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節課後，曹正軒再次出現在鄧傳江辦公室門口。
見曹正軒又來找自己，鄧傳江心裡“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首先閃現在腦海的是：曹正軒想通了，迫於教育局和學校的壓力，放棄了帶學生秋遊的想法。可想想，鄧傳江又覺得不可能。
接著閃現在腦海的是：曹正軒是爲小店的事來找自己。在鄧傳江看來，這種可能性很大。上午小店經營者就來找過他，說曹正軒干涉小店的經營。若真是爲小店的事來找自己，鄧傳江倒不緊張，如何應對曹正軒，鄧傳江早就想好了。
鄧傳江怕的事，會不會還有別的事？
當然了，這些念頭在鄧傳江腦海閃現也就幾秒鐘的事，因爲，幾秒鐘的時間，曹正軒已經坐在了他對面。
“真不好意思，又來打攪您了。”
“我問你，你幹嘛把門關了？”鄧傳江不給曹正軒好臉色看。
“您若是瞭解了我要跟您談的內容之後您就會感謝我關門。”
鄧傳江看著曹正軒，故作鎮定，“你想談什麼？我還以爲你是來說秋遊的事，打算取消秋遊，這麼看來不是。”
“鄧校長您想偏了，秋遊活動我怎麼會取消？晚邊放學我正要做詳細的安排呢。其實我爲什麼事來找您，您應該猜得到一點點，那個小年輕上午不是來了您辦公室嗎？”
“哦——”鄧傳江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是指小店對嗎？這不是小店的錯，錯在各個班級。小店開在那裡就是爲老師爲學生服務的，有人去買，他當然就賣。不應該的是班主任老師和下班老師。怎麼可以放學生去買吃的呢，在上晚自習的時候？所以下次例會我會好好說這件事。你放心。”
“鄧校長，您還真會本末倒置啊。”曹正軒道。“怎麼可能不是小店的錯？作爲小店，有生意就做是天經地義的事，但得看是什麼店。校內店和街上的小店絕不是一回事啊。我們小店如果把店門關了，學生還會往那跑嗎？”
“話是這麼說，”鄧傳江道，“可我們要站在小店的角度看問題。小店是交了租金給我們學校的，還有水費啊電費啊，人工工資啊，都要從裡面出，所以你要讓他們有生意不做怎麼可能呢？所以要管好的是我們學生。小曹啊，我覺得你們班就不錯，晚自習期間從不會有學生去買東西。你想想，如果每個班都做到你這麼好，那這還是事嗎？我們不讓他關門，他自己都會關啊。再說了，他們關門，我們學生就很不方便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們學校住校生這麼多。還有一點，學生放晚自習的時間是分段的。九點十分高一高二的放，而高三的要到十點半才放。要真規定小店關門，這個時間段是關還是不關？”
聽鄧傳江語速極快地說了一大堆，曹正軒凝視著鄧傳江不語。
“你是不是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鄧傳江在曹正軒面前非常難得的露出了一點笑容。
曹正軒仍舊凝視著鄧傳江不語。
“誒，”鄧傳江被看得雞皮疙瘩都長出來了，“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我是想看出鄧校長的靈魂有多少部分被銅鏽包住了。這麼一看，把我嚇一跳，您的靈魂原來整個地被銅鏽包住了。”
“曹，正，軒！”鄧傳江眼睛氣得幾乎要冒出火星來。
“鄧校長您別生氣，我這個人看這方面還是看得很準的。鄧校長，我覺得您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這種矛盾，也是一般的人都會遭遇的矛盾。”
“一般的人？”鄧傳江覺得曹正軒稱他爲“一般的人”很是刺耳。一個普通教師對校長說校長是一般的人，做校長的能不反感嗎？但曹正軒這麼說，鄧傳江還真沒轍，因爲曹正軒現在的身份可不只是教師的身份。
“對啊。您聽我分析哈。您很受上級的器重，從陽江中學調過來任一中校長，級別上從副科級升到正科級，您自己也雄心壯志要改變一中目前的面貌，以期再次得到上級的首肯，從而再上一個平臺。這一點我沒說錯吧？”
鄧傳江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要知道曹正軒這簡短的幾句話裡包含了好幾層意思，你簡單的說錯，顯然不行。至少門面上的一點“鄧傳江雄心壯志要改變一中的面貌”是不能被否定的。
“您沉默，也就說明我沒說錯，”曹正軒接著說道，“矛盾就在這裡。因爲您不管是要再上一個平臺還是要改變陽江一中落後的面貌，無論想實現哪一點，您都會支持我的看法。校內店在學生上晚自習期間給學生賣各種零碎，您不瞭解就罷了，您既然瞭解了，就必然會感謝我對這方面的關注。這是我爲什麼敢於和小店老闆叫板的原因。”
“我是重視這個問題啊，我不是說下週例會要嚴厲批評一些班主任和任課教師嗎？”鄧傳江懟道。
“鄧校長，您再次這麼強調不覺得自己非常沒有底氣嗎？請您聽我繼續分析。要改變我們學校落後的面貌，鄧校長應該比我還清楚，要改變的是校風和學風。晚自習期間這麼多學生涌去小店買吃的，有些還是去小店泡方便麪吃，想想就知道這對學校的學生會產生多大的負面影響。那麼，您爲什麼還會無視這種現象呢？因爲這個小店的利潤跟您有關！”
“曹正軒，請你說話注意分寸，也不要胡說八道。小店的利潤跟我有什麼關係？”鄧傳江極爲嚴肅地說道。
曹正軒噗嗤一笑，“鄧校長，如果我沒有猜錯，您現在的心臟跳動頻率加大了很多對不？請想想，如果我沒有了解清楚我敢到您面前這麼說話嗎？您不把我吃了？”
“曹，正，軒！”
“不要威脅我，您清楚的，我這個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脅。多少人拿著匕首拿著鋼棍威脅我，我都不怕。”
“你這麼胡攪蠻纏究竟想達到什麼目的？”鄧傳江聲音不敢放大，是以非常壓抑。
“目的就是……等等，我對您的矛盾還沒分析完呢。”曹正軒欲擒故縱，“其實，我已經表述清楚了，就是成就事業的願望與貪慾的內在衝突。”
鄧傳江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拳砸在辦公桌上，砰的很沉悶的一聲，沒把曹正軒嚇住，把他自己嚇了一跳，“給我出去，你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