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逍遙遊

張秋說完，就看到趙主任臉色變得緩和，還對著自己溫和的一笑。張秋無奈地搖頭，低聲對露西亞解釋一通，露西亞捂著嘴笑出來：“我來這裡之前，就聽人說過這裡的學校比較官僚，沒想到還真是這樣。”

“Dear friends,good morning.”趙主任以簡單地英語開頭，“這一次阿頓中學來我校進行交流，我們表示熱烈的歡迎。我們北灤一中，與共和國同齡，自從建校時起，就是一所各方面優異，各方面領先的中學，在整個T市也是……”

張秋和江雪相視一笑，不置可否，表面上靜靜地聽趙主任在臺前滔滔不絕的講話，桌子底下兩隻小手卻緊緊地相握在一起。露西亞看到這一幕，非常誇張地做出一副非常吃驚的樣子，玻璃珠似的藍眼睛睜得老大，張嘴就哇地一聲。

會議還是沒開多久，趙主任滔滔不絕講得意氣風發，可臺底下根本沒人在聽。交流團的學生們倒是很禮貌地保持安靜，只不過，每個人都擺弄起了手機，或是看自己帶來的書。趙主任意識到自己的尷尬後，草草結束講話，宣佈交流活動正式開始。

根據安排，第一項活動是安排這些阿頓中學的孩子們去一中的課堂上體驗一番，畢業班自然不可能讓這些來交流的學生們隨便打擾，趙主任帶著一行人來到早就安排好的高二年級。高二年級學生會主席趙嘉良早早的就等在這裡，看到趙主任帶著一羣個子高高，金髮碧眼的歐美學生走過來，熱情地跑過去接待。先和趙主任打一聲招呼，就對這些位金髮碧眼的交流生說，welcome！

“秋哥！”趙嘉良看到隊伍最後的張秋後很是驚訝，因爲有另一個學生在做翻譯，張秋就和江雪還有露西亞走在整支隊伍的最後，反正有趙主任領頭呢。此時趙嘉良喊他，張秋才走到前邊來，看著穿了一身正裝，還打著領帶的趙嘉良，笑道：“看你這穿著和任務，他們沒有爲難你吧？”

“沒有，秋哥，謝謝你。”趙嘉良真誠地表示感謝，他心裡清楚，如果不是因爲張秋幫忙，憑自己做的那件事，百分之百的完蛋。哪裡還會有這個接待外賓的鍛鍊機會，就連能不能繼續在一中學習都還另說。

“你們兩個認識？”露西亞看著這個一身正裝的男孩對張秋的態度，心裡很是好奇。

“認識，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趙嘉良，一個很棒的小夥子。”張秋說完，江雪幫他翻譯，最後自己補充道：“同時他也是高二年級的學生會主席。”

露西亞也很熱情地向趙嘉良打招呼：“你好，我是露西亞，這次交流團的團長。”

“趙嘉良，帶我們去教室吧。”趙主任看著他們在這說笑，把他這個年紀主任撇在了一邊，威嚴地下了命令。趙嘉良嚴肅起來，引著衆人走進一樓的一間安排好的教室。

張秋在門口站住，對露西亞說：“中午你有安排嗎，如果有時間的話，咱們聊聊。”

露西亞很用力地點著頭：“我也正想和你聊呢，中午我有時間。不過現在，我要履行我的任務，帶著隊員們進行交流。”

“怎麼，你不進去嗎？”江雪聽出張秋話裡的意思，分明是不和她們一起行動了。

“張秋同學有事的話就去做吧，交流團的同學進去參加活動。”張秋表現出不願意去的意思正合趙主任的心思，這個搗蛋鬼要是全程陪同，指不定鬧出什麼不好收場的事情來。也不知道江雪和這個交流團團長說了什麼，怎麼她偏偏點名要見張秋。

“主任我沒事，可以參加。”張秋突然改變了主意。本來張秋想，聽課就是搬個小凳子往班級後面一坐，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回班裡跟兄弟們待會兒。但趙主任突然說這番話，明擺著是不希望自己參加，一下子就激起了張秋反叛的心，他最煩別人把想法強加給他。既然你不願意我參加，那我就參加好了。

趙主任的臉立刻冷下來，趙嘉良發現這一變化，忙出來請示：“趙主任，您看您坐哪個位置。”

趙主任一揮手：“我坐哪裡都行，你把他們安排好。”

露西亞好奇地看著說不參加，又突然參加的張秋，不明白他怎麼突然之間變的這麼快。還容不得她多想，就被趙嘉良帶著去自己的座位。張秋看也不看趙主任，跟在露西亞身後就往教室裡走，明顯能感覺到背後一股要殺人的目光。江雪看看張秋，又看看對著張秋背影瞪眼的趙主任，無奈地搖了搖頭。

教室後面，已經擺上了兩排椅子，每張椅子上放著一本嶄新的語文必修五課本。趙主任，還有阿頓中學來的帶隊老師伊爾斯，以及交流團團長露西亞，都被趙嘉良安排在第一排的中間，江雪和另一個負責翻譯的同學分別跟在露西亞和趙主任身邊。張秋也被趙嘉良安排在前排，但趙主任卻喊來趙嘉良，低聲訓斥，怎麼把張秋安排在第一排了，第一排的位置當然要留給交流團的同學。

趙嘉良得了趙主任的命令去跟張秋說，張秋看一眼趙主任，後者正目視著前方講臺。張秋微微一笑，也不生氣，站起來騰位置，卻被一旁的露西亞拉住胳膊，問：“你去幹嘛？”

“我去後面，主任讓我把前排位置留給你們的同學。”

江雪照實翻譯，趙主任對張秋的措辭很不滿意。露西亞聽了江雪的翻譯後爽快地一笑：“沒關係，就坐這裡好了，他們個子高。”

趙主任雖然不知道這個金髮姑娘說的什麼，但看她那動作分明是讓張秋坐下，就問身旁負責翻譯的同學，那位女同學把話翻譯給他，趙主任微微點頭，沒再說什麼。

教室後面的位子都安排好人，又從辦公室抽調了幾名沒課的老師陪同。教室裡的同學們整齊劃一的穿著校服，一個個好奇地扭過頭打量著這羣平時只有在電影中才能見到的人。穿著職業裝的老師站在講臺前，高聲提示：“同學們安靜一下了，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各位領導，以及阿頓中學交流團的同學們。”

老師們話音一落，班級內就響起熱烈的掌聲，趙主任更是坐在座位上，挺著凸出的啤酒肚滿面春風地拍著手。等掌聲落下來，講臺前的老師看向趙主任，趙主任輕輕地吐出幾個字：“開始吧，馬老師。”

馬老師很自然的拿起課本，讓同學們翻到其中一頁，黑板正中的液晶顯示屏裡出來三個大字——逍遙遊。

“同學們，這節課我們來講一下我國曆史上非常出名的一篇文章，逍遙遊。這篇文章充滿了哲學思想，告訴了我們很多道理，接下來同學們按照咱們平時分的小組討論一下。”

老師話音一落，單數排學生們紛紛轉身，面向雙數排的同學，手捧課本，前後左右激烈的討論起來。張秋看著氣氛熱烈的一幕，忽然笑了。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場交流課就像平時接受領導視察的課程一樣，早都提前安排好了。真實的課堂哪有什麼討論的機會，時間寶貴，有討論的時間還不如讓學生們多做幾道題。張秋又想到儲秀清，在快要畢業的高三年級搞課改，自己還一節課沒參與過呢，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討論進行的非常激烈，學生們表現出非常積極的樣子。前臺的語文老師看著時間差不多到了，就說一聲停，討論戛然而止。學生們靜靜地看著老師，後排的交流生們也十分新奇地看著。趙主任臉上洋溢著笑容，對剛剛的討論所表現出的氛圍非常滿意。只有張秋，無聊地翻著自己手裡嶄新的語文課本，翻到了契科夫那篇《裝在套子裡的人》。

“王萌，你來說說，你們組討論的結果。”

語文老師點了一個名字，隨即就有一個學生站起來，身板挺得筆直，手裡捧著書，輕輕推了推眼鏡就開始說：“逍遙遊這篇文章，先是說北冥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鯤又化而爲鳥，名爲鵬。通過鵬與蜩以及學鳩的對比，闡述了大於小的關係。無論大和小，都各有其自己的天地。”

語文老師面帶微笑，滿意地點點頭：“好，王萌同學回答的非常好，請坐。”

回答完問題的學生坐下，老師又隨機點起幾位同學，被點到的人沒有一個吞吞吐吐說不出來的，全都發表了自己小組討論的看法。語文老師最後總結：“咱們同學們說的都非常棒啊，通過剛剛的討論和同學們的分享，這篇文章所表現的主題也就很明晰了。接下來我總結一下，同學們可以記下去。”語文老師話音一落，就是一片翻動紙頁的聲音。

“這篇文章呢，先通過大鵬與蜩、學鳩等小動物的對比，闡述了“小”與“大”的區別。在這個基礎上，作者指出，無論是不善飛翔的蜩與學鳩，還是能借風力飛到九萬里高空的大鵬，甚至是御風而行的列子，它們都是“有所待”而不自由的，從而引出並闡述了“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的道理。文章最後又通過惠子與莊子的“有用”、“無用”之辯，說明不爲世所用才能“逍遙”。全文通篇想象豐富，構思新穎，雄奇怪誕，字裡行間都洋溢著濃濃的浪漫主義精神……”

語文老師一番高談闊論，在場衆人無不爲之折服，交流團的學生們更是毫不掩飾自己的驚喜，紛紛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巴直呼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