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國森家的院門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他們沒有一點看熱鬧的意思，只遠遠地站著，眼神之中充滿了擔憂與焦慮，當然，也有一點好奇。

梨花塢的狗和往常不一樣——今天鬧騰的很厲害，其它村子的人來了不少。有些人聚在章國林家、張家和成家的院門口，梨花塢從來這麼熱鬧過。

董阿香在廚房裡面抹眼淚，章家院門口的雪人還在，但眼睛和嘴已經看不見了，可能是被雪花覆蓋了。

李雲帆和其他人也走進了西屋。

章家的西屋分內外兩間，外面有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還有一個糧食墩子——是用卷席圍起來的，裡面是一張牀和一個櫃子，櫃子上面摞著兩個箱子。

裡屋的光線很暗淡，後牆上有一個窗洞，大概有碗口那麼大，前牆有一個高六十公分左右，寬五十公分左右的窗戶，窗戶上有一個窗簾，陳皓拉開窗簾，屋子裡面的光線還是比較暗，同志們忘記了一樣東西，那就是手電筒。櫃子上有一盞罩子燈，陳皓掏出打火機，把燈點亮了。

章老大夫妻倆的牀和一般人家的牀不一樣，牀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牀的高度，每一個牀腿下面墊了三塊磚頭，牀前還有一個腳凳。

卞一鳴挪開腳凳，陳皓用罩子燈在牀底下照了照，牀底下塞了很多東西。

李雲帆、鄭峰和劉局長走進裡屋，蹲下身體朝牀底下面看了看，罩子燈的光線過於昏暗。

“卞一鳴，你回靜心庵拿兩把手電筒來。”

李書記走進裡屋道：“不用回靜心庵，我到隔壁去看看，你們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李書記走出西屋的時候，看到阿香在廚房向他招手，便走了過去。

“李書記，咱家東廂房的櫃子上有一把手電筒，你們問我公公要，這裡有一盞馬燈，你們拿去用。”阿香的聲音很低，她是怕被公婆聽見。此時，章老大夫妻倆正呆如木雞地坐在堂屋裡面。

李書記接過馬燈，交給了等在西屋門口的卞一鳴，然後走進堂屋，他低頭和章老大耳語了幾句話，章老大雖然不願意，但還是把手電筒拿給了李書記。

李書記走進裡屋的時候，陳皓和李雲帆已經把牀底下的雜物都拾了出來。

卞一鳴從李書記手上接過手電筒，鑽到了牀底下，因爲牀比較高，所以，只需要低一點頭就可以了，和章國森家的正屋一樣，西屋的地上也鋪著青磚。

“李隊長，快來看——”

李雲帆低頭鑽了進去：“卞一鳴，什麼情況？”

“隊長，你看——”

卞一鳴的手指之處，青磚之間沒有土，用手碰了碰，青磚可以移動，陳皓掀起一塊青磚，發現青磚下面是鬆軟的砕土，用手颳去砕土，下面是一塊木板。

“怎麼樣？”劉局長蹲在李雲帆屁股後面。

“劉局長，有情況。”

“李書記，把牀掀了。”鄭峰一邊說，一邊動起了手。

“你們倆先出來。”劉局長道。

劉局長的手上提著一盞馬燈，燈芯調到了最大限度，原來昏暗的屋子一下子變得燈火通明。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木牀掀了起來。

劉局長將馬燈拎了過去，卞一鳴的手電筒也照了過去，燈光所指之處，牀底下有一平方左右的磚頭都像是剛鋪的。

陳皓和卞一鳴撬開十幾塊青磚，捋去木板上面的土，掀開木板，下面果然是一個方形暗坑，暗坑的邊長有七八十公分。

坑上面是幾捆稻草。

章家的院門外面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有人看到刑警隊的同志頻繁進出章家的西屋，都聚到院門口來了，人越聚越多，人聲越來越嘈雜。狗叫聲持續不斷。

卞一鳴掀開稻草，稻草下面有兩個五六十公分長的手提包，這應該就是三叔公所說的那兩個手提包。章國森可謂聰明絕頂，種子韜做夢也不會想到章國森把東西藏在父親章老大的牀底下。

卞一鳴將兩個包拎出了暗坑。陳皓拉開了拉鍊，一個包裡面有兩個個紙包，另一個包裡面有四個紙包，紙爲報紙，陳皓和卞一鳴把六個紙包從手提包裡面拿出來，放在地上，然後一一打開。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怪不得章國森連團長都不想幹了，怪不得章國森殺害了三條人命。“利令智昏”和“財迷心竅”在這裡已經不夠瞧了，所有人的眼睛當時經歷了一個比較長的適應過程，紙包裡面的東西太晃人的眼睛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一眼就能看到這麼多的金銀珠寶，當鋪的老闆見過，但他們見到的東西是別人託自己暫時保管的，而章國森眼睛裡面的這些東西，已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讓我們一起來欣賞一下章國森帶回來的東西：

第一個紙包裡面是一尊銀佛，佛是千手觀世音，這尊千手觀音佛很特別，同志們在龍華寺和普覺寺都見過千手觀音佛，但和眼前這尊千手觀音佛不一樣，龍華寺和普覺寺的千手觀音佛是站立著的，而這尊千手觀音佛是坐著的。這尊佛高約四十公分，寬約二十五公分，最令人稱奇的是這尊觀音一首三面，她沒有笑，卻又像在笑，她沒看你，卻又像看著你，無論你站在哪裡，好像都跳不出她的視野，。

第二個紙包裡面是兩串朝珠，陳皓將朝珠拎了起來，有六十公分長，上面的珠子和小朋友們玩的最大號的玻璃球差不多大，個個晶瑩剔透，珠光寶氣。

第三個紙包裡面全是玉器，有玉佩、玉鐲、玉簪、玉扳指，還有一些方形、長方形、橢圓形和紡錘形玉器，到底是用在什麼東西上面的，得請教有關專家。卞一鳴數了一下，一共是十七件，大部分玉器上面都有鳳凰的圖案，兩枚扳指上有龍形圖案。這些東西顯然是皇家的裝飾物，當然，絕大部分是女人的飾品。

第四個紙包裡面是成串的珍珠，一個有九串，大串三個，應該是掛在脖子上的；小串五個，應該是戴在手腕上的。

第五個紙包裡面是瑪瑙和翡翠，每一個飾品上面都有一個釦眼，釦眼上拴著絲線，這些絲線看樣子都很結實，陳皓數了兩遍，一共是三十三枚。絲線纏繞在一起。

第六個紙包很沉，打開來一看，所有人禁不住驚呼起來，紙包裡面是一個四十公分高的金光燦燦的金爐，下面有三個腳，和鼎的樣子差不多，上面是爐體，爐體的上面有一個蓋子，爐蓋和爐體是鏤空的。

卞一鳴用手電筒在爐蓋和爐體上照了照，道：“你們看——”

大家都湊了上去，終於看清楚了，爐蓋和爐體上鏤空的圖案是龍鳳造型。

“這是用來幹什麼的呢？”王萍自言自語。

“上面有蓋子，大概是用來放薰香的。”陳皓道。

面對這麼多的奇珍異寶，李雲帆和同志們終於明白：章國森爲什麼要放棄軍旅生涯，爲什麼殺害華榮，爲什麼不想讓同志們把“11。27”縱火案查下去，章滿圓的小命比起這些寶貝來，分量太輕了，至少在章國森的眼睛裡面是這樣的。

這兩包東西對章國森來講，太重要了，爲了這兩包東西，章國森付出了很高的代價，這兩包東西還牽涉到三條人命和一條藏獒。

至此，章國森一直收藏著的這本書，終於被徹底翻開了。

李雲帆和劉局長、鄭峰商量後決定：把章老大帶走，同志們來得匆忙，沒有帶手銬，李雲帆在西屋裡面找到了一根繩子。

陳皓接過繩子，出西屋，進堂屋，卞一鳴跟在陳皓的後面。

院門外面已經聚集了百十號人，人羣之中，不時傳來猜測之聲，嘆息之聲，唏噓之聲。

章老大完全癱在了椅子上，陳皓和邊一鳴走進堂屋的時候，章老大手中的煙槍不由自主地掉在了地上，煙鍋裡面的菸絲撒落到地上。

陳皓和卞一鳴沒有費什麼事就把章老大的雙手綁了起來。

老太婆將手爐扔在地上，她披頭散髮，二目垂淚：“我就知道這些東西來路不正，你是咋說的？我早說了，這些東西遲早要把咱這個家給毀了，怎麼樣？現在應驗了吧！咱都老了，可阿香和孩子們咋往下過啊。”

廚房裡面傳來了阿香的抽泣聲，她坐在竈膛裡面，頭埋在胸前，原本瘦小的身體顯得越發的瘦小。

院門外傳來了一陣騷動之聲，隔壁張大娘和張望弟從人羣裡擠了進來，後面跟著成有義的老婆臘梅，張大娘走進了堂屋，張望弟和臘梅走進了廚房。

同志們將章老大帶出章家院門的時候，柳二胖帶著老老小小一幫人來了，這個慘遭巨大變故的家庭急需要親鄰的幫助。

章老大低著頭從人羣中走了過去，他在臨走的時候沒有看一眼自己的家。

章家院門口的那個雪人已經被圍觀的人踐踏的不見了蹤影。

李雲帆和王萍留下了最後一瞥，離開了梨花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