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體鱗傷,雙臂粉碎的殺手支撐著兩條顫抖的腿,踉踉蹌蹌在街邊挪動著步子。
“幸虧……急中生智……裝作要拼命的樣子……讓……讓那該死的愚蠢警察……投鼠忌器……不然……”
“呃啊……嘔……!”殺手走了兩步,只覺腦中充斥著噁心感,不禁彎下腰大口嘔吐起來,吐出一大灘紅黃交錯的污物。
蕭喬含怒下的衝撞,將他的半個骨架都撞出了體外。如果現在有人從他後背望去,就能看見裸露在外的斷裂肋骨和擠出皮肉的脊椎,白森森的,駭人至極。
內臟的破損更加讓他渾身溢血,宛如一個被卡車碾過的充氣人偶,沒有一處完好。再加上數十米高空墜下的衝擊,任何血肉之軀都無法承受。若不是他確如自己所說的意志頑強,早就當場休克乃至暴死。
“唉……哪怕剛纔拼了命……看來也只是延長了半分鐘的時間……”殺手再也站不直了,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他失去清明的頭腦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哪怕有神國中最擅長修復的「細微構件」救治,也無法挽回這已被閻王利爪捏住了一半的將死靈魂。
殺手搖搖欲墜,血液滴入眼睛,模糊了本就受損的視力。在重重幻影中,他艱難地移動著,渾然不知自己何時倒在了地下,全憑腰腹的力量爬行。
“必須把……這個威脅巨大的敵人……彙報……”幾近昏厥的頭腦無法思考,只能斷斷續續冒出兩三個念頭。
殺手用最後一口氣張開嘴,咬住地上的一顆草,勉強把自己再向前拉了拉。
彌留之際,他突然回憶起自己和「統領」的第一次見面,那個始終微笑著的男人曾經說過,在終究無法避免的死亡到來時,可以呼喚「先生」之名。
先生會拯救我……
“先生……”
他染血的嘴脣動了動,艱難地擠出這兩個字。
空氣微微波動,這個詞似乎觸犯了未知的存在。但就在某種異常發生之前……
“熊熊!”
殺手的身上忽然冒出金色的火焰,居然給這將死之人染上了些許神聖。他無力思考這意味著什麼,然後——鏗——!!
毫無徵兆,劍鳴似的清澈聲音響起,殺手感覺身體一滯,頭腦竟然突回清明,他下意識睜開眼睛。
“什麼……!?這是……”不可置信的呼喊從嘴裡發出,殺手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樓上,弓腰擰身,雙手倒持兩柄匕首,擺出一副殊死搏鬥的架勢,臉上也是猛惡猙獰的表情。
他動了動身體,骨折帶來的劇痛全然不見,渾身上下連衣服都沒有絲毫破損。
“難道是神蹟?……我……我的祈禱真的成爲現實?!時間倒流了,我的傷勢!!”以他的冷靜,都陷入了巨大的不可置信和驚喜中,在原地狂呼跳躍,慶祝新生。
不過,喜悅的話尚未說完,殺手就感覺左臉一痛,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失去平衡,向外飛出五米,頭朝下重重摔倒在地面上。
動了動舌頭,他感到嘴裡多了一股腥味和許多堅硬的碎片。“噗”滿嘴鮮血和破裂的牙齒被他吐在地上。
“神蹟?”淡漠的一聲質問,伴隨著冰冷的腳步聲。
殺手感覺天旋地轉,臉上的擊打處迅速腫起麻木,失去知覺。
一隻堅實的手拎住他的衣領,猛力抖動,晃得他全身似乎散了架。殺手這才稍微清醒,瞳孔回覆焦距:“你!!你怎麼……”
正是蕭喬,他一拳把剛剛回復全盛狀態的殺手再次打回了地獄,如刀鋒劍刃的凌厲目光死死盯在他臉上。
“這是……”殺手環顧四周,破裂的牆體,熄滅的路燈,以及一手卡著自己脖子的金色替身,無不在提醒他壓根沒有發生什麼時間倒流,自己的處境也沒有絲毫變化。
他的精神徹底崩潰了,不禁發出驚聲尖叫:“這他媽……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啊啊啊!!”
蕭喬笑了,這個笑容在敵人眼裡無疑比地府判官還要可怖:
“離我遠點……你你……你不要過來啊啊啊!”
“你們也不過如此,什麼神國……”蕭喬壓著嗓子,努力掩蓋聲音中的無邊憤恨:“在真正的死亡來臨之際,與其他蠅營狗茍的人也沒有任何區別。我——蕭喬——一定會撕開你們的遮羞布,將一切罪惡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在悲傷和憤怒的刺激下,蕭喬的替身,終於覺醒了第一項「特異功能」,通過觸摸物體對其所處時間進行躍遷的能力!極限是過去及未來的五秒鐘!
剛纔他在衝撞時對殺手施加了「時間躍遷」的能力,因此哪怕對方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時間不超過五秒,蕭喬都可以一個念頭使他迴歸原來所處的狀態。
“老李,能力的覺醒……差了幾分鐘,不然你不會死……”
蕭喬略有黯然,不過他很快調整好心態,不再爲無法改變的事實煩惱。
“你你……”殺手語不成句,看著眼前這個似乎完全沒有潛力上限可言的新晉「替身使者」,他第一次爲所處的組織「神國」感到擔憂。
就像工蟻遠遠看見一個巨人向著蟻巢徑直走來,每一腳都地動山搖。在那時,工蟻對蟻巢的信任完全顛覆了。
“哼,‘神’國,你們自以爲凌駕凡人之上,”蕭喬把“神”字咬的很重:“擁有元神……也就是你口中的替身,以現行法律,的確難以形成有效的制裁……”
“但是!作出死刑判決的!是我的內心!”蕭喬英俊的臉突顯猙獰,他一腳踩在殺手臉上,狠狠碾壓,直到後者發出難以忍受的嚎叫:“執行制裁的!是我的替身!法律無法消滅的,就交給法律外的力量來滅殺吧!!”
“我已經理解這個能力的原理了……”蕭喬平靜下來,輕聲說道。
他兩拳交擊,發出一道巨響:“之前還擔心殺死了你這個重要成員,會丟失情報,現在……”他猛地把殺手丟向空中,大喝一聲:“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出拳了!”
“呀——吼!!!!”
擁有操縱時間能力,被蕭喬取名爲「鎏金歲月」的金色替身眼縫中藍光暴長,興奮地長吼一聲,揚起一對鐵拳——狂暴出擊!!
“呀吼吼吼吼吼吼!!”「鎏金歲月」咆哮如雷,每一拳都突破音障,撕裂空氣發出巨大的爆鳴,而這種超越人類視力極限的拳速,使得空中留下一片純由拳風組成的光幕,彷彿它一瞬間多出來數十上百條手臂!
拳拳剛猛,拳拳到肉,殺手被這暴風一樣的打擊轟得像個玩具當空亂飛,全身糜爛,血液剛噴出體表就被撕扯飄散,變成一片慘紅的薄霧籠罩四周。
五秒,一絲不多,在殺手最後一口氣就要被打散的時候,鏗的一聲,時間躍遷再次發動,他又恢復了完好。
很可惜,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抗,一隻大手就抽在了他臉上,打得他金星亂冒,然後像一隻死狗被蕭喬提在手裡。
蕭喬皺了皺眉,一邊的「鎏金歲月」也聳了聳肩。實際使用過後,他才發現「時間躍遷」是有限制的,二十秒內對同一物體只能發動一次。
隨後蕭喬舒展了表情,自然界的法則不會允許極端破壞平衡的能力出現,不然「時間躍遷」無限制使用的話,他和一個移動血泉也沒兩樣,可以無限回覆狀態。這就打破了宇宙的遊戲規則。
蕭喬不緊不慢地聯繫警局,用半分鐘簡單說明了狀況,然後掛斷電話,再次釋放「鎏金歲月」……
十幾分鍾後,一路驅馳的警車就到達了目的地。局長站在蕭喬身側,目送人們把白布包裹的屍身擡走,又看了看沒有明顯傷勢,卻昏倒在地的犯人,不無擔憂地低聲對蕭喬道:“蕭警官,你沒事吧。”
蕭喬的側臉線條堅硬如冰棱,他一語不發。
(「暗影之奴」替身使,毆打數十遍,心靈受創,再起不能。)
…………
時間退回到二十分鐘前。
殺手正在街邊蠕動,雖然身體尚未殞命,心裡卻已放棄了所有生的希望。
在即將失去意識的剎那,他的腦海中斷斷續續地回憶起了自己短暫人生的幾個片段,其中佔據最重位置的,正是「神國」的領導者,帶領所有成員行走人間,建立神之國度的先驅——「先生」。
於是他本能地吐出了幾句呢喃,呼喚那位神秘而偉大的導師。
按理來說,如此微弱的聲音,只會消散在清風裡,甚至無法引起一隻螞蟻的警覺。
然而,空氣中蕩起微不可察的漣漪,在那個名字吐露於世上的同時,一種怪異的聯繫開始構建。
夜色下,一隻暗灰色的觸手毫無憑藉地從虛空探出,蠕動伸長,尾端拖著一隻遍佈血絲的眼球。眼球微微彈動,牽扯著觸手,靜靜地漂浮而起,瞳孔悄然無聲地觀察著四周。
但它什麼也沒有看到,殺手說出“先生”後不到半秒,就在一陣金光中,被「鎏金歲月」新覺醒的能力回溯時間,返回了五秒前所處的位置。
原地只剩下一道淡淡的摩擦痕跡,以及幾塊破碎的燈泡。連留在地上的血,都盡數返回了殺手的身體裡。
眼球沒有任何疑惑或驚訝的情緒反應,依然平靜地懸於空中,視線逐漸從地上幾株被壓倒的草,轉移到殺手落下時壓爆的路燈上,再挪動到大樓十五層處,兩人交戰轟碎的不規則洞口上。
眼球目光閃爍,“思索”了片刻,瞳孔倒映出那個微微閃爍金光的洞口,然後再次無聲無息地遁入虛空。
…………
十月十五日,葬禮。
沒有美式偵探片中常見的大雨、陵園,以及密密麻麻象徵死亡的黑傘,李姓搭檔在世上留下的所有痕跡,不過是一個略顯沉重的骨灰盒罷了。
蕭喬捧著這個表面冰冷,散發著絲絲悲涼的長方形木質物,輕輕釦響了搭檔家的大門。
“咔嗒”門扉被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推開,她警惕地向外瞥了一眼,看到蕭喬沉穩的面容,臉上的表情隨即轉化成慈祥的笑:
“是喬喬啊!半年…沒有見面了吧!”
“哈哈哈…你和小李子認識七八年了,也算是老朋友,那時候他出去喝酒,總是你黑著…黑著臉把他抗回家裡…小李子那可不止兩百斤,一身的肉…那還得虧了你這樣的壯後生…才能搬得動…咱家李子啊,就是沒酒量還硬要充好漢……”
蕭喬的眼角有些酸脹。
老人的話語往往容易轉移到過去的陳舊瑣事上,她絮絮叨叨著,費勁地拉下安全鎖,慢悠悠地推開那扇貼有古老門神的紅漆大門。當她渾濁的老眼看清蕭喬手上那個黑盒時,難以掩飾的不祥驚慌很快順著皺紋爬上臉孔。
蕭喬啞著嗓子說道:“陳大姨……”
砰!
門重重關緊,碰扁了蕭喬的鼻尖。鐵鏽刮擦的聲音響起,上鎖、拴門、抵上門閂……老人以驚人的速度完成了一系列動作。
蕭喬靜默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
過了許久,門對面才傳來勉強的笑聲:“呵呵!喬喬啊,我……突然有點不舒服……不如你改天……再……”老人的話音逐漸微弱,隔著厚厚的門板,蕭喬仍然能想象到她擠出苦澀笑容的樣子。
他蹙起眼角,把兩顆流下的淚水用堅韌的神經狠狠拽回,這才用聽不出變化的聲音迴應道:“嗯……好。”
蕭喬能嗅到門縫裡傳來的飯菜香氣,很熟悉的味道。
顯然,老人不是真的突發疾病,而是不願面對唯一後代的死亡。“掩耳盜鈴”這個詞所指的行爲雖然可笑而無用,有時候,卻能護佑那內心的唯一支柱不至於倒塌……
蕭喬低下頭,轉身離去。
幾瓣破碎的白色菊花從他衣袋裡落下,撒在門口的石階上。
等蕭喬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上,大門緩緩推開,一個佝僂的老人顫巍巍地走出,蹲下,用皸裂的手指拾起那幾粒白色的花瓣。
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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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可以公開的情報?
替身名:「鎏金歲月」
替身持有者:蕭喬
替身類型:近距離力量型替身
替身屬性:破壞力A? 速度A? 持續力B? 精密動作性C? 射程C? 成長性A
替身能力:可將觸摸過物體上的時間躍遷至過去或未來(最多五秒)內任一時刻處
注:時間躍遷後,物體將立即到達指定時刻的狀態,若將時間跳躍到未來,則物體將到達在當前狀態下“發展”一定時間後的未來狀態。
比如,一顆石子砸向牆壁,本應在兩秒後撞擊牆並彈開。但如果對它發動時間躍遷,使它到達“飛行”狀態下三秒後的未來,那麼石頭會直接“跳過”牆壁,瞬移到飛行三秒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