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月靈煙之時，他果然做不到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平靜，濃濃的負罪感壓抑的他快要喘不過氣了。

他想，外面的空氣應該會好一些。

房門被人輕輕關上，那沉穩又帶著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月靈煙從膝蓋上擡起頭，露出了一張憔悴卻不失絕色的面容。

她一雙眸子看著緊閉的房門，眸中浮現起深深的恨意，她恨自己，恨龍紫玄，但，最恨的卻是雲鳳羽。

都是她，都是她一而再的招惹九哥，九哥纔會對她動心，以至於對她糾纏不休，被龍紫玄誤會，所以遷怒到她。

她那晚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這個女人而起，雲鳳羽，她絕對不會放過她。

月靈煙用力的咬著牙，力氣大的彷彿要把牙齒咬碎一樣，脣齒間很快便瀰漫上一片腥甜的味道。

一片黑色的光芒一閃，地上，便出現一個全身穿著黑裙的女人，月靈煙眸子一動，眸中的恨意立刻被深深的懼意取代。

她連忙從牀上下來，急切又狼狽的跪在地上，虛弱的聲音低低的響了起來，“娘，你怎麼來了？”

月玲瓏眉眼冷漠的看著地上長相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女子，黑暗的眸中全部都是嫌棄和厭惡，她擡著下巴，聲音冰冷的說道，“怎麼，本宮不能來找你嗎？”

“不敢，”月靈煙腦袋垂得低低的，原本昏迷了五天，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致，剛纔又從牀上下來，簡直耗盡了她最後的力氣。

她也是強忍著最後一口氣，纔沒有讓自己兩眼一黑暈過去。

“你爲何會如此虛弱？”

看到月靈煙低眉順眼的模樣，月玲瓏冷漠的聲音緩和了幾分，隨意拉開一把椅子坐下，眉眼淡淡的看著她。

月靈煙咬著脣，搖了搖頭說道，“女兒受了點傷，不過已經無礙了，多謝娘關心。”

她也想把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告訴她，可她不能，她們之間雖然是母女，是世間最親密的人，可她們又與尋常母女不同。

從有記憶的那刻起，月靈煙便知道，她的娘不會像別人的孃親疼愛自己的女兒那樣疼愛她，她反而非常厭惡她，嫌棄她。

她就算把自己的遭遇告訴她，也換不來心疼和憐惜，只會讓她更加厭惡她、嫌棄她，所以，她怎麼開的了口。

月玲瓏點頭嗯了一聲，一雙眸子沉沉落到月靈煙身上，許久之後，她脣角勾了起來，聲音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一轉眼，我的煙兒就成大姑娘了呢，也到了嫁人的年紀，煙兒，告訴娘，你心中可有喜歡的男子？”

月靈煙心中一緊，雙拳下意識的捏緊，娘從來不會關注她，今天怎麼開始問她有沒有喜歡的男子了？

她是想把她嫁出去了嗎？

而且，多半心中已經有了人選了，所以，她沒有權利反抗了是嗎？

龍紫玄的影子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月靈煙呼吸微滯，胸口傳來綿密的疼，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疼得她幾乎想要暈過去。

她咬著脣，搖了搖頭，聲音顫抖的說道，“女兒，沒有喜歡的男子。”

“很好。”

月玲瓏滿意的點了點頭，幾步走到月靈煙面前彎下了身子，修長白淨的手指輕輕把月靈煙的下巴擡了起來。

她勾著脣角，說道，“煙兒繼承了孃的美貌，這張臉，還真是傾城傾國呢，恐怕，沒有男人會不喜歡吧，只是可惜，憔悴了一些，不過，養養就好了。”

月靈煙抿著脣不說話，一雙眸子淡淡的看著月玲瓏，任由她挑著她的下巴，像是在鑑賞一件物件一樣的鑑賞她。

月玲瓏伸手溫柔的撫摸著月靈煙的臉蛋，溫柔的聲音低低的說道，“煙兒，若是娘想讓你嫁給北冥辰，你能做得到嗎？”

月靈煙瞳孔瞬間破碎，身體彷彿石化了一樣僵硬起來。

“能否得到北冥辰體內的神帝血脈，便全部看你的了，煙兒，我們部署了十多年了，成敗在此一舉，娘相信你不會讓娘失望的。”

月靈煙坐在梳妝檯前，看著鏡子中憔悴的絕色美人，腦海中反覆迴響著月玲瓏臨走之前留下的這句話。

這句話就彷彿魔音一樣，在她耳邊流轉回蕩，經久不消，怎麼樣都無法趕走。

“九哥，對不起，對不起……”

月靈煙閉了閉眼睛，把心中所有的愧疚全部宣泄出去，她強忍著落淚的衝動，努力讓自己勾起一個輕鬆的淺笑。

但，不管怎麼看，她都笑的那麼僵硬、難看。

她深深吸了口氣，拿起鏡臺上的木梳，開始認真的梳理著自己的頭髮，她剛纔已經洗過澡了，而且，洗了好久好久。

幾乎，要把身上洗掉一層皮了，但即便如此，她依舊覺得自己好髒。

不過，在髒也是她啊。

長長的青絲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月靈煙很快便梳好了頭髮，她又機械一樣的打開鏡臺上的脂粉盒，對著自己的臉上描畫起來。

小手輕輕關上脂粉盒，月靈煙擡頭看向鏡子，鏡子中的少女已經看不見之前的憔悴了，絕色的面容在脂粉的裝扮之下，美得讓人驚歎。

她垂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好看的眉頭蹙了起來，走到衣櫃前，拿出一件鮮豔的紅衣換上。

換好衣服再次走到鏡臺前，鏡子中的少女，美得就連她自己都恍惚；明明這麼美啊，哪裡比不上雲鳳羽了？爲什麼龍紫玄和九哥都喜歡雲鳳羽，而不是她？

她吸了口氣，脣角又勾了起來，然後轉身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一眼便看到守在她門口一襲玄衣，冰寒如雪的男子。

果然如她所料一樣，九哥在她門口守著她。

那天她醒過來之後，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而九哥，則從那天起，便一直守在她門口了。

愧疚麼……

月靈煙垂下頭，眸中劃過淡淡的譏誚。

聽到開門聲，北冥辰極快的睜開眸子，俊美的面容上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他緩緩轉身，便看到月靈煙兩隻手撐在房門上，脣角勾著淺淺的笑，一雙眸子毫無陰霾的看著他。

他立刻恍惚起來，眼前這個明豔無比、光彩照人的少女，真的是那個憔悴的彷彿隨時都會枯萎一樣的月靈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