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地底下當成家的大土，身體左扭右扭的，就跑到前方去了。

後面的人彎著腰費力跟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方空間才拉高，衆人站直身體，有些偷偷摸摸在按摩著腰肢。

痠疼的很。

“到了。”大土的聲音悶悶不樂的。

而當其餘人看到前方場景時，再多的笑意都擱淺下去。

地底下被挖出一個洞窟，土壁上嵌合著一些木門，後續該是大土他們的屋子。

數了數，屋子數量不多。

一眼看過去，就能將這洞窟中的人數數齊了。

不到二十人，一個個都非常矮小精瘦。

其中幾個該是厚土族的幼兒，還不到陸韻的小腿高，身體乾瘦的能看到胸前凸出的骨頭。

其中一個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身體，皮包骨的胳膊上沒有半點肉。

一雙眼睛，灰濛濛的，像是死寂的霧靄。

眼眶中的眼珠子轉動的非常緩慢，麻木的，冷淡的，對於他們這些高大人類的出現，沒有半點反應。

淡淡的死氣繚繞在這些幼兒身上，不用怎麼查看，就知道這些幼兒活不久了。

“你們等等。”

大土小心看了眼修士們，在看見他們沉靜而震驚的眼神後，輕輕吐氣，然後走向其中一個孩子。

“小石頭，給你吃。”

他拿出一個完好的靈果，那果子也不過成人巴掌大小，放到那孩子手裡，大的幾乎託舉不住。

對方身上沒有半點力氣，還需要大土去幫忙拿住那果子。

被喊作小石頭的孩子緩慢擡頭看向大土，那木訥的眼裡盯著大土，分辨著什麼。

良久，他纔開口。

“大土……哥哥。”低低的聲音，一個稱呼，費勁他全部力氣。

“這是……什麼？”掌心中的果子香甜多汁，那股氣味順著鼻息進入肺腑，小石頭覺得自己身體中的那種痛苦好像消散很多。

他嘴裡分泌著口水，望著大土的眼神是茫然的。

“是好東西，快吃。”

大土繃著臉，背對衆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不難從他的話語中體會到大土的難過。

想想之前大土那麼小心將東西收起來的模樣。

原來不是不捨得吃，而是想留給這些孩子嗎。

大土的舉動，引起厚土族其餘人的注意，靈果的香氣格外勾人，幾個成年的厚土族眼睛都離不開。

可他們沒有多嘴什麼，而是繼續蜷縮著身體，環抱著自己，忍耐著。

亂糟糟的頭髮下，一雙雙眼卻不由自主的跟隨過去，微弱的光亮在閃爍，又消失。

“給孩子，寶寶吃。”

陸韻聽到其中一個厚土族的女性小聲說著這句話。

她的目光落在一個幼兒身上。

是個女娃娃，很小的一隻，蠟黃的臉上，那雙眼睛非常大，本該圓滾滾漂亮的眼，鑲嵌在過於乾瘦而沒有肉的臉頰上，突兀而驚悚。

“小花朵也有的。”

大土走到那女娃娃身邊，拿出一個果子遞過去。

“來，張嘴，啃一口。”他哄著。

小花朵眼球慢速轉動，好一會才聽明白是什麼意思般，張嘴咬住了那果子。

很輕的一口，就咬破了果子的外皮。

她並沒有嚐到果肉的滋味，可汁水順著破皮處進入小花朵的嘴裡。

那種甘甜，讓小花朵的眼睛嗚咽著。

“好吃對吧，大土哥哥不會騙你們的。”他說著，擦了擦眼睛，又快速將自己手裡其餘的東西分給其餘人。

他最後走到一人的身邊。那是一個老者。

頭髮花白，滿臉皺紋，一雙眼睜著，灰色的薄膜覆蓋在瞳孔中，對方的眼睛，看不見了。

“阿爹，你也吃。”

最後拿出來的，是被大土啃過一口的果子，他將其放在老人的嘴邊。

老人沒說話，順著大土的意思咬了一口。

除了那獨特的果香外，靈果中蘊含的靈力，在滋養著這些厚土族的身體。

修士就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眼神有所觸動。

那些靈果，很多對於他們而言，就是日常的水果，打打牙祭的東西，不值一提。

其中蘊含的靈力他們也看不上。

可就是他們看不上的東西，在這裡，在這地底下，卻成了這些人的救命稻草。

靈力進入厚土族人的身體中，溫和的力量在改善著肉身。

很小的改變，卻能讓這些人活得更久。

安靜的洞穴中，只有大土的呼喊不斷響起。

小石頭，小花朵，小青草，小白雲，小鳥兒……

這是那些孩子的名字，隨意的，土土的，這種名字，在人類的歷史中又叫“賤名”，說是擁有這樣名字的人，會更好養活。

真假難知，可大土是希望如此。

安靜的底下洞窟中，只能聽到那些人啃著果子的聲音。

幾口一個的果子，那些人吃的很慢，不是因爲過於珍惜，而是他們的身體不允許他們大口吞嚥。

“你們以前……吃的是什麼？”齊雲忍受住問著大土。

大土身上雖說使用的是和他們不同的力量，到底也能歸於踏上修行的同類人。

就連那個老人身上也能感受到力量波動。

可那些孩子，過於平凡。

那種平凡，是終生不可能擁有強大力量的平凡。

因爲他們生來就是殘缺品。

這種殘缺，斷絕了他們擁有實力的可能性，同樣也意味著，他們的生命將會變得格外脆弱。

修士可以辟穀，這些孩子不行，他們脆弱的生命，需要食物來維持。

可看大土的態度，他們怕早就沒有食物了。

“吃什麼？”

聽到齊雲的話，大土低低的笑了。

他看了衆人一眼，然後抓起地上的黃土塞到嘴巴里。

“吃土呀。”

“還有樹皮，唔……可那老妖怪醒了後，連樹皮都沒得吃了。”

“這裡呢，其餘動物不敢進來，我們也出不去。”

“就只能……吃土啦。”

怪異的強調，帶著大土不加遮掩的恨意。

他紅著眼盯著衆多修士，乾乾的笑著。

“你們是不是猜到了？”

對於這話，衆人沉默。

猜？

猜到什麼？

猜到大土是故意出現，故意被他們抓住，又故意拋出誘餌再將他們帶到這裡的嘛。

是的，在見到這裡的情況後，他們就猜到了大土想要做什麼。

他想讓他們救一救厚土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