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粉擡起頭,對上修玉親切鼓勵的目光。
“第一,你是如何得知竹髓丹和莨菪片混在一起可製毒藥的?第二,新桓提供的藥材裡並無莨菪片,你從何處得來?”
修玉此舉,表面上是在盤問宮粉,實則是在引導(dǎo)她爲(wèi)自己辯解。
“我,我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二者混在一起是致命的毒藥。而且,我從未見過莨菪片。”
眼看著剛纔宮粉一副已經(jīng)認(rèn)罪的樣子,現(xiàn)在又想翻盤,看熱鬧的小妖們頓時嘰嘰喳喳,端出各種猜測,衆(zhòng)說紛紜。
見修玉的提問合理,持寒便轉(zhuǎn)向新桓道:“植醫(yī),小妖們有沒有可能得知這個毒藥的配方?”
新桓拱手回答:“醫(yī)者仁心,毒藥的研究原本是爲(wèi)了治病。唯恐有那心術(shù)不正之徒拿來作惡,因此記載毒藥的書籍並不多。我也是在翻閱古籍時發(fā)現(xiàn)的。”
“古籍?”硃砂似想起了什麼,急忙道:“我想起來了。鬆前輩,禁嚴(yán)時宮粉獨自在古籍閱覽室待了一天,會不會是在那時……”
持寒厲聲問道:“宮粉,可有此事?你是不是當(dāng)日看到了關(guān)於毒藥的記載,萌生歹意?”
宮粉搖頭,“沒有!我去查閱古籍只是爲(wèi)了解黃風(fēng)怪的信息,後來我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從未翻閱過醫(yī)書。請前輩明鑑!”
灑金搶先道:“當(dāng)時只有你一個在,看與沒看,只有你自己知道!”
“呵呵,”宮粉悽然看向灑金,原來她們這般恨自己麼?硬是一口咬定自己所爲(wèi)。“我宮粉向天發(fā)誓,從未看見過這本書。”
眼見這般膠著不下,修玉開口道:“持寒前輩,古籍善本閱覽室有沒有新桓君說的那本醫(yī)書,還尚未確定。那裡的圖書少說也有上千本,查閱需要時間。不如先將宮粉收押,明日再審?”
持寒略一沉吟,同意今日結(jié)束審訊,將宮粉關(guān)入花牢,禁止探視。另外,著十位妖精去閱覽室查找醫(yī)書,以作爲(wèi)呈堂證供。
宮粉抱膝坐在牢房的草墊上,溼冷腐爛的氣味讓她連打幾個噴嚏。
想不到,自己和牢房還真是有緣呢!堂堂總督,坐完了天牢又要坐花牢,別的小妖一輩子也沒有自己這短短幾月的際遇。呵呵!
“還知道笑,看來沒受多大打擊。”修玉彎腰閃身進了牢房。
宮粉驚愕地看著他,“修玉前輩,您怎麼來了?持寒前輩不是說禁止……”
“他說不能探視就不能探視麼?宮粉,你這個總督當(dāng)?shù)靡蔡珣Z了。”修玉故作輕鬆。“真是流年不利,剛把你從天牢撈出來。算了,隨遇而安吧!我?guī)Я司苼恚灰獓焽煟俊?
修玉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裡拿出一罈酒和兩隻酒杯,席地而坐,漫不經(jīng)心地給自己倒上一杯,慵懶地端起來細(xì)細(xì)品味,對這昏暗潮溼的環(huán)境視若無睹。
前輩他好似在自家後花園般隨意呢!宮粉看得目瞪口呆,突然想起來,修玉前輩不是有潔癖麼?
每次入獄都是修玉前輩來救自己,這份恩情怕是永遠(yuǎn)報不完了。可是,來的爲(wèi)什麼不是疏蕩前輩呢?
想到疏蕩那幅不干己事高高掛起的神情,宮粉端起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瞬間嗆出眼淚。
“咳咳咳……”
“唉!蠢萌蠢萌的。真拿你沒辦法。”修玉笑著說。
回回落魄的樣子都被修玉前輩看見了,宮粉也不好意思地笑。
“宮粉,清者自清,不要太擔(dān)心了。”
“前輩您相信我?”宮粉懇切地看著修玉,好似他的一聲“是”便是自己的救贖。
“不信,”修玉故意頓了頓,看見宮粉的眼神黯淡下去,颳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我就不會來。”
宮粉欣慰地笑,眼淚卻愈加洶涌地往外流。
“但是,她們都不相信我。即便是同族姐妹,也不信我。”
還有疏蕩前輩,他……
“宮粉啊,每隻妖精,都會有孤獨的時候、不被理解的時候。很難受,但還是要咬著牙挺過去。我傳授你一個秘訣吧!聽過妖精的渡厄魔咒嗎?”
宮粉搖頭。
“我就有一個咒語,每當(dāng)我難過痛苦的時候,只要念出這個咒語,就好像灌入甘泉,讓我有力量堅持下去。”
“這麼神奇!是什麼?”
“小花小草。”修玉深吸一口氣,輕輕地吐出這四個字。
“誒?很平淡無奇的四個字嘛!真的有用嗎?”
“對我有用,對你就不一定了。每隻妖精的咒語都不一樣哦。你可以自己設(shè)定,以後再遇難關(guān),默唸這幾個字就好了。”
“前輩原來你是逗我的!我還以爲(wèi)真有什麼咒語,自己隨便想的,能有什麼用?”
修玉摸摸宮粉的小腦瓜,眼裡是她看不明白的溫柔。“宮粉,這世間可以終身依賴的,唯有自己。沒有依靠,你就是自己的後盾。”
宮粉的瞳孔翛然縮緊,思之豁然開朗。
咒語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堅守心中的信念,不被外來的苦難打倒。
記得在荷花池畔與修玉前輩討論“人類的羈絆”時,他也說過這句話。
“謝謝前輩,我明白了。從今以後,我也有自己的咒語啦!”
“是什麼?”
“這個嘛,保密!”宮粉俏皮地笑,不再是初時慘兮兮的模樣。
她一定得打起精神來,不僅要證明自己的清白,還要抓住那個謀害綠萼的真兇。
宮粉暗暗發(fā)誓:不論別的小妖願不願意,她會將百花州的總督做到最好,一定會讓他們信服。
看著重?zé)ㄉ鷻C的小妖,修玉眼裡流過一絲讚賞。她既然無恙,他也該去做應(yīng)當(dāng)做的事了。
修玉到達持寒的府邸時,疏蕩和沁蕊已經(jīng)飲過第一道茶。
持寒撫著髯髯長鬚,心情大悅。“今天我這鬆舍真是蓬蓽生輝。年輕一輩以你們?nèi)顮?wèi)出衆(zhòng),齊聚一堂共商大事,甚好甚好!”
持寒坐在主位,居高臨下地看著躬身行禮的修玉,洋溢著勝利者的微笑。
曾經(jīng),他向修玉伸出了橄欖枝,卻被修玉一口回絕。今時不同往日,修玉來了,就說明他終於低下高傲的頭顱。
“修玉世侄,疏蕩和沁蕊都已經(jīng)同意加入鬆營,不知你心意可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