如此？
明明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她卻開始怕了。
如果，如果無淚真的是騙她的，她該如何？
但是，又有一個更讓她恐懼的事情，若是和無淚的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又該如何？
從來沒有那麼一刻，換意有像現在這般驚慌，她甚至想，把自個兒藏起來，然後，偷偷的一個人走開……
夢裡的故事似乎越來越清晰了，那個人，那個夜，看了看天，換意的瞳孔猛地一閃，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收縮了一下。
這個場景，竟是如此的相似，不是嗎？
那麼，會不會……
想到這，換意下意識的朝軒轅無淚望去，恰好對上他那雙狹長的丹鳳眸子。
“怎了？可是不太好用，那就別吃了，當心積食，不好克化。”瞇著眼睛笑了笑，軒轅無淚從換意手裡接過那個烤串，垂下的眸子裡卻有些一縷憂色。
“不是，是我吃飽了。”搖了搖頭，換意輕聲道。
不知爲何，軒轅無淚總覺得這個小女人似乎在慢慢的變化，雖還是一個孩子般的心智，卻分明沒有像一開始時那麼粘他了。
或者說是……信任他。
如今的她，會有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小秘密，那雙澄澈的眸子，偶爾間還會稍稍的閃躲。
他從來沒有那麼強烈的感覺，他要失去這個小女人了。
“意兒，你知道嗎？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兒，你都要待在無淚身邊哦。”將那個小女人連著斗篷一同擁入懷裡，軒轅無淚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如果沒有你，無淚會活不下去的。
在心裡感嘆了一聲，終究是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
心口彷彿被什麼東西猛地擊打了一下，換意茫然的看著眼前的火堆，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她似乎記起來了一點什麼，但那個真的是她嗎？
“若有一日，你辜負了我，我會殺了你！”
殺了你，殺了你！
心裡一直迴盪著這三個字，這三個字真的是她說出來的嗎？
若是她說出來的，爲何她會有那樣冰冷的聲音？
那個你，又是誰？
是無淚，還是那個人，還是有別人？
然而，不管如何，換意是真的確定了，她忘了很多她不該忘了的事情。
所以，過去了的這麼多年，這麼多的事兒，她怎麼可以還活在那個年紀？！
一瞬間，換意的眼神顯露出了與此刻的神情明顯不相符的顏色。
然而，這種顏色，卻是彷彿讓躲在斗篷裡的人兒真正的活了過來。
軒轅無淚抱著換意，看著那火焰，嘴角噙著一絲微笑，俊美的臉在時不時躍動一下的火苗下顯得若隱若現。
垂在另一側的手裡，一隻紫金色的小蟲在血管裡遊動。
女人，朕說過，你是朕的，如今看來，那個紫金蠱不取出來，似乎，做對了，不是嗎？
嘴角的笑，漸漸變得有一絲瘋狂，一絲執念。
女人，不要和朕走到朕不想看到的那一步，你不會贏的。
永遠這麼乖乖的，待在朕的身邊，朕保你一世繁華，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