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杏咬了咬指甲,躊躇思忖了半天,纔開口問:“雖然我是不承認(rèn)自己……蠢的,不過九皇子話裡有話,我好像確實不能很好的領(lǐng)會他的意思?!?
“這個……”大大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分析語言成分,纔給出可能性的猜想,“我想他的意思是,他的處境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蛘呤牵谋憩F(xiàn),並不是我們表面上看到的那樣?!?
“嗯,這點我也想到了。但是如果說是僞裝,他爲(wèi)什麼要僞裝?而且,他當(dāng)時往我臉上擦雪的時候,那種好像看著髒東西一樣的感覺,相較平常更爲(wèi)暴怒的氣息,我不會感覺錯。”
她成長的環(huán)境,決定著她對人的友善和惡意的敏感程度,比普通人要高。
“老實說,身爲(wèi)情感養(yǎng)成系統(tǒng)的嚮導(dǎo),在政治方面我不是很擅長。但是對方所說的話,明顯就暗藏了這方面的原因。”
小杏拿起梳妝檯上的那盒凝玉膏,黛眉蘊斂,沉思須臾後道:“之後我會自己注意的。”
從小的經(jīng)驗告訴她,生活是最好的老師。
多看多想,她一定可以弄明白這些事裡的貓膩。
“我給你的東西怎麼不用?”
“你說這個?”一方素雅的繡帕自袖中抽出,小杏拎著晃了晃,說道,“一點都看不出不同尋常的地方。唔,上回我是沒來得及,他手勁太大,我沒機會把它拿出來。”
這帕子也沒有很神奇的地方,只是大大根據(jù)衆(zhòng)人對九皇子的描述,在上面加了一味現(xiàn)代研究出的香水。
可以讓暴虐中的九皇子放鬆心神,將緊繃的情緒鬆弛下來,爲(wèi)她緩和關(guān)係,或者爭取緩衝時間。
但是要用這香,須得讓帕子接近九皇子,最好是放在與他鼻子離得近的地方。她又不能學(xué)著以前在青樓女子身上看過的招數(shù),何時何地都將繡帕一招,拋個媚眼兒媚笑。
……風(fēng)不風(fēng)情的不說,太容易讓人看輕了。
“沒聞到什麼特別的香氣呀?!毙⌒有崃诵?,上頭一縷幽香也無,她不由詫異。
“在沒有接觸到與它相剋的物質(zhì)之前,它確實是無色無味的。但是一旦與之接觸,就會散發(fā)出一種酸澀的清甜氣味,與柑橘香接近?!?
“好想聞一聞……突然有點躍躍欲試。”
“……”
原本小杏還以爲(wèi)要等到九皇子再一次被人激怒,才能瞭解一番這繡帕的用途。結(jié)果又一日她被召去解悶,九皇子期間離開了一趟,她閒來無事,正拿著銅匙撥弄那香爐裡的香米分,因帕子捏在手心,下角曳了一曳,竟?jié)u漸散發(fā)出一點清香來。
與這屋中原本擱的檀香很是不同。
她擰了眉,思緒巧轉(zhuǎn),那銅匙不自覺就被放了回去,雕鏤的金桐頂蓋兒還沒撩手,江霆就走了進來。
他第一時間看清了她的動作,眸光倏地一斂,濃長的睫毛像壓了黑雲(yún)沉水,低垂了垂。但沒走兩步又恢復(fù)了原樣,讓小杏險些以爲(wèi)是自己看錯了。
“臉上好了?”一句關(guān)心的話,他沒頭沒尾的問出來,竟似有危險之意瀰漫。
“嗯……”
“小心一點?!彼话褜⑺龜堖^,曲裾裹的腰身極細(xì),底下步子又被限制,這麼一用力,她自是踉蹌的倒進他懷裡,十足像投懷送抱。
但是這舉止不代表他對她的親暱,反而蘊藏著怒意。
“殿下?”
自她受傷塗藥那回之後,他就好像拋開了禁忌,不再忌諱和她有親密接觸。只是這樣強勢、不可抗拒,甚至有一絲無法控制的舉動,卻再沒有過。
“不然我擔(dān)心我控制不住……”他壓抑的輕喘了一口氣,俯首咬住她珍珠似的耳垂,直至奶白色上漫出一縷紅絲,方鬆了開,輕舔著道,“再毀了你。”
“……”
小杏對耳朵上的痛意和對方的威脅毫無所覺,她腦子裡還在迴旋著剛剛聞到的香味,就是那聲“殿下”都是心不在焉時反射性喊出來的。
她感覺自己觸摸到了關(guān)鍵的鑰匙,仿如將要打開魔盒的潘多拉,心臟微微一縮,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江霆?!彼杆俚碾p手一摟,抱住他的脖頸,繡帕亦隨著手的動作貼近了他。只聽她語調(diào)清軟,含了怯怯的撒嬌口吻,“你別生氣。”
他怔在那兒,不知是爲(wèi)她的動作,還是她大膽到叫他的名字,又或者是她居然敢和他提要求。不過也確實沒有產(chǎn)生暴躁易怒的情緒。
似金橘的清香,酸酸澀澀的氣味在沉默停滯的空氣裡蔓延開來。
他終是反手將她整個抱進懷裡,讓她嬌軟的身軀,貼合著他已逐漸挺拔修長的身姿輪廓。
“亂喊什麼。”他口氣兇狠。
“香米分是不是被下藥了?!彼^續(xù)軟軟的,欠揍的,說出自己的猜測。還不忘道,“你是不是怕我被影響到?”
所以這麼緊張的把她拉離,還語意不明的威脅她。
也許,最主要的還是那絲絲縷縷的香菸,充斥破壞了他腦袋裡的神經(jīng),讓他比平日更易怒、衝動的關(guān)係。
“說,你爲(wèi)什麼會知道?”
他手臂一緊,又冷漠的將她推開來,心情反覆的厲害。他用審視的目光觀察她,黑眸沉凝,不準(zhǔn)備放過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我爹是個大夫,我從小就跟著他在山林裡採藥……”她解釋了幾句,嬌怯怯地把嘴一嘟,悄悄的看他一眼,“你不能再說我蠢了,我也是有本事的。”
小腦袋微昂,彷彿十分驕傲。
這模樣,一下就讓他的防備警惕變得薄弱起來。
實際上,紫宸宮的宮人,即使一開始是背景乾淨(jìng)被選過來的,懂得看宮裡的風(fēng)向之後,也都會偏向皇叔。一旦他有所異動,俱會被彙報上去。
他爲(wèi)了讓皇叔放心,不撤香爐,把本只有三分的狂暴狠厲的情緒發(fā)揮到十分,也藉機換下了一批又一批心懷不軌的奴才。
直到最近收藏室的建成,他清理過最後一批後,他們才真正老實了一點。
所以,皇叔對他的忌憚不過是因爲(wèi)他的身份,但在用藥物控制、流言抹黑這些舉措做過之後,早就自以爲(wèi)把他捏在了手心裡,覺得他不足畏懼了。
再派來一個宮妃接近他?
他不覺得這是件有意義的事。而且這個宮妃,比那些女人都要有趣多了。依皇叔那般對任何事都有強烈掌控欲的人,這等不聰明的女人他是最放心留在身邊的,卻不會放心委以重任。
“朵朵。”幾經(jīng)反覆,他嗓音透著些微喑啞,“你以後乖著點。”
小杏摸著剛被咬傷的耳朵氣極,她還不夠乖?。?
許是她一雙溼漉漉的黑眸裡,那控訴的意味太過明顯。深裡更藏著一抹委屈,讓他心裡微動,揉了揉她順滑如綢緞的青絲。
只覺因知道這個秘密,她對於自己,除了平日逗悶耍玩,更添了一份親近。
“……”
其實實際算起來,小杏的年齡要比江霆大,不過但凡對上他,除了他情緒失控時讓她覺得這少年需要人疼,別的時候她都要小他一截兒似的。
她記得有回他心情好,她一時好奇踩著雷區(qū)問他:“我是你皇叔的妃子,也就是你長輩。你這樣對我,不覺得彆扭?”
“小狗一樣?!彼粗游镆话惆桶屯哪?,捏著她下巴評價,“哪裡像我長輩?”
“……管我像什麼,身份上就是你長輩。”
“吃進肚子裡,就不是長輩了。”他最終慢悠悠地道。
她發(fā)誓,這絕對是他第一次用這麼慢的語速說話,慢的像是調(diào)情,曖昧叢生。
而過後,他搔了搔她的臉頰,逗趣一般,口吻卻十分嫌棄:“不過,一看你就知道味道不好。我還真下不去口?!?
她終於知道,除開他易怒易躁的時段,這個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的人,還有著腹黑的潛質(zhì)。
並且不懂得口下留德。
“過幾日要出宮狩獵。”江霆開口拉回了小杏的思緒,“你想和我一起去,還是留在宮裡?”
“唔……和你一起去……”她紅紅臉低頭,在對方以爲(wèi)她這是要答應(yīng)的時候,又大喘氣接了一句,“不太好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這麼一個說話小嬌縱、直來直往的姑娘,也被他逼的不得不拐著彎兒達(dá)到自己的目的。
許是繡帕上的香氣起了作用,今日他情緒平和,聞言只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那就別去了,在宮裡待著吧。”
“……”還不如平常那個容易被激怒的。
至少,看到他因爲(wèi)自己的小把戲生氣發(fā)怒的模樣,會讓她心情愉悅,從心肝脾腎肺都散發(fā)出歡樂的訊號。不過她也只能這樣自娛自樂的想一遍,然後接受現(xiàn)實。
“我和你一起去!”她撲上去抱住他胳膊,顯得親暱而自然,“長輩帶小輩出去遊玩狩獵,再正常不過啦?!?
“蹬鼻子上臉的狗東西?!?
他甩開她,罵的隨性,聲音裡亦隱含了些許親暱寵溺,只是在旁人看來卻是毫不客氣,彷彿恢復(fù)了他平日的模樣。
只是甩完之後他又將她拖了回來,一手固住她的臉,在她腮幫子上狠咬了一口,森森的磨著牙,磨的小杏一陣刺痛:“長輩,嗯?”
不等她訕訕笑回,門口就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