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紹很喜歡有妹妹這種感覺，在後世，都計劃生育了，哪有什麼兄弟姐妹。
而有的孩子感到孤獨，有的孩子被嬌生慣養(yǎng)，有的孩子無法無天，有的孩子不得不承擔著父母期盼的全部壓力……
長大成人後呢，一旦家裡有事，沒有人扶持商量，既當兒又當女，壓力山大也要好好活著，因爲爸媽只有你！
而司馬紹現(xiàn)在是等於把前世他對兄弟姐妹的寵愛，全都凝聚到了尋陽身上，以補償他的遺憾。
“大哥，父皇要我經(jīng)常去宮裡，要命人教我學問，可我不想老學那些玩意兒。”
尋陽拿著玩偶的圖樣兒，稀罕了一會兒，便說著自己的心思，“特別是四書五經(jīng)，老無趣了。”
司馬紹有些好笑，小孩子的心思，哪能明白大人的想法。
司馬紹手上轉(zhuǎn)著毛筆，那可是他的一個小絕活兒。
尋陽瞪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毛筆在哥哥的指間靈活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有些眼花繚亂，連話都忘了接。
司馬紹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你想啊，把父皇哄高興了，不光是你，還有姐姐，以後可都能沾光不少。”
尋陽緩緩眨動了下眼睛，因爲哥哥的筆不轉(zhuǎn)了。
她年紀雖小，卻也十分聰明伶俐，眼睛看著，耳朵還聽著，也明白了哥哥所說的意思。
“好吧，那我就隔幾天去一次。”尋陽點了點小腦袋
“怎麼不行？”尋陽不清楚哥哥所想，她要學的也和司馬紹想得不一樣，“就這個把毛筆轉(zhuǎn)得好玩的手段，我就要學。”
司馬紹愣了一下，不禁哈哈大笑，說道：“好，哥教你轉(zhuǎn)筆。”
說著，他用自己的大手比量了下妹妹的小手，“等我給你做一個趁手的的筆，還能學得快些。”
......
今年的冬天並不算太冷，正月已過半，便感到了一點春天的暖意。
司馬紹雖然經(jīng)常來皇宮，但也不是隨便蹓躂。
說起來，皇宮大內(nèi)也就那麼回事，除了莊重威嚴以外，花園的景色倒不如府邸裡的後院裡那麼自然。
滿是雕琢的痕跡，儘管染雪的花木、假山怪石都不是凡品，可看起來並沒有多少自然悅目的感覺。
走著話，兩人走上了一座小拱橋，橫跨引入皇宮的縱橫渠，而縱橫渠入皇城又北上入宮城，至景泰宮後匯爲蓄水池。
“救人啊，快救人啊！”突然響起的呼救聲，引得司馬紹和尋陽，以及身後的宮人都轉(zhuǎn)頭觀瞧。
不遠處的渠邊，幾個宮女慌張忙亂，大聲叫著。
渠中的冰窟窿裡，一個人在亂撲騰，瞧著就是不慎落水。
司馬紹趕忙對身後的宮女說道：“我去救人，你們看顧好公主殿下。”說著，他邁開大步便奔了過去。
“大哥……”尋陽伸手叫了一聲，可司馬紹頭也不回，跑得飛快。
司馬紹跑到近前，眼見落水人已經(jīng)力疲，正在緩緩下沉。
如果還能撲騰，把繩子啥的扔過去，沒準還能抓住。可這個樣子，恐怕...
略微猶豫了一下，司馬紹飛快地甩掉大衣，踢掉靴子，縱身一躍，速度飛快。
“快去找點繩子過來，扔給我。”司馬紹眼見落水人沉得只剩下幾縷頭髮飄浮，大聲衝著宮女們喊了一聲，便跳下渠中，踩著冰向落水人走去。
咔、咔嚓，沒走幾步，腳步的冰面便發(fā)出令人心悸的聲音。
司馬紹趕忙蹲身趴下。
壓強的知識，他還是懂的。在冰面上緩慢爬行，司馬紹又接近了一些，可那人也快沉得看不見了。
猛地將手伸出，司馬紹終於抓住了落水人的頭髮，用力往上拉。落水人的臉半露出水面，可司馬紹身下的冰也咔嚓一聲碎裂，他向前一栽，也掉進了冰水裡。
如果不是有冰的話，救人的難度會小很多。
現(xiàn)在，手裡抓著個人的司馬紹肯定爬不上來，冰面甚至連他自己也承受不住。
好在司馬紹的游泳技術(shù)還不錯，短暫的調(diào)整過後，他把手插進了落水人的腋下，使其臉部露出水面。
腳下踩著水，手上劃著，他向岸上大叫，“把繩子扔過來。”
驚慌失措的宮女們稍微緩和下來，畢竟是有人下水救人了，可還沒反應得那麼快。
正在這時，尋陽不顧宮女的勸阻，跑了過來。
看著水中的大哥，也是有點蒙，光急得跳腳，不知怎麼辦。
“把繩子扔過來拉我。”司馬紹再次大聲喊叫。
冰水浸透了他的衣服，既冷又沉。
司馬紹知道，他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畢竟他也體能有限。
“把繩子扔過去，快，快。”尋陽趕緊催促，“你們傻了呀，快呀！”
繩子終於甩了過來，輕飄飄的，沒甩到地方。
司馬紹一伸手，也沒抓住就飄到一旁。
靠！司馬紹冷得咬牙，連斥罵都張不開嘴了。
“真沒用！”尋陽一把搶過另一個宮女解下的繩子，隨手把自己身上的飾物拴在上邊。
這回扔得有點準頭了，司馬紹勉力抓住，身上已是刺骨的冰冷。
“拉，用力拉！“尋陽大聲指揮著，幾個宮女抓著繩子，把司馬紹向岸邊拽。
冰層咔嚓咔嚓地碎裂，司馬紹也慢慢地靠近了岸邊。
幾個侍衛(wèi)聞聲趕了過來，拉拽的速度更快。
司馬紹終於爬上了靠岸較厚的冰層，幾雙大手伸過來，將他和落水人拉了上去。
身體疲憊，也發(fā)軟，冰冷的溫度使司馬紹的體力消耗很大，幾乎縮成了一團。
“衣服，把衣服給大哥裹上，還有靴子。”尋陽少有地斥罵宮女，“你們都是傻子，看不見嗎？”
“公...公主饒命。”
已經(jīng)有侍衛(wèi)把自己身上的皮裘披在了司馬紹身上，他們可比被嚇傻的宮女強多了。
司馬紹穿上靴子，裹緊了皮裘，稍微好受了一些，轉(zhuǎn)眼去看躺在旁邊的落水人。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宮女，臉色刷白，好象沒有了呼吸。
一個侍衛(wèi)伸手探了探鼻息，站起身搖頭道：“沒氣了。”
司馬紹皺緊了眉頭，估算著時間，不應該呀！
“我看看。”
司馬紹不甘心地上前兩步，蹲下伸手拭了下，果然是沒有了呼吸。再把耳朵貼到胸前，似乎還有極其微弱的心跳。
在周圍人目瞪口呆地注視下，司馬紹甩開袍子，將小宮女的身體正了正，雙手交叉，開始在其胸前按壓起來。
大多數(shù)淹溺者吸入的水分並不多，而且很快會進入到血液循環(huán)，所以，控水措施是次要的，關(guān)鍵是人工呼吸和心肺復甦。
“大哥——”尋陽不明所以，在旁欲言又止。
“我在搶救，還能搶救一下。”司馬紹進行了一組按壓，又俯下身子，做起了人工呼吸。
還好，人工呼吸時的阻力不大，說明呼吸道沒被泥沙水草啥的堵塞。
就在尋陽要再度開口時，落水的宮女胸前微微一動，終於有了細弱的呼吸。
司馬紹鬆了口氣，又趕忙把皮裘裹在宮女身上，自己也把大衣披上，急著吩咐道：“趕緊把她擡到屋裡暖和去，找太醫(yī)診治。”
衆(zhòng)人都看傻了，這太子殿下是神人嘛，人都沒氣了，愣是又給救回來了。
“都愣著幹啥？”司馬紹縮成一團，牙齒直打架，斥了一聲，轉(zhuǎn)身就往儲宮的方向走。
回家是來不及了，路上風一吹，非得凍成冰棍不可。
也就是儲宮那裡有熱水，能讓自己暖和過來。
“快，快，把她擡走，趕緊找御醫(yī)。”尋陽腦瓜挺聰明，見大哥走得蹣跚，趕忙催著侍衛(wèi)和宮女。
轉(zhuǎn)身又叫過一名機靈的宮人，公主吩咐道：“你趕緊跑去尚書房通報，讓人多燒熱水，告訴父皇，就說太子殿下落到水裡了。”
“你去叫御醫(yī)，要最好的，馬上去儲宮診治。”
“你們兩個，去揹著大哥，快點去儲宮。”
一連串的吩咐下去，顯出尋陽的細心，更顯出她的關(guān)心。
司馬紹開始走得費勁兒，可也知道得活動開，才能驅(qū)散體內(nèi)的寒氣。
他擺手擋開侍衛(wèi)的背扶，伸胳膊撂腿兒地運動起來。
邊走邊活動，感覺好了一些，司馬紹邁開步子，由小跑到快跑，一溜煙直奔儲宮而去。
跑的好快啊，尋陽的眼睛都看直了，也加快了小腳步。
庾文君正坐在沙發(fā)裡悠然自得地看書，宮人便氣喘吁吁地跑來稟報，說殿下不慎落水，正向這邊趕來，要快燒熱水……
沒等宮人說完，庾文君便驚跳而起。
這是什麼季節(jié)，落水還不得凍個好歹。
她連聲吩咐侍女燒熱水，準備姜水和洗浴的大木桶，再去請御醫(yī)，好半天的忙活。
這邊吩咐完，庾文君又來到殿外，翹首巴望著。
時間不大，便看見熟悉的身影飛奔而來。
司馬紹看見庾文君在殿外站著，心中一暖，跑過去還沒說話，庾文君已經(jīng)急吼吼地拉著他進殿。
“姜水呢？”庾文君進去便大聲催促，“笨手笨腳的，這麼長時間還沒備好？”
侍女捧著碗姜水小跑而來，誰都知道太子妃少有地發(fā)火著急，哪還敢觸黴頭。
司馬紹接過碗，張嘴就灌，燙得他又一口吐了出來。
“怎麼掉進水裡了？快，到這邊火牆邊上。”庾文君瞪了侍女一眼，本來不關(guān)人家的事情，她也牽怒過去。
司馬紹嘿嘿一笑，沒敢說救人的事，靠近火牆，吸溜吸溜地把姜水喝下。
這跑了一路，再喝上姜水，肚裡暖和，身上也舒服了不少。
“太子妃，熱水準備了幾盆，是等著，還是……”
庾文君不待宮人稟報完，便又拉起司馬紹，“你去後面泡熱水，寒氣入骨，可麻煩了。”
司馬紹來到後殿，見大木桶裡已經(jīng)裝了半下子水，正冒著熱水。
這回他可多了個心眼，伸手試了試。別沒被冷死，倒被開水給燙死了。
甩下衣服，司馬紹進了木桶，熱度傳入身體，雖有點燙，可他卻舒服地長出了一口氣，頭向後一仰，水淺，得半躺著纔好。
庾文君見安置得差不多，輕撫胸口，慢慢坐下，心神稍微穩(wěn)定了下來。
此時，尋陽帶著宮人也趕來，知道大哥進了熱水盆，多少也鬆了口氣，這才把事情經(jīng)過告訴了庾文君。
“什麼？他跳冰水裡救宮女？”
庾文君立時瞪起了眼睛，又從椅中跳起，幾步到了後殿門口，又急停下腳步，衝著裡面大聲斥道：“你瘋了不成，大冬天的跳水裡，就爲了一個宮女？”
司馬紹知道媳婦肯定要發(fā)飈，趕忙解釋道：“你別發(fā)火呀！我這不沒事兒嘛，當時亂哄哄的，光顧救人了，哪管是貴人還是宮女呀？”
“不管是誰掉水裡，也不用你逞能耐。”
庾文君氣得差點掉眼淚，“你，你可知道我聽到消息，心揪成了一團，擔心得要死。”
司馬紹沉默了一下，語氣更加和緩，說道：“我，我知道錯了。也是一時心急，仗著自己水性好，腦袋一熱就跳進去了。這樣，你別生氣了，下回我再也不敢了。”
不管對錯，先說幾句軟話，把媳婦安撫住。
見義勇爲是沒錯，可親人擔驚受怕也是真的。
正巧有宮人端著熱水進來，司馬紹趕忙提醒，“你這水試過溫度嘛，別倒進來給我煮熟了。”
“煮熟了好，吃了你都不解氣。”庾文君餘怒未息。
殿門一開，晉元帝走了進來，看庾文君擰眉瞪眼的樣子，不由得一笑，說道：“且稍安勿躁，靜下心思再說。”
庾文君勉強收起情緒，蹲身施禮，“媳婦見過父皇。”
晉元帝笑著擡手虛扶，坐了下來，又指了指沙發(fā)，說道：“朕在外邊聽了隻言片語，知道個大概。先靜坐，跟朕詳細說說。”
尋陽偎到父皇身旁，眨著眼睛說道：“女兒知道得最清楚。”
“那尋陽來講。”晉元帝寵溺地看著愛女。
尋陽便把事情經(jīng)過講了一遍，其中滿含欽佩和稱讚。
“大哥可厲害了，在水裡抓著個人都不往下沉……”
“那幾個宮女都嚇傻了，是我喝斥她們，在繩子上拴了飾物扔過去，才把大哥拉到岸邊……”
“那個小宮女被救上來都沒氣了，大哥使勁按她的胸口，又用力吹氣，真就把她給救過來了……”
晉元帝邊聽邊微微頜首，尋陽講得很好，他都聽明白了。尤其是最後的搶救，讓他很是有些驚疑。沒氣的人，還能救活？或許是尋陽誇大了。
庾文君的心緒也漸漸穩(wěn)定下來，但還沒完全消氣。