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過山崗，羊羣漫山遍野，他敲了敲手裡的老煙壺，熟練的換上了一袋新菸絲。

“爺爺，你的眼睛什麼時候看不見的？”

“很久以前了……”

山頂的石渣被風吹亂，唦唦作響，羊羣瘋跑，他掖了掖棉布衣，乾咳了兩聲。

“黑蛋，你想聽爺爺的故事嗎？”

“想啊想啊！”

那一年，山村發洪水，樹木房屋皆倒，人畜家禽離散。

老人們微笑著離開，年輕人們哭著離開。

老人們離開的是人世，年輕人們離開的是災難現場。

一位老奶奶眼角含淚懇請一位年輕人帶走她的孫女，年輕人哭著喊著沒有理會老奶奶。

老奶奶懷抱著孫女，隨洪水遠去了。

一位年輕人哭著喊著要帶走他的老父親，老父親眼角含著淚鬆開了緊握著兒子的手。

老父親不輕易落下的眼淚被洪水混淆了。

“爺爺，你說的什麼呀？黑蛋怎麼聽不懂呀！”

“那下面爺爺講一下你能聽懂的。”

他再次換上了一袋新菸絲。

他已經瞎了的雙眼裡，竟然奇蹟的流出了幾滴渾濁的老淚。

在那次洪水爆發的時候，有一位身強力壯的中年男人，他不顧自己和家人，奮力救下了很多家庭，可在一次撤離的時候，洪水衝散的石羣撞碎了房屋的玻璃，玻璃順勢刺進了他的眼睛裡，他的眼睛瞎了。

可在他眼睛失去光芒的那一刻，他看清了人情冷暖。

可是他卻不知道冷暖自知。

他是偉大的，同時又是渺小的，只是他活的太認真了。

“黑蛋，這就是爺爺講給你的故事。”

“可是爺爺，黑蛋還是聽不懂呀！”

“哈哈，慢慢你就會懂了……“

說話間，他再次熟練的敲了敲手裡的老煙壺，換上了一袋新菸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