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白秋
白秋：
掛上電話，我知道那個傻小孩一定徹底傻掉了。
“你又幹什麼壞事了？一個人在那裡偷笑……”雖然我老公表面上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好像一直在被我欺壓。其實我肚子裡有多少壞水他全知道。
“糖糖好像看上一個小男生了……”我窩到他懷裡，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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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你慫恿的。”不要那麼一針見血好不好。
“誰說的，我只是幫他認清自己的心……那個小笨蛋對感情這東西特別迷糊……”
“那你也不用把他誘拐上這條路呀，以後多辛苦……”
“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更何況，我這是在給他打預防針，如果他真得不想冒這個險，現在就可以注意起來了……”我說的是實話，等到日子久了，摩擦生出的感情堆積得越來越高，想收手也來不及。
“照他的迷糊勁，搞不好原本會被他迷糊掉的……”
“那萬一他以後腦子突然開竅又後悔了呢……”
“算了，以後的事又有誰知道……既然已經這樣了，順其自然吧……”
是呀，以後的事又有誰知道。
就好像當初我和糖糖初識的時候，又怎麼知道我會和他糾纏那麼久……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和糖糖初中的時候做過一段時間的同桌，老師是抱著類似於 “一幫一，一對紅”的想法。讓我這個所謂先進，帶他這麼個後進份子。至於到底帶了他些什麼東西，那就是後話——讓老師後悔不迭的話——了。
糖糖一直不是一個很有存在感的人，到現在也依舊如此，那個時候，他還有挺嚴重的自閉。
“你好，我是白秋，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同桌了。”我揹著漂亮的新書包，跑到座位表上定下的位子跟前，看著眼前小小的男孩子。
他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好小，小小的頭，小小的身體，又一個勁的縮在座位裡，看上去更小。他沒有理我，更沒有擡頭看我，只是低著頭，來來回回的數自己的手指……
數手指？本小姐身邊一直蜂蝶環繞不斷，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冷落，我的吸引力居然還比不上他的手指……
我火了，一把掃掉他在桌面上擺得整整齊齊的書本筆盒：“喂，我再跟你說話，你這個人怎麼最基本的禮貌也沒有……”
他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彎下腰，小心翼翼的撿起散落一地的書本和筆，再次整整齊齊的擺好。然後又重複著一開始的動作，開始數指頭……
這小子是不是腦子有病……
我就是忍不下這口氣，一把扣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擡頭：“你是聾子還是啞巴……”然後，我突然覺得喉頭一陣哽咽，怎麼也說不下去。因爲，我看到了他的眼睛……
很漂亮的眼睛，很大，漆黑的眼珠……可是我卻看不到一點點靈動，明明應該是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卻像一潭死水，我看不到他的感情……突然間，我覺得在我面前的不過是一個軀殼，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小秋，算了吧……他腦子有點不對……整個班級沒有一個人聽到過他說話……”旁邊的同學勸我，她的眼裡滿是同情。
“啪……”我大力拍了下桌子，然後一屁股坐下，什麼腦子不對，腦子不對哪裡會是這個表情。一把拽過他的書，書皮上仔仔細細的寫著他的名字——唐宇。
“你叫唐宇是吧……你聽著……如果我不能把你變得和其他孩子一樣，我不姓白……”
什麼同情……同情抵個屁用……
後來，我就多了個小跟班。
一開始，跟班當然不是自願來做跟班的，我引誘，我哀求，我威脅……他居然都不爲所動，最後，我使出了殺手鐗——暴力，直接拖著走。
不管我到哪裡，不管我和哪些孩子一起玩耍，我都會拖著他。雖然大多數時間我還是把他扔在一旁，因爲一直拖著太廢體力了……
一開始我還擔心，只要我一放手他就會溜的沒影……後來證明我是多慮了。他一直靜靜的坐在一旁，靜靜的看我們玩。直到有一天，我無意中回頭，夕陽在他的瞳孔間灑下一片餘輝，第一次，我在他的眼裡，看到了情感，看到了渴望……
我知道，他也想融入這個集體。
然後，一切都變得順利，他開始和我們一起玩，然後，我看到了他的第一個笑容，很燦爛，很可愛的笑容……
“哇，唐宇，你笑起來原來那麼可愛……”我一個得意忘形撲了上去，開始□□他的臉。
然後某人落荒而逃……留下身後一片歡笑。
“唐宇，以後我叫你糖糖吧，多可愛，多適合你……”那個時候糖糖已經願意開口說話了，只是我知道，這麼無聊沒營養的話，他是不會回答我的。
“那以後我叫你小白好了……”
“呃……”他居然回答了，而且居然可讓我說不出反駁的話……糖糖，原來你很有做伶牙俐齒的小孩的天分……老天，原來我撿了一個寶。
可是糖糖沒有讀書的天分，這是我很久以前就斬釘截鐵的。他常常在那裡埋頭苦讀，每到考試總是忙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拿到成績他永遠像火葬場的螞蟻……
於是老師只能很悲慘的，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原本乖得不正常的好小孩，被我帶得到處瘋，然後成績還在原地蹦躂……
後來，我也知道是什麼造就了原來的他，不夠活潑，從小失去母親的他一直受到同齡孩子的排斥，到處被人欺負。心裡不斷積累的陰暗，使得他越來越離羣，越來越自閉……
是個敏感而脆弱的小孩呢……
所以，我不太放心呢……
“糖糖，我來看你了……幹嘛那麼吃驚的看著我，我又不是外星人……”推開蛋糕店的門，因爲是上課時間，沒什麼客人。
“你有時間居然不和你老公培養感情，跑到這裡來幹嘛……”死小孩瞪大眼睛看著我。
“我想看你和某人培養感情嘛……”我笑得童叟無欺。
“你別在那裡胡亂散佈謠言，我和他纔不像你想得那樣……”死小孩嘴硬。
“沒事，我只想坐在這裡看看，你忙你的……”面對他不信任的眼神，我滿不在乎。糖糖呀，你愛上的是男人還是女人，我並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他是不是真心待你，你會不會受傷……傻小孩，對於感情，你是在嫩了點……
店裡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我連頭都懶得擡，直到他的出現。
不用看糖糖的反應，在前幾天聽到糖糖對他的描述的時候，我已經有大致的印象。所以，我明白，我不會錯，就是他……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我笑……同類的味道呀……只不過，是個更寂寞的靈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