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張秋立刻跑到有電腦的房間，把自己關在裡面按劉芳菲的要求去寫，半個小時後連同照片一起發送到劉芳菲郵箱。等張秋出來後，衆人疑惑的盯著他，問道：“秋哥，你幹什麼去了？”

“保密，嘿嘿。”

劉芳菲一直坐在電腦前等待，看到提示，忙不迭地打開郵箱。大致瀏覽一遍事情經過，劉芳菲覺得是個不錯的點。酒吧在人們的印象中似乎總是與黑惡勢力掛鉤，這一次酒吧工作人員勇救學生，是個新穎的主題。

劉芳菲點開附件中的照片，第一張就將她深深震撼。昏黃的路燈下，白日焰火門前的顯示屏上赫然寫著‘裡面考生聚會，不要傷害學生’。在第二張照片中，是滿地的血跡和看到棍棒。靈感在這一刻迸發，劉芳菲立刻打開文檔，一刻不停歇地打字，一篇接近於完美的新聞稿一氣呵成。劉芳菲滿意地看著自己跌傑作，給張秋發送一條短信才躺到牀上沉沉睡去。

張秋接到劉芳菲的短信後，對衆人笑道：“明天，或者後天，你們就會知道了。”

天亮後，大多數人乘坐第一班客車離開，留下的也大多是想利用上午時光購物。八點一過，白日焰火除了工作人員外已經沒什麼人了。張秋看著疲憊的兄弟們，說道：“大家都去休息吧，今天停業一天。”

“秋哥，不會再有人來嗎？”蕊蕊擔心在休息時，再有人打上門來。

“放心吧，不會再有敵人來了。今天只可能有兩種人來這裡，一種人是石擔幫的兄弟，另一種人，是警察。”張秋停頓一下才說道。

“警察？”

“沒錯，警察有可能會來，不過沒關係，咱們該休息的休息，不要擔心。”

“既然秋哥說休息，那大家就去休息吧，我看秋哥已經胸有成竹了，不會有事的。”

張秋看楊羽一眼，微微點頭。事情的發展正如張秋想象中那樣，整整一天沒有任何意外發生。其間，警察的確到白日焰火檢查過一次，但帶隊人卻是派出所劉華。

張秋驚訝地看著帶隊檢查的劉華，問道：“你沒事啊？”

劉華站得筆直，拽拽衣角，笑道：“不僅沒事，還比以前好了呢，我現在已經是正式工了。”

“恭喜恭喜，裡面請吧。”張秋側身讓路。他打心底裡爲劉華開心，要是劉華弄丟工作，張秋心裡可就過意不去了。

“坐就算了，上面安排檢查各大娛樂場所，我是例行公事，辦完事我就走。”

“好，那我就不留你了，你隨便看，有時間來這裡玩。”

劉華笑著點走，帶著三名警員走進白日焰火。一樓值班的兄弟們警惕地打量著警察，張秋用眼神示意他們不要緊。劉華帶人在一樓轉了一圈，二樓去都沒去，就直接說道：“沒事了，最近這段時間注意一點，我走了。”

“慢走！”

張秋把劉華送出大門，看出他又帶人去了別的地方。張秋笑著搖頭：“舅舅想法是好的，一旦落實到下面，恐怕就是雷聲大雨點小了。”

警察一走，再沒有人到白日焰火。門口已經掛出歇業的牌子，電子顯示屏上也寫著停止營業。儘管在當天的地方新聞中一片和諧氣象，但發生在夜裡那場大戰的視頻已經在朋友圈裡滿天飛，誰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到酒吧去玩。

一天後正是週日，張秋應舅舅邀請去姥姥家聚餐。與之前幾次不同的是，這一次江雪和張秋同去。站在姥姥家門前，江雪抓緊張秋手臂，心怦怦直跳。張秋看出江雪的緊張，笑道：“放輕鬆，都是自己家人，別怕。”

江雪點頭，但心裡還是有些緊張。

門開了，姥姥站在門口親熱地招呼著：“快進來快進來，這個就是雪兒吧，這丫頭可真俊啊……”

“姥姥，姥爺。”江雪跟姥姥姥爺打著招呼。

張秋拉著江雪坐到沙發上，姥姥已經將水果瓜子擺滿了茶幾。舅舅一家上班還沒有回來，媽媽今天歇班正在廚房裡忙活，姥姥坐下來拉著江雪的手熱絡的聊天。漸漸地，江雪適應了兩個和藹的老人，心中不再感到緊張。張秋兜中到手機一震，拿出手機看是劉芳菲的消息。

“新聞已經見報，電子版剛剛上線，已經分享給你。”

張秋打開劉芳菲發過來的鏈接，頁面自動跳轉到新聞頁面。黑色加粗的大標題寫著‘酒吧員工勇鬥惡勢力，爲保護考生無怨無悔。’在標題正下方，配上一張彩圖，正是自己在酒吧門口用蕊蕊手機拍下的電子顯示屏。顯示屏上的紅色字體‘裡面考生聚會，不要傷害學生’在報紙上清晰可辯。

“二零一二年六月十日，星期日，兩日前在H省T市的北灤縣發生一場……”張秋通讀全文，大意與自己的描述相差無幾，但經劉芳菲的手一寫，在氣氛渲染上更勝幾分。通篇讀完，張秋感覺到熱血澎湃。此刻，張秋只想等舅舅快點來。

中午十二點剛過，家庭成員們便陸續回家，姐姐也牽著泰迪趕來。泰迪一進屋就往張秋身上撲，張秋起身，泰迪就大吠，張秋重新坐下，泰迪就安靜。姐姐看著坐在張秋身旁那個可愛的女孩子，笑著問道：“你就是江雪吧？”

“這是我姐。”張秋向江雪介紹，泰迪見張秋起身又開始嗚叫。

一家人的熱情在午飯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姥姥一會兒挪這個，一會兒端那個，恨不得把所有的菜都放到江雪眼前。吃飯期間，張秋的目光與何軍幾次碰撞，他已看出舅舅有話要說。吃完飯後，張秋讓江雪陪姐姐聊一會兒，自己去書房裡等待何軍。

沒多久，何軍舅推門而入，目光注視著張秋，直接說道：“那條新聞，和你有關係吧？”

“哪一條？”張秋明知故問。

“你說哪一條，當然是《D市都市報》的那一條！D市突然之間報道發生在北灤縣的事，難道和你沒關係嗎？”何軍微瞇起眼睛，彷彿已經看穿張秋的的把戲。

張秋笑而不語，何軍繼續追問：“他們怎麼會對白日焰火的事瞭解的如此詳細，她們又是從哪裡獲得到那張照片，關於這些，你就不想向我解釋一下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文章署名的劉芳菲，就是曾經幫你報道王國棟那件案子的記者吧？”

“沒錯，這個劉記者就是當初那個劉記者。可是舅舅，你不會想做當初那個王國棟吧？”

“屁話！”何軍從張秋口中聽到把自己與王國棟相聯繫，忍不住脫口而出。

何軍進一步說道：“我找你不是爲了追究這件事，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和劉芳菲不一樣。她得罪人背後有人幫她解決，可你沒有。你剛畢業，對社會還不瞭解，年輕人容易衝動，很可能做出什麼無可挽回的事情來……”

“舅！”張秋打斷何軍，“我是剛畢業沒錯，但你說我對社會不瞭解，我絕對不能認同。我太瞭解了，我知道有權力的人可以爲所欲爲，我知道弱小就只能被欺負，我知道在強.權面前法律就如同一張破紙，我還知道金錢能夠把人變得貪婪，腐化。這些，還不夠深刻嗎？”

張秋一邊說，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重現。劉曉龍打傷自己父親，王國棟派人抓劉芳菲，拆遷辦通過親戚朋友的單位施壓來逼迫拆遷。總之，你越想老老實實的生活，你就越被欺負，想躲都沒處躲，麻煩自己就找上門來，活在底層只能被壓迫。

何軍沒想到張秋反應這麼大，愣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說的這些都對，可這不是全部，你不能因爲一點黑暗，就忘記了光明。”

“不不不，我一直沒有忘記光明。相反，因爲我見多了黑暗，因此我無比渴望光明。”

張秋與何軍四目相對，何軍有千言萬語，但每到嘴邊就覺得蒼白無力。的確，短短半年時間發生在張秋身上太多故事。可以說，這半年裡北灤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張秋的生活也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張秋的經歷，就是舊城改造中無數人的縮影。所不同的是，張秋反抗的慾望太強烈了。

何軍轉身離開，張秋大喊一聲：“舅！”

“嗯？”何軍轉過身來。

“我可以答應你，不做壞事。”

何軍點頭離開，神情中流露著一絲頹敗。何軍感覺到深深的無力，他無論如何說不通張秋，因爲張秋所說並沒有錯。別看他是公安局長，可仍然是一個小人物。何軍能做的，就是在北灤縣實踐自己初入警校時的夢想與誓言，讓北灤縣少出現幾個張秋這樣的人。

張秋也隨後出去，不幹壞事，是他唯一能答應何軍的事。張秋無論如何不會放棄天堂社團，不僅不會反而會繼續發展，發展到讓人不敢小覷。現如今高考結束，社團內最大的風波也已過去，張秋想，是時候動身前往非洲了。

客廳裡，姥姥和姥爺靠在沙發上聊天，江雪懷裡抱著泰迪跟姐姐坐在一起。張秋笑著坐過去，擠在江雪身邊，泰迪扭頭嗅嗅，把頭搭在張秋腿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