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完全亮,鄭廚子就敲響了溫婉的房門。
“外出調(diào)查的兄弟,有消息回來了。”
鄭廚子進(jìn)屋之後關(guān)上房門,連客套的寒暄都省了,直接說起正事。
“您說王爺被冤殺人這件事裡,最重要的那個引路婆子是關(guān)鍵人物。所以我們的人先去查了那個粗使婆子。”
“可惜,我們的兄弟趕到的時候,那粗使婆子家房屋走水,一家子七口人,包括一個襁褓中的嬰兒,都被燒死在大火裡。”
聞言,溫婉抿了抿脣,“王爺出事之後,將軍府是第二天才收到的他被收押的消息,一個晚上的時間,足夠他們處理關(guān)鍵證人了。”
雖然早有預(yù)料,但真的見識到這些人的狠辣,溫婉卻依舊頭皮發(fā)麻。
她又冷冷的問:“殺死汪依苓的那把匕首呢?”
鄭廚子說:“兇器匕首存放在大理寺證物房,我們的人去查看過案卷,那匕首長八寸,精鐵鍛造,帶血槽,匕首的手柄處有圈狀的痕跡,就是一般用來殺牛宰羊的刀子,並非什麼特別之物。”
關(guān)鍵證人死了,兇器也沒有什麼特殊標(biāo)記,事情一時之間看似陷入了死局。
鄭廚子滿面憂心,溫婉擰著眉垂眸沉思。
片刻後,溫婉又道:“你讓兄弟們分頭行動,鄭婆子這條線繼續(xù)查,她近段時間的人際關(guān)係,家中有無債務(wù)糾紛等等。”
“事情既然出在護(hù)國公府,還是得從護(hù)國公府上著手。參與這件事的,絕對不止一個粗使婆子,粗使婆子身份低微,他們可以趕盡殺絕,可其他人呢?他們總不可能把所有心腹都給殺了。”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鄭廚子想了想,也覺得溫婉分析得很對。
他是真的沒想到,溫婉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後宅小妾,行事居然如此老成持重。
溫婉繼續(xù)吩咐:“還有,加大人手繼續(xù)查這段時間護(hù)國公府的狀況,銀錢、權(quán)利糾葛,都查清楚,速度一定要快,否則線索斷了就真的麻煩了。”
頓了頓,她又道:“你再讓幾個兄弟……去查查帝京裡,這段時間有沒有行爲(wèi)異常的世家公子。”
鄭廚子聽得似懂非懂,看她的目光逐漸變得炙熱。
“婉姨娘,你……”鄭廚子躊躇的說:“你真的只是個姨娘?”
溫婉睨了他一眼,“不然呢?你們家將軍還能讓我做正頭娘子不成?”
她不過是一句玩笑話,鄭廚子居然認(rèn)真的想了想。
也不知道他腦補了些什麼,他一咬牙,嚴(yán)肅的安慰她。
“將軍向來賞罰分明,以婉姨娘的本事,只要盡心盡力伺候?qū)④姡鎸④娹k事,將來未必不能成爲(wèi)將軍的平妻。”
“……”溫婉嘴角一扯,擡手拍了拍鄭廚子的肩膀,戲謔的笑了。
“不錯,下次見到你們家將軍,我會如實告訴他,你是個忠心的。他都沒敢給我畫大餅?zāi)兀愕故翘嫠o我安排上了。”
鄭廚子一臉茫然,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溫婉也懶得跟他解釋,擺擺手,“快去聯(lián)繫人查案子吧。”
鄭廚子哦了一聲後離開。
房門重新關(guān)上,溫婉的臉上的嘲諷也被隱藏在暗處。
她知道,鄭廚子本是出於好意,想鼓勵她有一個好前程。
這並非他的錯,而是這個世道的觀念就是如此,在他們看來,這纔是一個女人的青雲(yún)之路。
只可惜,她這軀殼裡藏著的,是一個不容於世的異界靈魂罷了。
*
將軍府人員禁止流動,但卻並不包括老夫人和趙氏。
她們作爲(wèi)如今府中擁有最高權(quán)利的人,也沒人能攔得住他們。
所以趙氏扶著老夫人來到偏院的時候,溫婉雖有詫異,卻並不意外。
此時,她正在喝粥,老夫人剛進(jìn)院門,就冷哼了一聲。
“老身派人三番兩次請你來我院中,你卻藉口推辭,是以爲(wèi)有了御兒的家主令,就能在這個家當(dāng)家做主了?”
溫婉撇撇嘴,緩緩放下捧著的粥碗。
這飯,是吃不清淨(jìng)了。
趙氏在一旁幫腔,“婉姨娘,老夫人年紀(jì)大,又病了一場,讓你到跟前說話,也是看重你,你怎麼能如此目無尊長?”
溫婉站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福了福身子,先是向老夫人問好。
隨即,她往兩人身後看了看,她們的身後,分別還跟著一個貼身伺候的人。
溫婉無奈的嘆氣,“得,這下誰都知道家主令在我手上了。”
衆(zhòng)人一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的意思。
溫婉屏退無關(guān)人等,只留老婦人和趙氏在場。
“鄭叔小火慢熬的粥,既然來了,就一起喝一碗吧。正好,咱們?nèi)齻€將軍身邊最親近的女人,也敞開心扉說些話。”
聞言,老夫人眉頭一皺,趙氏則是神色不忿。
溫婉挑了挑眉,“怎麼,是覺得我一個出身卑微的小妾,沒資格和你們說話?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至少……現(xiàn)在我有這個。”
她將家主令拿出來,猛地拍在桌面上。
老夫人和趙氏都有些憤憤不平,但依舊沒坐下。
老夫人臉色一沉,“你要說什麼?”
溫婉擡頭迎上老夫人的視線,她雖然坐著,氣勢卻絲毫不弱。
“老夫人差人找我,是您有什麼話要說吧?”
老夫人正要開口,溫婉卻悻悻的笑了笑,搶過了話頭。
“老夫人無非是想敲打我,讓我搞清楚自己的地位,就算將軍把家主令交給我,我也要知道分寸,別想一步登天。”
“敲打完我之後,爲(wèi)了讓我盡心盡力替將軍府辦事,又會給我一點兒甜頭。”
“按照你們主人家的做事習(xí)慣,是會承諾給我一個貴妾的身份?還是會許諾我,再給我一次替將軍生下子嗣的機(jī)會?”
她洋洋灑灑一席話,說得漫不經(jīng)心,落在老夫人和趙氏的耳中,卻如雷貫耳。
“你、你……”老夫人情緒有些激動,指著溫婉說不出話來。
“我怎麼了,我不過是說出了你心中所想而已。”
溫婉不慌不忙的喝著粥,目光犀利的看向老夫人。
“我以爲(wèi)上次,我和您之間已經(jīng)達(dá)成了約定。現(xiàn)在看來,您壓根兒不相信我會離開將軍府,也沒打算履行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