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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踹開虛掩的房門，十四大搖大擺的走進房間，把藥碗重重的摔在桌上，濺出的藥漬弄花了剛抄好的一頁經(jīng)書。

臉色還未恢復(fù)血氣的蘇應(yīng)麟緊張的取過弄髒的那頁經(jīng)書，拿袖子來回擦拭，卻是無用功。瞥了來人一眼，他真不知道該說這個專橫跋扈的人什麼好。

“幹嗎？我好心給你送藥，還給我臉色看！”

“我謝謝你的好心了，可不可以請你離我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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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某人待會兒蠻不講理起來又要殃及池魚，蘇應(yīng)麟把抄好的經(jīng)書全部收起來，十四卻出其不意的從他手中奪過。

“還給我。”

“幹嗎這麼緊張？情書啊？哇，寫的什麼東西，字不像字，畫不像畫～”十四反過來倒過去的琢摸著那些像蚯蚓一樣的文字，看過一張飛出去一張，灑了屋內(nèi)一地，幸災(zāi)樂禍的看臉色刷白的人彎腰一張張去拾，扭捏嬌作道，“哎呀，對不起，手太滑了，沒拿穩(wěn)～”

“你！”

一氣之下，蘇應(yīng)麟提了一口真氣閃身到渾然不知所覺的十四身後，反剪了後者的一隻手。頃刻，十四半邊臉砸在門上，鉗制在背後的手臂吱吱作響，痛得他拿腳往後亂甩去踢蘇應(yīng)麟。

“痛痛痛，放開我，混蛋王八蛋，你放開我！！！”

“你是不是看別人痛苦你就很開心？”

“是又怎麼樣，誰讓你破壞我名聲。好痛，你放開我！”

“和那些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人爲(wèi)伍，你以爲(wèi)他們給你的是什麼名聲？”

“我有交朋友的自由，不需要你管。”

“不是我要管你，二哥花了多少心血在你身上，我是看不下去你整天無所事事碌碌無爲(wèi)的樣子。”

“如果我努力就能考上功名光宗耀祖，我當(dāng)然願意。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所以我不會去和那些開口閉口孔曰孟曰的人結(jié)交，我不想被他們看不起，我不想被他們笑我笨！”

十四一口氣吼完，身後的束縛突然鬆開了。回頭驚恐的望著被自己錯認爲(wèi)病貓的老虎，他後退著被門檻絆了一腳，轉(zhuǎn)身慌不擇路的逃了。

蘇應(yīng)麟沉默的彎腰撿起飄落了一屋的經(jīng)書，額前落下的碎髮擋住了他的表情。

“對不起，老太爺?shù)牟。艺娴臒o能爲(wèi)力。”

“大夫，請你再想想辦法，救救我外公。”

“算了，麟兒，你外公知道你孝順，不會怪你的。”

“娘，我記得外婆在的時候總是在佛堂誦經(jīng)唸佛，那個時候外公的病一直很穩(wěn)定，外婆走了後外公的病情才惡化的。”

“麟兒，你幹什麼去？”

“我去替外婆繼續(xù)抄佛經(jīng)。”

“傻孩子，你忘了前年佛堂失火，什麼都毀了嗎？你要到哪裡去抄，你怎麼知道你外婆生前抄的是什麼？”

“那我把天下所有的佛經(jīng)都抄一遍，只要外公的身體好起來，三百三千遍我都願意抄。”

月上柳梢，夜色朦朧，照進了蘇宅檐下其樂融融的飯桌。

“真是不好意思，因爲(wèi)一些小意外，你都住了三天，才聚在這裡一家人吃頓飯。”一家之主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以示道歉。

“這怎麼能怪二哥，是我自己不好，給你們帶來了麻煩。我以茶代酒，敬你。”

“小麟兒你從小到大都那麼禮貌，不像十四那個臭小子，坐沒坐像站沒站像，連人都不叫。”

長桌的另一端，蹲在椅子上的十四不情不願的把兩條腿放到地上，用嘴巴叼起酒杯仰頭喝下，發(fā)出巨大的吸水聲。

“誰允許你喝的？”瞪了一眼坐在十四旁邊裝無辜的語冰，一家之主又開始訓(xùn)話了，“你兩隻手要來幹嗎的？放上來。”

十四伸出兩隻手，像小狗一樣耷拉在胸前，對著一家之主歪頭，眨巴了一下黑漆漆的眼睛，張嘴吐了吐舌頭，然後又把兩隻手給收到桌子下面，慢慢的收著一根釣魚線，線的另一頭連接著蘇應(yīng)麟那張椅子的椅腿，那椅腿以線爲(wèi)中心上下約一寸左右都有著一條深深的鋸痕。

尚玄掩嘴偷笑，楚懷風(fēng)嘴角抽畜，毓官擔(dān)心的看向一家之主，尹博彥不屑一顧，善若水搖頭好笑，語冰最誇張的噗哧笑了出來，如果唯恐天下不亂的何洛雲(yún)在肯定拍手叫好。

又把一家之主氣得吹鬍子的十四得意洋洋的晃著肩膀，卻發(fā)現(xiàn)唯獨蘇應(yīng)麟從容淡定的小口嚼菜，連一個眼神的關(guān)注都沒有，簡直當(dāng)他是空氣一樣。

從來都是家裡焦點的十四哪受得了這等無視，收緊手上的釣魚線，一個猛抽。

恰逢此時，蘇應(yīng)麟不慌不慢的起身。轟一聲，被做了手腳的椅子孤零零的獨自塌毀。

十四‘嘁’了一聲。

一家之主看在眼裡，正要發(fā)火，卻被蘇應(yīng)麟先一步開口道。

“我吃飽了，大家慢用。”

“小麟兒！”一家之主企圖開口挽留，又沒有任何理由，只有恨鐵不成鋼的把一個個中看不中用的白眼扔給十四，“你能不能讓我安心的吃頓飯！”

“現(xiàn)在不給面子中途離席的人是他，不是我，你幹嗎兇我！”十四賭氣的把椅子踢翻，掉頭走人，他可是清清楚楚看到蘇應(yīng)麟剛說話時微揚的嘴角，就是在嘲笑自己那些小孩子的把戲。

“你去哪裡？回來！”

“我吃飽了。”

“你這叫飽了？”一家之主指著十四那一碗一動未動白飯，喝道。

“我、氣、飽、了！”十四一字一句道，喊的比一家之主還大聲，彷彿最委屈的那個真是他。

“你！”

“你要是不想在這裡吃，待會兒送到你房裡去。”恰巧離準(zhǔn)備離開的十四最近的毓官上前打圓場。

十四看著不管自己態(tài)度怎麼惡劣第二天仍舊以一張無害的笑臉來貼自己冷屁股的毓官，嘟噥了一句‘謝謝’，回頭瞪了一眼怒髮衝冠的一家之主，噔噔噔跑開了。

“他，他跟我說謝謝？”毓官驚訝的指著自己，難以置信，一向沒理由針對自己的十四居然會對自己說‘謝謝’？

對著永遠那麼單純的毓官，衆(zhòng)人不約而同嘆了口氣。

那是因爲(wèi)某人找到新目標(biāo)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混蛋王八蛋，居然藐視我！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蘇宅大院的一角，一個怨念四起的背影對著牆角碎碎念念，周身環(huán)繞著意義不明的陰影線。

“扎死你扎死你扎死你扎死你！！！！”

手裡抓著的一把銀針狠狠向地上手掌大小的稻草人戳去，一下一下又一下。而此刻，尹博彥正在房裡奇怪自己的銀針哪裡去了。

“呼～”

朝天深呼吸一口，十四總算髮泄完了這些天心中積鬱的悶氣，那稻草人也已經(jīng)被扎的不成人形了。

忽聞一陣拍翅聲，擡頭，一隻雌鳥撲騰著翅膀飛向了院裡的一棵梧桐，鳥巢裡的雛鳥唧唧的伸長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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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一笑，等那雌鳥一飛走，十四朝著手心唾了一口，開始爬樹。

雛鳥像是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叫聲愈漸強烈，叫得人心煩。

“吵死了！”十四兩腿勾住樹幹，一手攀住樹枝，一張猙獰的臉猛然放大在雛鳥面前。

“小心——”

蘇應(yīng)麟會經(jīng)過那個院子完全是偶然，當(dāng)時他眼前閃過一道奇怪的反光，等他擡頭看到十四爬在樹上，習(xí)武的直覺告訴他‘有危險’。

而他喊出那一聲小心的時候，聽到雛鳥叫聲的雌鳥正對著十四急速衝來，十四心一驚，腳下一滑，擦著樹枝向地上摔去，與此同時，一支利箭嗖一聲從他頂上飛過。

“哎喲——”摔個狗啃泥的十四扶著腰，埋怨的瞪向突然大叫的人，“叫那麼大聲幹嗎，你謀殺啊啊啊啊——”

拖長的聲音是因爲(wèi)蘇應(yīng)麟又二話不說撲上去把他重新壓回了地上，並且抱著他在地上足足滾了五圈，撞到牆壁才罷休。

十四本來是想破口大罵，卻在對方起身脣瓣無意擦過自己臉頰時，到嘴邊的話莫名溜了回去。

蘇應(yīng)麟心驚的看著十四剛纔落地的地方深入土中三分的利箭，四處張望，最終視線定格在遠處一幢三層建築的一扇窗口上。

顯然那裡站著一個人，對方似乎也不怕被發(fā)現(xiàn)，不如說，他站在那裡就是爲(wèi)了等有人可以看見。

剛纔差點成箭豬的十四後怕的拍著胸脯，心撲通撲通直跳。

“看來我不能留在這裡了。”

“哦……啊？”

“你不能走！”打開的房門裡走出一身軟袍的善若水。

十四這才注意到這裡是善若水住的院子，雖然後者的行爲(wèi)和聲音都是標(biāo)準(zhǔn)的弱不禁風(fēng)，可是那一雙炯炯有神的鳳眼彷彿看穿了一切。

十四恍然發(fā)現(xiàn)原來蘇應(yīng)麟和善若水一樣有兩彎空吐效顰葉的柳眉。

“我留在這裡你們會有危險，我只是路過這裡來看望一下二哥，不想給他添麻煩。”

“就是因爲(wèi)有危險，所以你才更不能走。何況……”話鋒一轉(zhuǎn)，善若水意有所指的看向了正在專心觀察著什麼的十四，“我們家的麻煩還少嗎？”

“啊？”一時走神沒注意聽兩人對話的十四乾笑了兩聲，奇怪的別過臉去，皺著眉，感覺像是自己碰到了什麼天大的難題，可又說不出來。

“我知道你們關(guān)心我，但是也請你們體諒我的感受。”

“如果十四能有你一半懂事，我們就謝天謝地了。”善若水輕咳了一聲，“你不用急著走，楚懷風(fēng)應(yīng)該已經(jīng)採取行動了。”

“你們？”

“既然你二哥讓你留下，我們當(dāng)然要做好萬全工作。雖然不知道你惹得是什麼人，不過根據(jù)尹博彥對你傷勢的分析，他們應(yīng)該致力於生擒你而不是殺你。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沒有辦法從地面偷入宅子時，只有利用空中偷襲來製造混亂，趁機闖進來。而這煌煌城哪裡可以用作高空阻擊地點，我一清二楚。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這回十四有聽，也聽明白了。

在蘇宅裡地位舉足輕重又會爬到樹上給人家做活靶子的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人。

“你們拿我當(dāng)誘餌？”

話音剛落，一聲尖銳的口哨劃過天空。

坐在大廳裡等楚懷風(fēng)回來的善若水顯得忐忑不安，太安靜了。可是盤問下來，的確家裡沒有任何異動，甚至連混入廚房下毒的可能性他都一一調(diào)查了一遍，結(jié)果顯示一切正常。

這份平靜，簡直像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見楚懷風(fēng)獨自一人回來，善若水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逃走了？”

“恩。”

“憑你也抓不到？”

“他們有準(zhǔn)備。”

“……”善若水?dāng)Q眉，恍然，“是那聲口哨。如果他們沒有伺機闖進來抓人，一定是改變了計劃。宅子裡這麼安靜，是因爲(wèi)他們?nèi)∠诵袆印Ｔ懔耍　鄙迫羲當(dāng)E頭環(huán)視一圈，驚道，“十四去哪裡了？”

楚懷風(fēng)剛從外面回來當(dāng)然不知道，一心警惕周圍動靜的蘇應(yīng)麟也沒注意。

一個丫鬟慌張無措的跑進來，“不好了，小少爺被抓走了。”

“不可能，他們不可能那麼輕易從這裡虜走任何人而不引起騷動。”曾經(jīng)身爲(wèi)一國王爺善於策劃的善若水對自己的部署絕對自信。

“是小少爺生氣的說你們拿他當(dāng)誘餌，不聽勸阻跑出去。一條黑影閃過，小少爺就不見了。”

聞言，蘇應(yīng)麟眼神一凜，猛然扣住楚懷風(fēng)的手腕，擡腳踢起對方手中的素白寶劍，橫空握住，一系列動作行雲(yún)流水。

“謝謝，稍後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