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再見她，她是獨身一人是那樣的傷心與狼狽。
再後來，每次遇見她都會發現她身上有傷痕，他問她從來都是蒼白一笑什麼都不說。
等他自己去查，他卻什麼都查不到。他著急，他心疼，千里迢迢跑去了邊疆去找她，找到的卻是奄奄一息的她，在他的一再勸慰中，她告訴他這一身傷痕都是在雲王府得來的，她喜歡雲清寒，但不僅雲清寒喜歡她，就連雲王也喜歡她。
因此雲清寒總是疑神疑鬼，每次雲王擔心關懷她一兩句，雲清寒都會雷霆大怒，打她出氣。
再後來又發生什麼了呢？讓他堅定決定謀反，推翻了雲氏，也就能解救了她。
最終他成功了，可是她卻恨了他。
他不明白，卻也只是以爲她是還愛著雲清寒，而他殺了雲清寒，所以她恨他。
可是……若她父親是滄瀾國國師這一切又有幾分是真的？
“呵呵……”鳳絕自嘲的低笑兩聲，當初怎麼就這麼輕易的信了呢？連查證都沒有，就信了她？
雲王儒雅之名傳遍天下，當年的他就不覺得她這個解釋特別牽強嗎？
“……父皇，你是來看孃親的嗎？”
一道清脆的童聲打破鳳絕的回憶，鳳絕低頭看著眼前這個不足自己腰高的男孩，面目表情十分複雜。
這個孩子……
“是啊，父皇來看看你孃親。”不知爲何，鳳絕對鳳知寒做不到如以往那般無視。
鳳知寒圓圓的小臉上瞬間綻放出陽光般的笑臉，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睛一遍遍說道：“父皇和我說話了，父皇和我說話了……”
他長這麼大，這還是他父皇第一次和他說話。這是不是代表父皇不討厭他了呢？
“你孃親在哪裡？”鳳絕看著因爲自己一句話而神采奕奕的男孩，眸中閃過一抹心疼。
這個孩子……筠兒，你對得起誰呢？
“孃親在後殿的茶花叢中自己呆著呢，父皇是要去找孃親嗎？”鳳知寒眨巴著大眼睛，十分興奮的問道。
“嗯，父皇去找你孃親說說話，你自己玩吧。”
“好的，寒兒很聽話的。”
自己這麼聽話，父皇是不是以後都不會討厭他了呢？鳳知寒看著鳳絕遠去的背影，十分高興的想著。
留情殿並不大，所以不大一會鳳絕就到了後殿，擡眸看著坐在茶花叢內涼亭中的白衣女子，鳳絕的眼中依舊閃過一抹驚豔，一如當年。
鳳絕緩緩走進涼亭，和慧妃雙雙無語的靜坐了一會，鳳絕才開口問了出來。
“筠兒，當年故意誤導我以爲雲王府待你不好，甚至一步步逼得我做出了這謀逆之事，害得雲王府滿門抄斬，你可曾後悔？”
慧妃望著茶花的雙眼眸色忽然深了起來，語氣依舊輕輕的，淡淡的，又夾雜著一抹溫柔。
“後悔？我這一生誰又給過我後悔的機會？”
雖是怨懟之語，可說話人的語氣沒有一絲起伏，一如既往的平淡。
慧妃半瞇著雙眼，細細回想她這一生。“若說後悔，那應當是後悔投胎做人了吧。”
若她從未來過這世間，也許這些痛苦她就不會經歷了。
“因爲你，我反了這天下。可到頭來我卻發現，這不過是一場陰謀，筠兒，對我你連一絲愧疚都沒有嗎？”鳳絕問道，從慧妃的話中他已經得到了當年之事的答案，可是還是忍不住問一句。
付出了那麼多，丟棄了那麼多，他要一個答案，不過分吧？
“內疚？我哪裡還有力氣去可憐別人？”慧妃輕嗤一聲，平淡的聲音中多了一抹滿不在乎。
“因爲你，我反了雲氏皇族，是不忠！”
“因爲你，我不顧父親的勸阻，害得父親後半生青燈苦佛爲我贖罪，是不孝！”
“因爲你，我害得兄長弟弟妹妹統統都沒有得到他們本該擁有的幸福，是不義！”
“爲了你，我特麼成了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東西，難道連你的一絲愧疚都得不到嗎？難道就這麼不值得你放在眼裡嗎？”
慧妃滿不在乎的語氣，終是激怒了鳳絕。鳳絕長身直立，目光如炬似要有怒火噴出，執拗的低頭看著這個讓他賠進了一生的女子，想要一個答案。
“鳳絕，你知道當初知道你爲我謀反的時候，我心裡是什麼感受嗎？”慧妃不答反問，擡頭不驚不懼的直視鳳絕。
鳳絕沉默不語。
“呵，我當初知道你爲了我謀反，殺了雲氏一族，我是……恨！我恨不得殺了你！鳳絕，你知道當我知道你愛上我的時候我有多厭惡嗎？若不是你愛上我，就不會有以後得這些事！清寒就不會死，我會和清寒一起幸福的活著！可是這一切都被你毀了！毀了！”
女子的聲音不再低柔，取而代之的是憎惡！是滔天的恨意！
當年她父親雖然也存著利用她，在雲王府埋下一顆棋子的心思，可是雲王府並不會因此覆滅啊。
就是因爲鳳絕愛上她，父親知道後就精心策劃了那一系列事，每次她出現在鳳絕面前那一身傷痕，都是她父親親自打的！到了最後，她甚至失去了感覺。
呵呵……鳳絕你覺得你委屈，難道我就不委屈了嗎？
鳳絕沒有想到看起來十分溫柔的女子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一句句句句朝他心口上插，痛到他瞬間慘白了臉。
“哈哈哈哈……”鳳絕猛的仰頭大笑起來，那聲音悲傷而蒼涼。
他窮盡一生來追求的女人說，他的愛在她看來一文不值甚至恨他他愛她！
“筠兒，我鳳絕也是有心的！我也會內疚也會自責也會痛苦！你知不知道這麼多年來看著我們兄弟四人不幸福的樣子我有多自責嗎？可就算我再自責，我也沒有後悔過，因爲我認爲爲了你這一切都值得。可是你現在卻告訴我，這一切我都做錯了，呵呵……那你告訴我怎麼做纔是對的？啊？！”
慧妃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失態的鳳絕，哪怕她刺殺他之後他也沒有這樣過。
“鳳絕，這一切都是命，你和我都是命運的奴隸，是現實的罪人！”
無論是她還是鳳絕，手上都被迫沾染了無數無辜者的鮮血，可是想要的卻都沒有得到。
他們，既可憐又可悲。
鳳絕深深看了一眼慧妃，不再留戀的轉身大步離去，一步停頓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